第239章 咬住下巴

  是夜,彎月斜照,月色清寒,柔和的夜風將城西的一片竹林吹地嗦嗦作響。


  行雲止水最為偏僻的臨水榭,一片燈火通明。


  湖中水波在晚風之下輕輕蕩漾,倒映在湖水中的燈光,都在微波中薄淡了幾分。


  亮如白晝的房間,青煙裊裊,散發著清淺的艾草幽香。


  時七依舊是一身月白色的錦衣,身姿孤絕料峭地坐在輪椅中上,周身都泛著清寒薄涼的氣息,露在外面的右眸,除了寡涼淡漠再沒有任何情緒。


  在他身側,是一身水藍色簡單衣裙的風清持,眸光微沉,靜靜地看著時七,沒有說話。


  玄醫老人打開塵封已久的醫藥箱,從裡面取出一卷白色布包,緩緩鋪開在玉桌之上,布包之上,有著各種閃著森冷光芒的金針,金針粗細由頭髮絲到小拇指不等,長短最短只有尋常繡花針的一半,最長的堪比平日里用膳的筷子,在燈暈之下,皆閃著淡金色的光芒,詭異而又令人膽寒。


  「蘭澤,吩咐廚房燒好開水。」玄衣老人看了一眼站在門外等候吩咐的蘭澤,緩緩開口。


  很快,外面那一道身影便消失了。


  玄衣老人看了一眼風清持,「丫頭,你將瀲月抱到床上去。」


  風清持沒有反駁,這個時候,老頭也不會有心思開玩笑。


  緩步走到時七的面前,「時七?」看了對方一眼。


  時七微微頷首,「有勞了!」清清涼涼的聲音仿如沒有任何感情一般。


  微微俯身,一手穿過後背托住腰身,另一隻手直接自他的腿彎伸過,稍稍用力便將對方攔腰抱了起來。


  大概是因為長期用藥的緣故,時七身上總是縈繞著淡淡的葯香,清冷中帶點微寒的氣息,很是好聞,風清持不是很喜歡艾草的味道,所以靠近了一分,深吸了一口氣。


  時七眸色清寒地看著抱著自己的女子,白玉般的容顏並沒有絲毫不自在,露在外面的右眸反而幽深了幾分,不過在片刻便沉靜下來,依舊是一片清寒,接近荒蕪。


  風清持將時七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低頭看了一眼神色漠然的時七,詢問,「我替你將左眸的梨花取下來吧?」等一下施針,戴著梨花畢竟不是很方便。


  「嗯。」時七淡淡地擲出一個字。


  玄衣老人看著幫時七解開與墨發粗細細線的風清持,蒼老的眸子微微頓了一下,然後露出了點點笑意,反正他就是覺得瀲月和丫頭很是般配。


  將鑲嵌著梨花的細線放在一旁,看了一眼那如倒映著藍天的雪山清泉眼眸,風清持淡淡地笑了笑,似鼓勵一般地看著時七,「你一定會站起來的!」


  時七躺在床上,眸子靜靜地看著風清持半晌,然後微微頷首。


  接下來都沒有再說話,而是默默地將所要用的東西都放置在雕花木床邊。


  「丫頭,你等一下要負責照看瀲月,不能讓他動彈。」站在床邊,看了一眼時七,然後又看了一眼風清持,語氣微沉地開口。


  風清持點點頭,沒有說話。


  「實在不行就直接打暈他。」這句話,是對風清持說的,不過目光卻是落在時七的身上。


  風清持唇角微微抽了一下,不過也並沒有說什麼。痛到極致的時候即使打暈也沒有任何作用。


  「丫頭,你幫時七將衣服脫了,只留下褻衣褻褲就行。」歸不救將剛才用燈芯中央的火消過毒的金針邊用烈酒擦拭,一邊吩咐風清持。


  風清持直接將眸光轉向時七。她是醫者,這些事情並不是很在意,不過還是要徵求一下時七的意見。


  時七看了一眼歸不救,又看了一眼風清持,然後點了點頭。


  風清持動作倒是挺快,三下兩下就將時七的衣服給脫了,然後將裡邊的蠶絲薄被輕輕一扯,搭在了時七的身上。


  將一切都處理好了之後,歸不救微沉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時七身上,「瀲月,我要開始了!」神情和語氣都很深沉,猶如染了一層濃墨,濃郁到化不開。


  金針入骨,其中疼痛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尤其是,時七還用不了麻沸散。


  風清持站在床邊,看著泛著寒光的金針,緩緩別開臉,看著神色依舊淡漠寒涼的時七。


  時七點了點頭,「開始吧!」


  歸不救也沒有再說話,自一旁乾淨的白色布包上面取了一根極其細小的金針,另一隻手放在時七的肩頭,摸到肩骨,手中金針冷光一閃,直接刺了進去。


  時七清冷的眉微微一縮,削薄而又微白的唇抿了抿,硬是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


  歸不救的動作很是迅速,取出另一根針又是在瞬間插進骨中。


  風清持靜靜地看著,沒有說話。金針待在骨頭裡面的時間越久,那種痛苦便越甚。


  當歸不救第四針順著手骨緩緩往下的時候,時七忍不住一聲悶哼出聲,本就帶了幾分蒼白的臉色瞬間不斷滲出細密的汗珠。


  風清持坐在床邊,用手中的錦帕不斷地對方拭去額間的汗珠,精緻的容顏也帶了幾分深沉之色。


  約莫兩刻鐘過去,時七上半身已經插滿了密密麻麻的金針,露出了一片顫顫巍巍的針尾,精緻無暇的容顏一片慘白,不見任何血色,雙眸中的墨色和藍色也是愈加濃郁。


  時七緊咬著下唇,除了剛才一聲悶哼,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歸不救看了一眼將下唇都咬出血卻依舊不吭聲的時七,心中無奈地嘆了一口,即便真正的金針治療還沒有開始,可是這樣的疼痛一般人也是難以承受,瀲月不僅神志清醒卻還一聲不吭,真的是……頓了半晌,他覺得自己都找不到形容詞來形容對方了。


  只能無奈地對一旁的風清持道:「你先替瀲月將身上的汗漬擦拭一下,如果汗漬浸到骨子裡面,會更疼的。」


  風清持點了點頭,另取出準備好的上好錦布,小心而又輕柔地擦拭著。


  「時七,如果疼的話就喊出來,沒事的。」風清持笑了笑,緩緩開口,隨即又添了一句,「我當年可是直接疼地在地上打滾。」不過那是在拔針之後,畢竟滿身是針的時候她還是沒有那個勇氣在地上亂滾。


  時七沉靜如水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對方,沒有說話。


  擦拭好了之後,取出兩塊乾淨的錦帕,放在盛有溫水的木盆裡面打濕之後,將其中一塊遞給了歸不救,自己則為時七將臉擦了一下。


  都休息了半炷香的時間之後,歸不救再次走到了床邊,低低地開口,「瀲月,現在才是真正地施針治腿。」


  時七面色慘白地點點頭,沒有說話,也沒有多少力氣說話。


  歸不救看了一眼風清持,「你直接到床裡邊去,不管如何,等一下一定不能讓瀲月亂動。」雖然有些困難,但是他相信丫頭應該可以在不觸及金針的時候讓瀲月不動。


  風清持也沒有想太多男女設防之間的事情,直接脫了鞋子便走到了木窗裡邊,半跪在瀲月的身邊,眸色認真地看著對方。


  歸不救的目光落在布包金針較粗的地方,從上面取了一根,看準了地方之後手法嫻熟而又迅速地扎了下去,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又快又准。


  「唔……」一聲悶哼,時七的臉都因為疼痛而有些扭曲,下意識地想動雙手卻被風清持用兩指自金針裡面小心翼翼地輕叩住。


  風清持輕柔的目光靜靜地看著時七,就連聲音都放柔了幾分,「時七,如果疼的話就直接喊出來,沒事的,而且我和師傅都是自己人。」


  時七緊咬著下唇,妖紅的鮮血緩緩滲出,卻還是沒有說話,眉頭緊皺成一團,清涼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風清持的身上。


  「丫頭,你和瀲月說說話吧!」瀲月這些年沉默太久了,或許說話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說話的時候,又是一針快速地扎了下去。


  「啊……」時七素來無波無瀾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苦痛,甚至都多了幾分低啞與隱忍,脖子以下唯一能動的十指緊曲著,青筋暴露,骨節泛白,配上手臂上輕顫的密密麻麻金色針尾,有著說不出來的猙獰詭譎之感。


  風清持幾乎是懸空伏在時七的身上,兩手各鉗制著對方的手,眸眼一垂便對上了時七一藍一黑的精緻雙眸,緩緩開口,「時七,你喜歡學醫么?」


  看著那雙不知道是清透中帶著深邃還是深邃中隱著清透的鳳目,時七微微頓了一下,點了點頭,「嗯。」


  「為什麼喜歡學醫?」風清持聲音較之以往依舊溫柔不少,諄諄地問。


  「唔……」時七一聲悶哼,一直未曾舒展開來的眉頭再次糾結起來,臉色蒼白到極近透明,「經常……生病。」卻還是艱難地回答,聲音都輕到一出口便消散在空中。


  風清持點了點頭,繼續問,「時七和蘭澤是從小就認識么?」


  時七頭點到一半的時候身體猛然一顫,削薄的唇瓣都被咬得一片青白,剛才的血跡未乾,現在又覆上了一層鮮紅的血液,順著唇角流下。


  看著時七疼到扭曲的臉龐,卻依舊強忍著不喊出來,風清持心中有些酸澀。


  「蘭澤……一直……照顧我。」時七斷斷續續地回答風清持的問題。


  風清持還欲再問一下一些什麼,時七的身體猛然間抽搐了一下,身上針尾連連顫動,幸虧風清持眼疾手快地用了兩分內力扣住對方的手腕。


  不過因為時七剛才的抽搐,風清持身體微微前傾了一分,如瀑的墨發直接順著肩頭垂落在時七的臉上。


  風清持皺了皺眉,卻奈何手和身體都不能亂動而無法將自己的頭髮拂起,想用頭將頭髮蹭離時七臉頰的時候忽然傳來對方隱忍痛苦的聲音。


  歸不救手中約有小拇指粗細的金針就那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插入了時七的膝蓋骨中,發出一聲輕微的穿骨聲。


  風清持心中一驚,她剛才甚至清晰明顯地聽到了金針扎入骨頭髮出類似於破碎的聲音。


  時七能動的雙手狠狠地顫抖,就連眼皮都在隱隱打顫,兩隻眼睛都露著痛苦和猙獰的冷光。


  「時七,你別硬扛著,直接喊出來吧!」風清持語氣複雜地開口。


  時七隻是搖頭,渾身都在細顫地搖頭,就連眼神都有幾分微茫迷離之色。


  風清持沒有說話,本就深沉的眸子再次沉了幾分,有點兒複雜地看著時七。到底是什麼事情讓時七養成了現在這種性子?!

  忽然有點兒心疼!

  歸不救手起針落,如小拇指粗細的金針再次落在了時七的膝蓋中。


  「啊……」


  「唔……」


  兩道隱忍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前者是被扎針時候的時七,後者悶哼聲則是被時七咬住下巴的風清持發出的。


  因為風清持要扣住時七不讓他有動彈的機會,所以兩人靠得很近,時七剛才一個吃痛便直接咬住了風清持的下顎,風清持的唇瓣則是直接貼在了時七的修挺如玉的鼻子上。


  看著近在咫尺的絕色容顏,風清持吃痛地皺了皺眉,她能感覺到時七咬得很用力,可能她的下巴都被咬出血了。


  清寒的葯香混著血腥味流轉在鼻尖,空中甚至還有一分隱隱地梨花香。


  風清持沒有動,雙手扣著時七,下巴上傳來的陣陣疼痛讓她再次皺了皺眉,但是這個時候卻又沒有辦法移開,只能輕喚一聲,「時七?」


  時七沒有回應,幽深的墨眸與清透的冰藍色瞳仁裡面看不到一絲半點的清明,只有幽幽的迷茫。


  依舊……沒有鬆口。


  風清持雖然看不到時七的表情,但是在輕喚兩聲都沒有任何作用之後便也放棄了,「老頭,你還要多久?」她怕自己的下巴被時七咬掉。


  歸不救一直專註與自己手中的金針,聽見風清持的聲音才留出餘光看了她一眼,詭異的場景讓歸不救微愣了一下,不過下一刻目光又收了回來,「你先忍著點,還有一刻鐘的時間。」


  風清持沒有說話,只能緊皺著眉,眼眸輕輕斂動,如鴉羽一般的長睫如小扇子一般的時七的臉上來回輕掃著。


  感覺到時七的身體狠狠地顫抖了一下,下巴處傳來的痛感更甚,她甚至察覺到了有血液自下顎緩緩流出,風清持動了一下想要讓時七鬆口,當在察覺隱約被自己牽動的金針便又瞬間不敢亂動。


  妖紅色的血液彌散在時七唇齒之間,更多的是順著風清持的下巴滴落在時七白皙優美的脖頸之上。


  風清持眼眸微微一抬,只能看見時七光滑如玉的額頭,輕嘆了一口氣。小師弟,師姐我可是冒著毀容的危險在這裡幫你,如果以後再敢對我愛搭不理,看我怎麼教訓你!

  感覺到咬進血肉的牙齒鬆了些,風清持心中也終於鬆了一口氣,然後著一口氣還沒有舒展開來渾身便又是一個激靈,身體微微顫抖了兩下,臉上一片驚悚和不可置信。


  時七居然在舔她的下巴!


  沒錯,就是舔,像剛出生的小動物一樣。


  「老頭,你……」風清持剛想催對方快一點,但是又想到這是在扎針,而且還是很危險的金針入骨,力求穩妥,便也沒有再說話。心中安慰自己,反正與咬相比,舔更好一些,至少不疼!


  時七雙眸已經微微闔上,現在完全是無意識的行為,順著風清持下巴上的血跡,輕輕地舔舐著。


  雖然現在不同,但是那冰冷的舌尖在自己的下巴來回移動,還是讓風清持心中升騰起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心中卻忽然有些壞壞地想,不知道時七清醒之後會不會記得這件事情?忽然有點兒想看到那張貫來沒有任何情緒的容顏出現一點兒人的情緒!


  ------題外話------


  這一章,阿九寫的賊墨跡!

  晚點還有一章,但是到底多晚阿九就不確定了/笑哭

  晚安,好眠么么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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