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是單相思
房間裡面一片近乎詭異的沉默。
最後,言絡眸眼都極為無奈地看了風清持一眼,淡淡地開口,「我先回府一趟,你自己等一下記得用膳。」
風清持坐在床上,點了點頭,然後眼眸微抬地看著言絡,「你什麼時候回了焱鳳?」
言絡之前不是去找碧傾雲么?這麼早就回來了?
看著床上的素衣女子,言絡低低地笑了笑,「昨日。」
然後便轉身離開,雪青色的衣袂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凜然的弧度。
看著言絡離開的背影,風清持沉默了許久,終於,輕輕嘆了一口氣,眼神之間有幾分複雜。
言絡身上有傷,她不是沒有察覺,只是,對方既然不想讓她知道,那她就裝作不知道好了。
只是眼眸稍稍沉了幾分,言絡的武功不低,連她都完全看不出深淺,昨日對亦澈動手的時候更加可以看出他武功深不可測,碧傾雲竟然有那個能力傷了他!
碧家的無間指,她還以為碧家以後都不會有人練成了呢!
外面的晨光漸起,淡金色的曦光從窗戶透進,正好落在風清持的側臉上,白皙如玉的容顏卻似乎更加蒼白了。
起床簡單地穿衣洗漱之後,風清持看了一眼桌上還冒著熱氣的粥,即使不怎麼有胃口也還是坐下慢慢地吃著。
言府。
君銘一直在等他,看見言絡走了進來連忙迎了上去,玩世輕佻的眼中帶了幾分深沉和責備,「受了那麼重的傷你不回言府好好養著亂跑幹什麼?有什麼事情比你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要?!」
言絡依舊是一身雪青色衣衫,白皙的面容染了幾分蒼白,沒有說話,任由君銘將他扶進房間。
房間裡面站了一位白鬍子花花的老人家,看了一眼言絡,「公子。」
言絡倒是沒有說什麼,直接脫下外衫,解開裡面的衣服,僅露出白皙如玉的肩膀,在上肩之處,有一道明顯的淤青傷痕。
老者看了半晌,才緩緩開口,「公子和碧傾雲動過手了?」
聲音很低很沉,也很沙啞,就像是微風吹過古舊的木門所發出的那種聲音,蒼老而又陳舊。
言絡勾唇,眼中劃過一道冷笑,「碧傾雲倒也是個人物!」
看著言絡許久,才又繼續開口,語氣之間似有幾分感慨,「碧家已經很久沒有人練成無間指了!」將隨身攜帶的醫藥箱放在桌子上,蒼老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過言絡手上的傷,「被碧家無間指傷了雖然看上去只是微不起眼的小傷,但是它卻是直接傷動筋脈,若是不在七日內湊齊療傷的葯,公子的安危……」
剩下的話大夫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是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怎麼說呢,碧家的無間指一般都是極其輕微的外傷,它主要是對心脈筋骨產生巨大的傷害。
沉著眉看著言絡,「……只是公子,這裡面有兩味葯極其難得,一時半會我們恐怕難以得到。」
言絡臉色雖然蒼白卻依舊清冷,「無妨,苜叔你將那兩味葯寫下來,我吩咐人去尋。」再者,若是真的尋不到也沒關係,碧傾雲既然會無間指,那麼療傷的葯肯定也是有的。
「是。」苜叔點了點頭,然後在桌子上取出兩張宣紙,寫好之後,將它們交給君銘,「上面一張是公子的葯,一日三帖,下面則是要尋得藥材。」
「謝謝苜叔。」君銘淡道。
苜叔搖了搖頭,再次鄭重地看了言絡一眼,「公子切記,這些時日不可再動用內力。」
君銘看了一眼言絡,然後又看了一眼苜叔,正打算開口說話的時候言絡清淡的聲音再次傳來,「如此便有勞苜叔了!」說完之後還示意地看了一眼君銘,隱帶警告。
君銘抿了抿唇,沒有再說話。
「公子客氣了!」苜叔笑著回答。
「君銘,送一送苜叔。」看了一眼君銘,淡淡地開口。
君銘也識趣地沒有再說些什麼,而是對著苜叔客氣地開口,「苜叔,請。」
送著苜叔離開之後,君銘回到房間看著慵慵懶懶地帶著幾分疲憊倚靠在床榻的言絡,眸子涼涼地看著他,「你昨晚同誰動手了?」
言絡身手輕揉眉心,「亦澈,他沒動手。」是他動的手,對方連躲開都不曾。
「你在哪裡碰上他了?」君銘微微皺眉,神色不解。昨天離開的時候言絡不是去行雲止水么?怎麼會碰上亦澈?
言絡搖了搖頭,明顯是不想繼續說這件事情,「這些日子你派人盯著點苜叔。」頓了一下又添了一句,「不要讓苜堯和苜雲他們知道。」
說到這件事情,君銘臉上的表情明顯就認真了很多,甚至多了幾分慎重,「如果苜叔真的背叛公子,苜堯和苜雲他們兄妹公子打算如何?」
「我相信他們。」
君銘明白了言絡的意思,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皺著眉看著言絡,「你怎麼會被比碧傾雲給傷了?」以言絡的公子,就算對方再厲害,自保肯定是沒問題的。
提及這裡,言絡的眉眼有幾分凜冽地眯起,帶著說不出的酷寒,「他知道十年前的事情。」
這些,連君銘眸子都帶了不可置信,「你說他知道十年前的事情?」
言絡點點頭,或許,他不僅知道十年前的事情,還極有可能知道當年到底是誰劫走了她的身體。
想到這裡,言絡的眸子就是凜寒無比,「你派人去查十年前她被斬首那段時間碧傾雲都和誰有過接觸,事無巨細。」十年前碧傾雲也才十二三歲,他不相信那個時候對方有那個能力將人悄無聲息地劫走還不留下蛛絲馬跡,除非他的身後還有其他人。
「是。」再次看了一眼言絡,目光鄭重,「那你身上的傷怎麼樣?」
言絡冷哼一聲,「這傷還要不了我的命!」如果這麼輕易就被碧傾雲給弄死,那這麼多年他都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說完之後認真地看了一眼君銘,吩咐道:「這段時間你去行雲止水守著清持,不要讓她出事。」
君銘皺了皺眉頭,「那你呢?」
「我沒事,我身邊還有墨痕和苜堯。」君銘是幾人之間武功最好的,而且以前還是她的侍衛,就算她知道了也只會當做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事情沒有看上去這麼簡單。
查了那麼多年都沒有任何消息的事情忽然有了眉目,而且還是在這麼巧這麼敏感的時候,言絡總覺得或許背後是有什麼人在引導這件事情,可是……誰又有這麼大的能力引導操作呢?!
緩緩皺起眉頭深究細索。
此時。
碧傾雲一身素白的裡衣坐在床上,臉色蒼白不見一絲血色,看著跪在下首的人,「咳咳……」掩唇輕咳兩聲,目光卻是依舊深沉,「到底發生了何事?」
灰衣男子神色恭敬地看著碧傾雲,語氣除了不可置信還有說不出的其他恐懼,「少主,我們安插在末染的暗樁,都被言絡暗中拔掉了!」
碧傾雲眸子瞬間一縮,如銳劍一般盯著那位灰衣男子。
而在碧傾雲身邊的侍衛則是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怎麼可能?」就連聲音,都隱隱尖銳了幾分。
灰衣男子自己也覺得不可能,那可是少主這幾年陸陸續續地安插到末染的人,還都是挑選地一些家世清白查不出底的,既然在三天之內全部都被言絡給拔掉了。
「咳咳……」碧傾雲掩唇重重地輕咳兩聲,一張俊朗的容顏帶著說不出的陰鷙寒氣,沉沉地開口,「好,好,好,末染的這個左相還真是好得很呢,看來平時倒還是我低估了他!」
自己親身做餌,竟然都只是為了引開我們的視線,然後派人在他們沒有任何舉措的時候,將那些暗樁線人拔了個一乾二淨。
「可是,就算言絡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三天之內就將所有的暗線摘個乾淨?」那位侍衛神色不解。
碧傾雲冷冷一笑,眼中的冷冽墨色半分沒有散去,「如果是言絡早就知道呢?」
「那他為什麼不之前就將他們摘除掉?」
「留著給紫月痕添堵。」碧傾雲眯著眼睛,眸色之間極盡危險。
「紫月痕和言絡關係不好?!」碧傾雲一聲冷哼,隨即如冰雪一般擲出幾個字,「傳言果然不可信!」
他看言絡對末染江山比誰都上心,不然怎麼甘願以身為誘餌,甚至還身受重傷!
傳言?大概只是為了模糊天下人混淆視聽吧!
「可是言絡這些年不是一直明著暗著找紫皇陛下的麻煩么?」侍衛仍然表現出疑惑和不解。
這些年,言絡確實沒少給紫皇陛下添堵?!
「那你們怎麼就沒有看到言絡暗中替紫皇做的事情?!末染江山以前是誰一心護著的,言絡為了那個人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他又怎麼會做出真正危及江山的事情?」碧傾雲冷冷地開口。
縱然言絡再不喜歡紫月痕,可是這末染的江山,他是護定了!他之所以會給紫月痕找麻煩不過是純粹地看對方不順眼,而又相信紫月痕有解決的能力。
畢竟和紫月痕藍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人,對彼此的那點能力肯定是心知肚明!
「這……」侍衛沒有說話。
「哼!末染這一輩紫翎墨放在身邊教養長大的除了紫月然倒是沒有一個省油的燈!」便是暮絮鸞,能力都是不容小覷。
「那少主,我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侍衛皺緊眉頭,問。
碧傾雲微微勾起唇,臉上的表情帶著說不出的玩味,「當然是去焱鳳,至於我們,先按兵不動。」
大概因為坐起身的緣故,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碧傾雲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
「少主。」侍衛連忙遞了一杯溫熱的清茶給他。
飲了兩口,才漸漸地將咳嗽給壓下去,看來能與白未檀齊名的少年丞相果然不一般,居然將他傷成了這個樣子,當時若不是自己故意讓他分心,根本就傷不了言絡!
看來即使紫翎墨死了這麼多年,對言絡的影響卻是絲毫不減!
此時的青蕪宮。
紫月痕聽著暗線彙報的消息,貫來溫潤的眉眼微微沉了下來。
揮手秉退他們,自己坐在椅子上沉思。
風清持,你到底是誰?竟然和五皇兄之間都有關係?
許久之後,紫月痕才緩緩開口,「讓尹子辰和阿鈺前來青蕪宮,就說我有要事相商。」
「是。」暗中傳傳來一道低低的聲音,然後直覺一陣涼風吹過,一道墨色的暗影如鬼魅一般離開。
大約半個時辰的時間,尹子辰和藍鈺都到達了宮中。
藍鈺和尹子辰畢竟是臣子,私下關係再好,紫月痕都是帝王,之間的君臣之禮還是沒有廢棄。
行禮之後,尹子辰靠在椅子上,打著哈欠望向紫月痕,「什麼時候這麼著急,一大清早就將我們召了過來?」
藍鈺雖然神色冷漠,不過也是看著紫月痕,臉上帶著幾分疑惑。
「五皇叔回京了,已經到了焱鳳。」紫月痕眸子沉沉地開口,帶著說不出來的複雜。
頓了一下又繼續開口,「而且……是和風清持一起回來的。」說這句話的時候,不僅語氣,就連眼神都深沉了不少。
前面一句話尹子辰可以接受,可是後面一句話,將尹子辰給雷地不輕,一臉狐疑加不解,「風清持怎麼會和舒王爺一起回來?他們之間什麼關係?」
就連從來都是一臉冷漠的藍鈺,眼中都有著幾分不可置信。
紫月痕搖了搖頭,「不清楚。」微微眯起的眼睛裡面確實一片幽深莫測,風清持,在帝京中,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存在?又扮演著什麼角色?
「晨太妃不日進京,子辰,你到時候好好準備吩咐下去。」抬眸看了一眼尹子辰,緩緩開口。
「是。」尹子辰應了下來。
「另外,言絡將碧傾雲潛藏在焱鳳城的暗樁線人盡數摘了。」
尹子辰瞬間瞪大了眼睛,一番思索之後用手摩挲著下顎,緩緩開口,「我們的左相果然深不可測。」他望塵莫及啊!
藍鈺沒有說話,眼中甚至連意外的神色都沒有,反而幽深了幾分。
「怪不得言絡說述月的人讓他來應對,原來是早就想好了對付的法子!」尹子辰再次輕嘆了一口氣。
「阿鈺,言絡這次和碧傾雲交手應該受了不輕的傷,等一下回去的時候你將七心蓮帶給他。」看著一直沉默不語的藍衣少年,紫月痕將一個墨色的錦盒放在桌子上,淡淡地吩咐道。
聽到七心蓮尹子辰則是瞬間從椅子上面彈了起來,一臉諂媚地看著紫月痕,「紫皇,紫皇陛下,要不……你也給一株七心蓮給我唄?」說完之後還對著紫月痕一眨眼,挑了挑眉梢。
紫月痕不驚不擾地看著對方,「等你什麼時候傷的快死的時候再說吧!」
尹子辰:「……」
這樣的話他寧願永遠不要七心蓮了。
不過……「言絡怎會傷那麼嚴重?」言絡那廝貫來隱山藏水,武功端是高深莫測,那個碧傾雲能將他傷那麼厲害?
紫月痕緩緩眯起眼眸,神色幽幽地吐出一句,「不要小看了碧傾雲!」碧傾雲可是連有著幾百年家蘊的龐大家族碧家都掌控在手中的人,處事果決很辣,甚至在述月朝廷之中說的話都有著一定的分量。
尹子辰沒有再說話,而是開始認認真真地思索這些年碧傾雲所做的事情,然後就更加沉默了。
藍鈺看了一眼紫月痕,猶豫了一下,終究是緩緩開口,「我……昨晚看見言絡背著風清持回去。」
紫月痕和尹子辰同時一愣。
紫月痕眼中霧氣濃郁了幾分,眸子深沉看不出任何情緒。
尹子辰則是很震驚,看了一眼依舊冷漠的藍鈺,知道他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便又轉頭看了一眼神色幽幽的紫月痕,心中頓時有些說不出來的古怪。
言絡對女子素來薄情,唯一一個和他算得上朋友的女子就是暮絮鸞,可是也僅僅止於朋友而已,而且,便是對暮絮鸞這麼多年的深情都視而不見。
能讓言絡主動背她,看來風清持對他的意義還真的不一般!
再次瞟了一眼紫月痕,尹子辰頓時心中惴惴,他之前還看好風清持和紫皇,現在……他應該站誰一邊?
「風清持怎麼了?」沉默了半晌,紫月痕將眸子轉到藍鈺的身上。
藍鈺搖了搖頭,依舊冷漠地看著紫月痕,而且似乎更冷漠了一些。他的重點不是風清持怎麼了,而是言絡那個時候受傷了!
尹子辰感覺殿中的氣氛似乎又詭異了不少,滴溜溜地轉著眼睛沒有說話。
「你們都先回去吧!」紫月痕輕輕擺擺手,說完話沒有再理會兩人,直接轉身走到了窗前,目光清幽地看著外面。
尹子辰和藍鈺相視一眼,都沒有說話。
藍鈺拿起桌子上面的錦盒,和尹子辰一起離開。
走出青蕪宮之後,尹子辰一臉神色不解地看著藍鈺,「藍鈺,你說紫皇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知。」藍鈺犀利而又冷漠的星眸望著正前方,擲出兩個冷冷的字。
「那他到底喜不喜歡風清持?」尹子辰依舊很是糾結。
「不知。」藍鈺周身的氣息又冷了一些。
「誒誒,那你覺得風清持和言絡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與藍鈺並肩而行的尹子辰再次開口。
藍鈺頓下腳步,眸子寒涼地看了尹子辰一眼,「真吵!」
尹子辰:「……」他這是正常人該有的好奇好吧,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整天扳著一張臉,冷冰冰一個,就像別人欠你幾百萬兩銀子一樣。
藍鈺懶得理他,直接加快了腳步。
城西,言府。
一身藍衣的藍鈺進了言絡的房間,直接將手中的錦盒往空中一拋,「七心蓮。」
言絡伸出一隻手接住,聽到七心蓮的時候勾唇笑了笑,「看來你們消息還挺靈通!」
藍鈺則是目光依舊冷冷地看著他,冷聲開口,「朝中不是沒有其他人在,不要什麼事情都逞強。」
藍鈺極少關心人,因此這個時候聲音聽起來都是冷漠而又犀利。
他雖然不喜歡言絡,可是畢竟有著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
言絡微微彎起唇角,眯了眯眼,絕美的流目帶著點點狎昵的笑意,「原來藍鈺也會關心人啊!」
藍鈺臉色瞬間又冷了幾分,如覆了一層寒霜。
「你和風清持……到底是什麼關係?」猶豫了一下,藍鈺終究還是問出了口,只是語氣依舊冷漠如冰。
冷漠的臉色,冰冷的話語,結合他話語中的意思,瞬間就給人一種彆扭的感覺。
言絡頓了一下,沉默了許久,眼中帶上了認真的神色看著藍鈺,也同樣認真地開口,「我喜歡她。」
頓了一下,又繼續添了一句,「很喜歡很喜歡。」
藍鈺輕輕地應了一聲,沒有說話。
不知是想到什麼,言絡動了動唇,當目光落在藍鈺身上的時候再次頓了一下,還是沒有說,只是眼眸幽深了幾分。
「怎麼了?」藍鈺抬眸,聲音冰冷。
「沒什麼。」言絡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
「這些日子你就先好好休養吧,朝中的事情還有我們。」說完之後依舊臉色冰冷地走了出去。
看著藍鈺離去的背影,言絡勾唇淺淺一笑,藍鈺彆扭的性子,在他看來就是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卻偏生冷漠地生人勿近。
看了一眼手中的錦盒,言絡的眼眸再次幽深了幾分。
七心蓮,末染皇室僅有兩株,素有活死人肉白骨之效,只是卻偏偏對蔚瀾和無殤沒有半點效果。
「叩叩叩!」一陣輕緩的敲門聲打斷了風清持的出神。
收回看著外面的目光,輕輕道了一聲進來。
話音剛落,小丫鬟湖藍便推門走了進來,目光在房間裡面環視了一圈,發現只有風清持一人的時候便曖昧地走了過去。
「小~姐~」故意將聲音拖長了幾分,甚至還對著風清持一番擠眉弄眼。
風清持抬眸看了她一眼,涼涼地開口,「你眼抽了?」
湖藍瞬間蔫了下來,一臉哀怨地看著風清持,跺了跺腳,「小姐。」
「好了,你找我到底是什麼事?」風清持蒼白的臉色依舊帶著幾分疲憊,淡淡地問。
「言公子讓我給你送葯來。」說著將手中的一小碗湯藥遞到她的面前,然後又緩緩說了一句,「小姐,廚房的人說言公子天不亮就起了,然後在廚房又是熬粥又是熬藥。」
風清持看了一眼面前的湯藥,沒有說話,直接端起來一飲而盡,然後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湖藍,「還有什麼事情要說?」
「小姐,你和言公子……」問話的時候湖藍還一直盯著風清持臉色。
風清持沒有說話,只是幽深莫測的眼眸沉沉浮浮,晦暗不明。
「小姐,你也應該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了,我覺得言公子對你真的很好。」君子遠庖廚,更何況還是身居高位的左相,可是卻願意一大清早親自為小姐下廚。
再者,在她看來小姐和言公子也很配啊!郎才女貌,天作地和。
風清持沉默了,沒有說話。言絡對她的好,她自然都是看在眼裡的,只是感情方面的事情,從來都不是理性就可以決定的。
對於言絡,她確實有點不知道是怎樣的感情!
「湖藍,你先下去吧!」風清持輕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
湖藍將桌上的空碗拿了下去,然後離開。
湖藍離開之後,風清持繼續看著窗外開始發獃。
許久,才抬頭看著遠處,「暗處的那個人,出來吧!」
隱身在暗處的君銘微微愣了一下,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已經發現了他,不過還是沒有出來。
「君銘。」風清持對著他所在的位置輕輕地開口。
君銘心中鬱悶了一陣,他隱匿功夫極好,居然被這麼一個小丫頭給發現了。
不過還是從樹上輕飄飄地落在了窗戶面前,「風五小姐。」實話說,當初知道她是女子的時候,著實將他震了半晌。
畢竟他都已經快接收言絡喜歡男子被掰彎了的事實,卻又突然知道了她是女子。
「你跟著言絡多久了?」風清持靠在椅背上,目光漫不經心地看著外面,淡淡地問。
這句話,風清持算是明知故問,畢竟君銘是她放在言絡身邊的。
君銘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風清持,緩緩開口,「快十年了!」說出口的話語有幾分深沉。
「你能給我說說他的事情么?」抬眸攔著君銘,輕輕地開口。
打量了一番君銘,風清持眼中有幾分感慨。
這麼多年,君銘倒是沒有多少變化。
君銘忽然眸子有幾分古怪地看著風清持,「你確定?」
「怎麼?有什麼是我不能知道的么?」風清持望著君銘的眼睛,語氣淡如清風。
「倒也不是不能說,而是我怕你聽了心裡會不舒服。」說完之後居高臨下地看著風清持,悠長的目光有幾分玩味,似笑非笑。
「哦!」風清持故意將聲音拖長了幾分,眼中同樣添了玩味之色,與君銘靜靜地對視,「沒事,你說吧!」
「在說之前我能先問風五小姐一個問題么?」君銘語氣倏然一轉,問。
「你可以問,但是我不一定會回答。」
聽到風清持的這句話,君銘微微愣了一下,熟悉的感覺瞬間浮現在腦海,以前也有人說過一樣的話。
「你喜歡言絡么?」君銘的這句話,語氣微微沉了一分,目光也有些認真,定定地看著面前臉色蒼白卻依舊姿容絕色的女子。
不知道為什麼,對於面前這人,他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風清持沉默了一下。
君銘將她的沉默看在眼裡,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等著她的回答。
言絡是他親眼看著,親手照拂著長大的,對於言絡的心思了,他以前自認是看得最清楚,可是當知道言絡喜歡公主的時候,他還是愣了一下。
可是現在,他又能明明白白的感覺到言絡對風清持的上心,哪怕受傷了回到焱鳳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看她。
而且,他一直想不明白,風清持也就是風府庶女,身份不高,誰會想方設法地對付他,反正他時九一直不知道言絡在擔心什麼,杞人憂天。
不過言絡一直不怎麼待見他,好不容易兩人關係還不錯了,他總不會違背言絡的命令。
君銘站在外面,風清持坐在裡面,兩人都是沉默著。
風清持不說話因為她在思索,很認真地思考。
君銘則是在等著對方的回答。
許久,風清持才搖搖頭,「至少現在還算不上喜歡。」
感情方面的事情,喜歡還是不喜歡,她並不喜歡太多的拖沓。
君銘似乎沒有料到會是這個回答,微微愣了一下,「你現在還不喜歡言絡?」也就是說言絡那廝一直都是單相思?!
風清持點點頭,「不喜歡。」
「你以前有喜歡的人?還是說直到現在還有喜歡的人?」言絡的話語直白而又犀利,一針見血。
風清持頓了一下,本就沒有血色的容顏再次蒼白了一些,然後勾唇笑了笑,「為什麼會這樣問?」
「怎麼說呢,就是一種感覺,直覺吧!」君銘也無法說清楚到底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最後將它歸根於直覺。
風清持輕嗤一聲,不過還是認真地回答君銘的問題,「介意兩者之間吧!」有過喜歡的人和還有喜歡的人,兩者之間。
君銘愣了一下,是在想她這是回答什麼問題,再愣了一下,是在想她回答的意思,最後笑了笑,「其實我倒是有幾分好奇能讓你喜歡的人是一個怎樣的人?」
風清持但笑不語。其實她很想回答其實你也認識,而且還挺熟悉。
「你的問題我已經回答了,現在該和我講講言絡這些年的事情吧!」風清持淡淡開口,還將倒扣在茶盤上的杯子放好,沏了一杯茶,將它遞給君銘。
君銘接過,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是怕我將會講到口渴么?」
「隨你。」風清持淡淡地吐出兩個字。她現在只是有些好奇,畢竟以前是她親眼看著長大的孩子,最後她卻錯過了這麼多年。
突然……想了解一下!
「那從哪裡開始說?」君銘心中忽然有些使壞,唇邊噬著一抹邪笑。
風清持在焱鳳也待了近半年的時間,他相信當年很多事情她自己其實已經了解了一些,甚至他覺得風清持可能已經猜到了言絡以前喜歡公主。
「就從攝政王紫翎墨被處斬之後開始說吧!」風清持聲音淡淡,反而有些惆悵。
原來不知不覺中,自己都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
君銘微微一頓,身體僵了一下才輕嘆了一口氣,語氣詭異了幾分,「還是那句話,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
見風清持不說話,君銘便緩緩開口。
「公主被……斬首之後,言絡當時十歲……」言絡的目光有幾分懷念,也有幾分說不出的傷感。
「他一個人跪在刑場三天三夜,沒有哭,卻也不肯說話,我們誰都拉不走他,一靠近他,他見人就咬。最後是右相直接將他敲暈送了回去。」
「他醒了之後,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面,出來之後整個人都變了,就像是在一瞬間突然長大。然後他便開始瘋狂地看書,練武,因為他一直認為,如果當時他有能力,也許他就能護住公主,就不會是那樣的結局。」君銘輕輕嘆了一口氣,當年言絡那般刻苦拚命的樣子,連他都看了心酸。
臉上再也沒有平常的純真笑容,取而代之的是面無感情,眼睛裡面沒有一點溫度,冷冽徹骨。
「每次白天練武之後,到了晚上,他的身上總是一身的傷,儘管這樣,還是每天去卻染裡面同公主說說話。他說以前他都在公主身邊吵吵鬧鬧,怕她不習慣,也怕她孤單。」說完之後看了一眼風清持,「卻染就是言府後院的那一片梨花林,沒有言絡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進去。」不管言絡多忙,也不管會不會下雨,他每天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都會進去陪陪她。
儘管,那裡只是一個衣冠冢,卻算是他所有的寄託。
對於這件事情,其實他也是無意中看到的,之後便發現只要在府中,言絡便每天都會過去。
風清持沒有說話,眼眸卻幽深了幾分。卻染裡面,有她的墳墓,還有言絡親自立的碑。
不過……字跡確實難看了些!
「關於言絡的事情,其他的就只能讓他親自來告訴你。」君銘沒有說很多,只是就此截止,然後挑著眉梢看了一眼風清持,「當然,前提是你有那個能力讓他親自告訴你。」
風清持目光幽幽地看著君銘一眼,沒有開口。
看著風清持的表情,君銘微微眯起眼睛,笑了笑,「風清持,你很聰明,應該知道我這一番話的意思。」
風清持看了君銘一眼,「我知道言絡喜歡紫翎墨。」說出這句話,風清持始終覺得有幾分古怪。
「嗯。」君銘眼眸略有深意地看了風清持一眼,「我只是想告訴你,言絡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他認定的人基本上就是一輩子,除非對方讓他徹底死心。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喜歡你,但是我還是想說一句,如果你對言絡有感情,就好好待他,但是如果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你就不要再纏著他,不要讓他覺得自己還有可能。」
最後一句話,君銘的語氣有幾分微沉,也略微重。
「君銘,你回去。」一道冷寒的聲音忽然響起,言絡著一身藏青色的衣衫,目光沉冷如冰地看著君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