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怎能不恨

  青蕪宮。


  紫月痕懶洋洋地靠著軟塌,「言絡已經有下落了!」


  「他如何了?」一旁的藍衣少年的容色依舊冷漠。


  「無大礙,不過是中了一箭。」隨即溫潤的眼眸帶了幾分淡淡的笑意,「我還以為你一點不關心他的死活?」


  「如果那點小事也能要了他的命,那我還真的好奇這麼些年他是怎麼活過來的!」一句話,有著不加掩飾的嘲諷,鋒銳而又冷漠,就像他整個人一般。


  紫月痕輕輕一笑,不予否認。言絡若真的如此不堪一擊,也當不起左相之職。


  「對了,你知道和他一起墜下懸崖的人是誰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紫月痕溫和如清風的眼底劃過幾縷淡淡的玩味。


  「是誰?」藍鈺望著紫月痕,冷漠的眸子談不上有多好奇,看上去就只是隨意問問。


  慵懶地挑挑眉,「其實這個人你也認識,而且長得極美。」單論容顏,風清持可以說與月然不相上下,只是就氣質而言,月然縱然身為公主,差的可就不是一點半點了。


  藍鈺淡然地看著紫月痕,能讓他稱得上是美人,並且從安陽城而來的,還要是他認識的,似乎就只有一個風清持吧!

  「他們怎麼會一起同行?」藍鈺還是有幾分不解。


  然後紫月痕便將暮城發生的一切說了一遍。


  「即使如此絮鸞還是不會死心的。」這是藍鈺對此事做出的評論。


  紫月痕輕輕地笑了笑,緩緩開口,「絮鸞的性子,別說是撞南牆了,就是撞了極北之地的冰川也未必會回頭。」言絡不是不了解她的性子,只是藉此明白地告訴對方他對她沒有那個心思。


  藍鈺靠著雕花木窗,目光淡漠地看著遠方,沒有說話。


  「你的那枚玉佩還在么?」沉默了半晌之後,紫月痕突然出聲詢問。


  藍鈺身子一頓,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枚淡藍色的玉佩,唇微微抿起,冷漠的雙眼染了幾分悠久之色。


  玉佩一看就是用上好質地的玉石雕刻而成,在淡淡地夕陽餘暉下泛著清淺的流光,很是好看。


  紫月痕也從腰間取下一枚同樣質地的淺紫色玉佩,放在手中細細地摩挲著,精緻而又溫潤的容顏帶了幾抹說不出的深沉,最後緩緩開口,「風清持也有一枚一樣的玉佩。」


  藍鈺一愣,貫來冷漠如冰的容顏也出現一絲龜裂,獃獃地看著紫月痕,眸中儘是不可置信,「她……怎麼會有?」有這種玉佩的,不過五人,他,紫月痕,紫月然,暮絮鸞和言絡。


  「十年前風清持也去了東海渝初國。」不輕不淡地說道。


  提到東海渝國,藍鈺眸子微微一縮,唇線抿成一條直線,沒有再說話。


  紫月痕神情較之剛才又深沉了幾分,眸色之間透著寂寥。


  十年前的事情,明明應該是很久遠的,可是為什麼還是那麼清晰地印在腦海中。


  「藍鈺,你還恨她么?」紫月痕又是忽然問,只是這次,目光之間並沒有那種近乎完美的溫潤,而是換上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認真。


  藍鈺身子一僵,白皙而又稚嫩的臉龐也略微蒼白了一分,冷漠如星的眸子有幾分破碎,薄唇輕輕抿起,沒有立刻回答。


  他自然知道紫月痕口中的她是誰,也知道他在問什麼,當年他藍家一族盡數慘死在紫翎墨的手中,他是唯一的倖存者。那一晚他的印象之中只有綿延不絕的大火和不絕於耳的慘叫聲,還有…。大火邊一身墨色衣袍眉眼鋒利卻冷漠的紫翎墨。


  他甚至看到年紀蒼老面色滄桑的爺爺跪在對方腳下,只求她可以保他一命!

  想到這裡,垂著身下的手緊握成拳,本就抿起的唇抿地更緊了。


  他的爺爺,久經沙場,叱吒風雲,從未向任何人下跪過的爺爺,居然為了他第一次俯身彎腰下跪,還是以極其卑微的姿勢,只為換他一命。


  他,如何能不恨,如何……才能不恨!

  沉吟了許久,淡到幾乎聽不見的聲音才緩緩傳來,「恨,如何能不恨!」明明很輕很輕,聽在紫月痕耳中卻多了一些沉重。


  望著藍鈺,紫月痕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是啊,藍鈺如何能不恨!他藍家上下三百口人,包括他最敬愛的爺爺,聆之敬之的父親母親,疼他愛他的叔叔嬸嬸們,全都死在她的手中,怎能不恨呢!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終於,藍鈺臉色再次轉化為冷漠,「我先回去了!」音落便毫不猶豫地轉身。


  離開皇宮之後,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這個時候,街上的人並不多,明月清冷,星子稀疏,為那個墨黑色的身影更添了幾分蒼涼孤寂。


  心卻是比冰冷的月光還要蒼涼,一張好看卻略顯稚嫩的容顏帶著從未有過的寒冽與冷徹,渾身都散發著哀涼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才到了自家的門前。


  「小公子,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一位年逾五十的嬤嬤一直等在門前,看見藍鈺的身影連忙將手中的藍色披風披在藍鈺的肩頭。


  藍鈺沒有說話,墨色的發梢沾染了幾分夜間的濕氣。


  那位嬤嬤擔憂地看著藍鈺,神色焦急地問,「小公子,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藍鈺搖搖頭,依舊沒有說話。


  嬤嬤嘆了一口氣,「小公子先回房,泡個熱水澡,我去熬點薑湯,這個季節晚上濕氣重,驅驅寒。」說著就要轉身。


  「顧嬤嬤,你以前在……她身邊待了多久?」沉默了許久,藍鈺才突然喊住顧嬤嬤,聲音乾澀地問。


  顧嬤嬤愣了許久,反應過來藍鈺是在問什麼,滄桑的眼眶也不禁紅了,似懷念地徐徐道:「我是公主的奶娘,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看著她從一國公主,臨危受命成為攝政王輔佐年幼的帝王,看著她披戰甲上戰場……」說這些話的時候,顧嬤嬤眼中有懷念,有疼惜,也有驕傲。


  「看著她那麼辛苦,我不止一次私心勸過她離開,可是她終究是不忍心,不忍心將這麼重的擔子交到不過七八歲的紫皇陛下肩上。」說到這裡,顧嬤嬤忽然抬頭認真地看著藍鈺,輕輕地開口,「公主常說這世上她最對不起的人就是小公子你,是她毀了你的一切。」


  藍鈺幽深冷漠的眸子動了幾下,唇角扯出一個略微嘲諷的弧度,她何止是毀了他的一切?!


  「小公子,如果可以的話,不要再恨公主了,如果那真的是她的錯,她也已經用自己的鮮血償還了,你又何苦再為難自己呢!」望著冷漠站著的藍鈺,顧嬤嬤無可奈何地嘆息。


  藍鈺身子微微一僵,沒有說話,抿著唇頭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間而去。


  顧嬤嬤只能滿是心疼地看著那個冷漠的少年直嘆氣。當初誰會想到那個藍家活潑可愛的小公子如今會成為這般冷漠的模樣?!


  ------題外話------


  其實我們藍鈺也是個令人心疼的好孩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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