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不同人不同路
兩個人走到秦大哥家的時候，飯菜還沒完全做好。
??秦大哥在廚房裏操持，秦嫂子帶著他倆的兒子和女兒在屋裏玩耍，見到陸澈進來，兩個小孩兒伸著手臂就衝陸澈跑過來，爭先恐後的讓陸澈抱。
??這對小孩是龍鳳雙胞胎，都已經三歲多了，陸澈抱不起來兩個人，冷樂顏就在旁邊替他分擔。
??她從小就是孩子王，到了現在也是如此，跟小孩特別容易玩到一塊兒，兩人一人抱一個，倒給秦嫂子省了不少事兒。
??她去給二人倒了茶，看他們抱著孩子坐下，秦嫂子止不住笑，“認識小陸都三、四年了，還是第一次見你帶夫人過來，瞧見你們倆，才知道什麽叫做郎才女貌。”
??正說著，秦大哥端著菜從廚房裏出來，瞧了陸澈和冷樂顏一眼，樂嗬道：“我家這小子和閨女在你們手裏，倒挺像跟你們是一家人，你們要是不嫌棄，幹脆把這小子抱回去當兒子算了，閨女得給我留下。”
??小兒子一聽自己要被爹爹拋棄了，當即抱著陸澈的脖子，對他甜甜的喊了一聲，“新爹爹！”
??說著，唯恐自己喊晚了，還連忙對著冷樂顏叫，“新娘親！”
??秦嫂子被逗得忍俊不禁。
??秦大哥直接抄起拳頭砸了小兒子一記爆栗，“你小子，你老子還在這兒呢，你認爹的速度倒挺快？”
??小兒子肉嘟嘟的小手捂著腦門，委委屈屈但理直氣壯，“你先不要我的，還不讓我找下家了嗎？好不講理！”
??秦大哥哭笑不得。
??秦嫂子笑到彎腰。
??陸澈眼角帶笑。
??冷樂顏本不適應被人拉著跟陸澈湊一對，但因小兒子太可樂了，她都沒忍住，摸摸他的頭，“你還知道下家？”
??小兒子很驕傲，“書上看來的。”
??冷樂顏有點驚訝，“你才三歲，就識字了？”
??小兒子如果有尾巴，現在已經翹上天了，“當然啦，我很聰明的！”
??冷樂顏道：“你這麽聰明，將來打算做什麽？”
??小兒子想都沒想，直接道：“跟我的前爹爹一樣種地。”
??秦大哥吼，“什麽前爹爹？我這麽快就卸任了？”
??小兒子很寬宏大量，“你如果求我，我可以考慮讓你再多當一會兒我的爹爹。”
??秦大哥簡直被氣笑了。
??秦嫂子在旁勸道：“好了，別跟你爹爹鬧了，再鬧下去你明年就得給他燒香了。”
??說著，她也教訓秦大哥，“你也是，都三十好幾的人了，跟孩子計較什麽？你也三歲啊？”
??秦大哥對兒子犯橫，對妻子卻犯慫，她一開口，秦大哥這一身強體壯，張口閉口老子老子的粗大漢，瞬間乖巧的坐在了板凳上，“別嘮了，吃飯吧。”
??冷樂顏被這光景逗笑，放下懷裏的小女兒，端正身子開始吃飯。
??兩個小孩兒坐不上高桌，就在一旁專屬於他們的桌子上一邊吃飯一邊鬧。
??四個大人則在圍在方桌前，秦大哥開了一壇酒，“弟妹能喝嗎？”
??冷樂顏點頭。
??秦大哥直接給她招呼了一碗。
??冷樂顏喝著酒，吃著菜，聽著那邊矮桌上的兩個小娃娃已經開始吃完飯對詩玩了，她有點驚訝，“兩個孩子懂得真多，我像他們這麽大的時候，還不懂這些呢。”
??秦大哥有幾分驕傲，“我家夫人懂得多，他們都是跟著夫人學的。”
??冷樂顏看向秦嫂子，“嫂子是……”
??秦嫂子知冷樂顏的疑惑，便解釋道：“家父曾是朝堂文官，家中最不缺的就是書籍，後來家父遭到丞相和太子的陷害被貶，臨走之前，家父為了讓我安穩，將我許配給了我家丈夫，次年我便隨他來了柳河村生活。”
??冷樂顏有幾分小心道：“那您的父親……”
??秦嫂子低眸，“家父已於三年前病去了，因天高地遠，加之這些年太子和丞相一直想找我的麻煩，我不便出城，多虧有小陸，替我把父親的屍骨帶了回來，在柳河村安葬。”
??冷樂顏沒想到是這個結局，道了聲抱歉。
??秦嫂子笑道：“無妨，此番仇恨，我已經放下了。”
??冷樂顏一怔，雖然沒開口，但眼神中已然流露出殺父之仇，如何放下的疑惑與震驚。
??秦嫂子為人細膩，隻一眼便覺察了她的想法，“我放下，並不代表我不恨太子和丞相了，放下是我對自己的拯救，仇恨把我圈住，我沒有了自我，也無法走向父親希望我存活的那個安穩未來，我若是一直生活在仇恨之中，那麽父親即便是自身難保，也要為我謀一樁婚事的用心良苦又算什麽？”
??“我是一個弱女子，無論是刺殺太子，還是刺殺丞相，都很難成功，父親以他的死，換來我的生，我不能畫地為牢，更不能輕言赴死，太子與丞相，我相信小陸和宸王殿下，以及朝堂之上那些清官們自會將他們懲處，他們會得到應有的懲罰，而我能做的，便是好好生活，並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秦嫂子以自身經曆化作的言語，猶如細針，密密麻麻的紮在冷樂顏的心尖，不算重，可每當她不想去在意的時候，那隱隱的痛總會讓她不得不再去反複思量秦嫂子說的那些話。
??這樣的感覺，直到她吃完飯，和陸澈回到他們的木屋裏時，依舊沒有消散。
??“自從秦嫂子說了那些話後，夫人便一直無言，可是覺著嫂子的選擇是錯的？”陸澈給冷樂顏倒了一杯熱茶，問道。
??冷樂顏捧著茶杯，搖了搖頭，“嫂子沒錯，放下仇恨的目的不是為了原諒仇人，而是為了自救。”
??陸澈聽她能說出這樣一句話，不禁放鬆一笑，“所以如果夫人站在秦嫂子的身份之上，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對嗎？”
??她會嗎？
??這一路回來，她問了自己很多遍。
??可不管多少遍，她的答案隻有一個，“不會，我就算是死，也會親手手刃了仇人。”
??陸澈的笑容一僵，“為什麽？”
??為什麽你一定要這樣執著？
??為什麽就不肯給自己一絲生的機會？
??冷樂顏靜默半晌，說道：“因為我終究不是秦嫂子，不同人，自然會走上不同路。”
??父親死了，雲芝死了，聖上死了。
??魏韞或許不是顧旭，顧旭大約也已經死了。
??家破了，國亡了，她對陸澈的誤會解開了。
??這一生，她守護的、敬仰的、依賴的、懷念的、遺憾的，全部都沒了。
??她唯一的執念，就是報仇。
??此時此刻，她就像是戰場上的最後一個兵，能夠交付生命的戰友都死了，她走到了路的盡頭，隻能靠著自己往前衝，衝到敵人麵前，將對方殺死。
??她的仇人，必須死在她的手上。
??秦嫂子的向死而生，是放下仇恨，重新開始。
??而她的向死而生，是提劍而上，非生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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