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陸澈的那些傷
冷樂顏雖然十二歲才出征,但是自從她能站起來走路了,便被家父提溜起來學武了,所以她可謂是從小在男子堆裏頭長大。
她自認自個兒麵對男子,可謂是不動如山了。
可如今,麵對陸澈,她耳尖蹭的一下就燙了起來,頓時感覺喉嚨裏也是一片幹燥炙熱。
他剛才親了她的鼻尖。
他們還離得如此之近。
她甚至能從他的眼瞳裏看到自己!
這……
這這這這這這……
冷樂顏頓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而陸澈也沒好到哪裏去。
他縱然自小學習那些為人處世,待人之道,可從未有人教過他親了女孩子鼻尖後,應該怎麽辦,一不小心同女孩子靠的特別近了,應該怎麽辦。
他一時心裏慌了起來,越慌他身子越僵。
“侯爺……”冷樂顏硬著頭皮開口,聲音有點啞。
陸澈下意識的嗯了一聲。
低沉的音調裏流出一絲不安分的熱氣,拂過冷樂顏的唇瓣,讓她覺得有些許癢。
她舔了舔唇。
陸澈眼眸一震,連忙移開視線,心跳頓時如雷。
冷樂顏並未自知,隻是道:“你能……起來了嗎?”
陸澈啊了一聲,手忙腳亂的爬起來。
冷樂顏這才如釋負重的鬆了口氣,也緊跟著站起來。
陸澈後知後覺要去拉人,才發現她已經起來了,堪堪又把手收了回去,低了低頭,道:“夫人可有哪兒傷著?”
冷樂顏搖頭,“沒有,多謝侯爺關心。”
說話間,她瞧見了陸澈的手背,被地麵撞傷了。
她一怔,這才反應過來,方才是陸澈護住了自己的頭和身子。
她沉了沉眼,道:“侯爺受傷了,妾身叫人幫你上藥。”
陸澈道:“無妨,一點小傷而已。”
冷樂顏道:“總得上點藥,不然會留疤的。”
陸澈道:“那夫人來吧。”
冷樂顏一頓,看向陸澈。
陸澈抿了抿嘴,道:“左右一點小傷,夫人來就好,無需再叫人。”
冷樂顏想了想,也是,等人來又得耽誤工夫。
“侯爺隨且妾身進屋來吧。”冷樂顏收起劍,說道。
陸澈壓著唇角要揚起的弧度,點了點頭。
冷樂顏這裏也是備著藥膏的,她前世常年隨軍,軍中條件不比京城,軍醫又少,一般一些小傷,將士們之間都會相互幫著處理,故而冷樂顏處理傷口也是得心應手。
不一會兒,陸澈手上的傷口便被處理妥善了。
“可還有哪兒傷著了?”為了以防萬一,冷樂顏問道。
若是平常,陸澈定不會多說,可今日,他捂了捂手肘,道:“這兒磕著了,多半是見血了。”
冷樂顏皺眉道:“妾身看看。”
陸澈把手臂伸給她。
冷樂顏頓了頓,抬手幫他把袖子卷起來。
這一卷,還未看到陸澈的傷口,她倒是看到了好幾道傷疤。
這都是陳年舊傷,早已長出新肉並愈合了,可光是看這疤痕的猙獰模樣,便知當日受傷有多嚴重。
饒是冷樂顏這等見慣了傷口的,還是不免一頓。
她與陸澈交戰七年,期間當然有傷到陸澈的時候,但是從未傷他多重,畢竟他當年隻是謀士,並非將士,上戰場的次數很少,能落在冷樂顏手裏的次數自然更少,況且每次她剛把人逮住,北國總會有人立即過來搭救。
而陸澈從小長在定國侯府,養尊處優,陸鼎又隻是嚴父,而非毒父,他上哪兒弄來的這一手臂的傷?
冷樂顏正納悶著,便聽陸澈道:“嚇著夫人了?”
她回了回神,搖頭,“沒有。”
陸澈道:“我年少時被父親的仇家謀害,身受重傷,身上一身武功盡廢,這些傷疤便是那時留下的。”
冷樂顏不曾想他會跟自己解釋傷疤的由來,更不曾想陸澈兒時還遭遇過如此經曆。
她頓了頓,道:“習武之人,最怕被破了根基,侯爺當日武功盡廢,後來重修,想必也難及當年,故而才學了以巧力為主的招數嗎?”
陸澈笑著點了點頭,“夫人當真聰慧,我不過說了兩句,你倒全明白了。”
冷樂顏見他還能笑得出來,心裏莫名有點沉重。
她也是習武之人,她自知武功被廢,對於他們來說打擊有多大,很多人就此止步,而陸澈卻還能提起力氣,去重新修煉,可見他心智頑強。
若她與陸澈之間沒有家國仇恨,沒有親朋好友的性命,她此刻定會對他心生敬佩。
“侯爺受累了。”她低了低眸,說道:“那段日子想必很是難熬。”
陸澈沉了沉眼,“確實難熬,可是我若熬不過來,定國侯府的名望便保不住了,我總不能讓小人得誌,讓家父含冤九泉之下。”
冷樂顏一頓,抬眸看他。
他對上她的眼睛,笑了笑,“不過好在都過來了。”
冷樂顏抿了抿嘴,點了點頭,把他衣袖往上翻卷至手肘處,才終於看到這裏的傷口。
倒確實是見血了,她拿出紗布擦拭血跡後,又幫著上藥,“侯爺當年養了多久的身子?”
陸澈道:“十二歲命懸一線,花了半年多的時間撿回一條命,花了九年多的時間養身子,真正用來重修武藝的時間,大約隻有三年。”
冷樂顏詫異道:“侯爺當年同雲國打仗時,也在調養身子?”
難怪當年戰場上的陸澈是手無縛雞之力,原來不是有所隱瞞,而是真的沒武功。
陸澈道:“戰場那樣的地方,談何養身子?雲國的每一位將軍,都是沙場上的英勇健將,不可低估,與他們對戰,我能有一條命回來,都是上天垂憐。”
冷樂顏不是第一回從陸澈嘴裏聽到他稱讚雲國的將士們。
隻是過往,他的每一次稱讚,她都是在戰場上聽到,在那種爭鋒相對的情況下,稱讚都成了挑釁。
而如今,雲國滅國,北國勝利,陸澈卻還能在自家小院中,同她稱讚一句雲國的英勇無畏,她一時間竟然從中品出了幾分真心。
她壓著心中的思緒,道:“侯爺既然身子不適,又為何要自請出征呢?”
當年陸澈領軍,是他自願請命的。
他初上沙場時,年僅十五,卻是主將。
陸澈靜默半晌,才道:“國難之時,怎可卻步?家父遺命,豈敢不聽?”
簡短一句話,卻道盡其中堅定與苦楚。
冷樂顏一頓,抬眸去看陸澈。
隻見他一臉經曆風雨後的淡然,眼中卻還是承載著對陸鼎的思念與尊敬。
她一時想起自己曾還質疑過,為何陸鼎那樣品行端正的人會生出陸澈這般的卑鄙小人,如今看到陸澈這般模樣,她又驟然看到了陸澈身上那關於陸鼎的影子。
她低眸沉眼,心中那塊堅硬的石頭,好似裂開了一條小縫。
她即刻收心,竭力不讓自己的內心再有絲毫顫動。
縱然陸澈有些方麵值得被認同,可他當年的殘忍手段,她與他之間的血海深仇,她不可釋懷,除非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