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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晴天霹靂(6)

  如此一來,現在本省的官場又不自覺地分裂成三股重要力量。省委書記趙洪福為其一,與其息息相關的自然是新任省委秘書長、新任省紀委書記張博及其他省委這邊的一干常委;朱明華省長為其二,歸屬其同一戰線的,自然都是周至誠書記主政時的一干人馬,付國良、省委常委羅亮;還有一支則為常務副省長王文舉和榆江市委書記張淮為主的榆江系,書記省長的關係一微妙,榆江系就又成了騎牆派。


  這如同一局棋,起手時大家都是心平氣和,各佔一角,一旦到了中盤,肯定烽火連天,你來我往,滿盤殺氣,真到那時局面肯定瞬息萬變,誰都沒法控制。在范曉寧看來,這盤棋,如果照趙書記這般下,此種情況肯定會出現。如此一來,楊志遠就成了一著重要的棋子,楊志遠的優勢就在於他曾是周至誠的秘書,周至誠書記在本省官聲很好,對事不對人,與常委們相處融洽。楊志遠因此和付國良、羅亮的關係很好,和王文舉、張淮關係不錯,與其他原來的常委也還融洽。從本質上看,羅亮歸於朱明華省長這條線有些牽強,羅亮服周至誠,其未必就服朱明華,在關鍵時候羅亮會不會與朱明華省長共進退,很值得商榷。而楊志遠卻可以把羅亮、王文舉、張淮與朱明華聯繫起來,而且因為其是陳明達的女婿,與省軍區司令員梁榭明也說得上話。綜合考慮,作為朱明華省長的秘書,既然在第一時間知道了楊石老先生去世的消息,那麼告訴朱明華省長一聲就顯得很有必要。


  范曉寧找了個空檔,敲開了朱明華的辦公室,告訴朱明華,楊石老先生去世的消息。老先生與楊志遠之間的感情,朱明華自然不及范曉寧了解,他一時沒有理清頭緒,看了范曉寧一眼。范曉寧一見,就知道自己沒有說清楚,於是原原本本把老先生與楊志遠之間的情感故事細細一說,朱明華這才有了感覺。朱明華當時什麼都沒說,直到第二天,朱明華把范曉寧特意叫進辦公室,讓范曉寧元旦以個人的名義上楊家坳去一趟,對楊石老先生的逝世表示哀悼,順便給省長本人捎上二百元禮金。范曉寧自是明白,省長這是不方便去楊家坳,一來,省長出行,動靜太大;二來,本省農村土葬成風,省長多有批示,但各地依舊我行我素,老先生要是火化,那還可以作為一個先進典型,那省長親自上門弔唁,並無不可,禮金也不必帶了,人到了就行。可范曉寧側面有所了解,楊石老先生立有遺書,楊志遠於情於理不敢有違,老先生這次鐵定土葬,誰去做工作都是沒用。省長要是親自去弔唁,那就是自掌其臉。如此一來,這事情就有些不太好處理,因此派他范曉寧利用其與楊志遠之間的私誼前去弔唁,順便給省長帶上二百元禮金,就很有必要了。二百元,也就是表表意思,多了反而會有麻煩。


  范曉寧不會知道,就在元旦這天,當他范曉寧從榆江出發之時,本省的各路人馬都心照不宣地也開往楊家坳。


  元旦這天上午十點,楊家坳陸陸續續有貴客駕到。由近而遠:


  新營縣委書記張開明、縣長余就;林原市市委常委、政法委書記、公安局局長洪然;林原市交通局長延平、市財政局長伏涌軍;


  當年新營的一干人物,現在就缺一個向晚成了。大家來到楊石的靈堂,三鞠躬,楊志遠等數十孝子賢孫,跪地磕頭,以此答謝。大家都是官場中人,今天一到楊家坳,一見楊家坳的喪事規模,就知道,楊家坳這回動靜鬧得太大,只怕不是好事,都有些為楊志遠擔心。大家都知道於情於理,他們都得給上楊家坳來弔唁老先生,但一看現場的規模,人山人海,就知道這事只怕麻煩,彼此都是一定身份的官員,一旦為外界知,搞不好,又會給楊志遠帶來麻煩。


  楊志遠也是明白的,也想到了這一點,這邊弔唁一完,那邊白宏偉、楊自有他們趕忙把各位領導帶上了南山別墅。


  很快,范曉寧就到了。


  楊志遠看到范曉寧微微一愣,不明白范曉寧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但他什麼都沒問,楊家坳這次動靜太大,祭奠的時間太長,這消息對於范曉寧這種大秘來說,瞞是瞞不住的。叩拜完畢,范曉寧把一個白信封交到了楊志遠的手裡,只有『沉痛悼念楊石先生』幾個字,再無其他,楊志遠一看就知道這是朱明華的手筆,他點點頭,表示明白朱明華的心意。


  隨即,省農業廳廳長楊建中來了;榆江市公安局副局長吳彪來了;王文舉和張淮也派秘書前來;


  這天上午,本省還有兩個重量級人物一同前來弔唁:省委常委付國良副省長;省委常委、合海市市委書記羅亮。兩位領導也沒有料到楊家坳會把場面搞得如此之大,也知道這事情將來只怕會給楊志遠帶來麻煩。對於兩人的善意提醒,楊志遠表示感謝,但也無所謂,說為了楊石叔,我豁出去了,我願意承擔一切該由我承擔的責任。付國良和羅亮見楊志遠如此,嘆了口氣,什麼都沒說,拍了拍楊志遠的肩膀。和楊志遠在南山的老虎嘴吃過飯,二位省領導打道回府。


  下午,安茗的母親安小萍、周至誠的夫人王琳、李澤成的夫人余小嫻三人結伴而來。安茗的哥哥方偉勛和蔣海燕也來了;孟路軍本來也準備前來,楊志遠嚴令禁止,最後社港的幹部派霍亞軍一人為代表前來弔唁。


  而沈協、張憫元旦回家休假,一聽說楊石去世的消息,也立馬趕來了。


  向晚成是3號傍晚時分來的。當時天蒙蒙黑,向晚成著一身黑色的西裝,帶著司機趕來了,這天為弔唁的最後一天,該來的都已經來過了。向晚成來到靈堂,別人都是向老先生的遺體三鞠躬,向晚成卻是向老先生的遺體磕了三個頭。


  這個禮有些重了,向晚成現在畢竟是省內經濟大市的市長,老先生不過是一介村夫,向晚成與其非親非故,所謂跪天跪地跪父母,向晚成這麼一個大市長向老先生的遺體下跪,實為情重。


  楊志遠率眾人跪著還了禮。然後楊志遠和向晚成一同走到了坪前。冬夜,寒風凜冽,坪前早就燃起了熊熊柴火。楊志遠說:「向市長,禮重了!」


  向晚成說:「志遠,還記得你那年邀請我參加老先生八十壽辰的事情么,你給我說的那番話我一直記憶在心,這些年,我向晚成一直恪盡職守,就是因為我向晚成不敢忘記自己是個農民的兒子,楊石老先生是沒有可以載入歷史的豐功偉績,可是他老人家這一輩子過得充實自在,一生勤勞樸實,對己嚴格自律,對人寬厚仁義,對家族嘔心瀝血,傾其一生,磊磊落落,一輩子無愧於心。這樣的一位老人,值得我向晚成跪拜,也值得你楊志遠為他披麻戴孝。老先生是個普通的農民,這不錯,可和他相比,說實話,我向晚成不如他,老先生做過的許多事情,我向晚成就做不到。」


  楊志遠說:「向市長,說實話,我楊志遠這一輩子,做的最光彩的一件事,就是當年捨棄一切,義無反顧地回到楊家坳。而做的最值得的一件事,就是在我楊石叔80歲那年,把你請來給他老人家祝壽,以此了卻了老人家的一樁心事,向市長,我楊志遠這輩子都記著你這份情。」


  向晚成說:「志遠,你這話就差了,是我應該謝謝你才是,是你讓我得以結識這樣一位值得我向晚成崇敬的老先生,讓我得以從老先生的身上,看到中國農民的善和義,堅韌和無私,讓我向晚成這些年,身居高位,在諸多誘惑面前,不為所動。說實話,志遠,我們那年的那番對話對我的影響很大,讓我這些年時刻銘記著自己是一個農民,所以我至今都沒有偏離方向,清清白白做人,明明白白處事,以一顆感恩之心為官,我向晚成活得堂堂正正,問心無愧。所以志遠,是我該謝你,是我該謝謝楊石老先生。我之所以今天才來,就是想今晚來好好地謝謝老先生,在老先生的靈堂前說說心裡話,給老先生守靈,送老先生一程。」


  楊志遠忙說:「市長,天寒夜凍的,你的心意我領了,真的不必如此。」


  「志遠,這事就這麼定了,你不必勸我,沒用。」向晚成搖搖頭,說,「志遠,老先生對你有恩,這是不假,可我聽說你在老人家的靈堂前跪了幾天幾夜,這有幾人可以做到,你為什麼如此,除了老先生對你有恩以外,是不是也為老先生的人格魅力所折服,覺得老先生去了,你一下子就失去了精神的寄託。」


  這楊志遠還真沒有想過,自從父親去世后,因為有了楊石在,楊志遠做什麼事情都感到踏實,無所畏懼,因為他相信最苦最難,自己的身後都有一位堅強的老人在支持著,他根本就無需擔心自己會被遺棄。他踏踏實實為官,勤勤懇懇地為百姓做事,就因為他時時刻刻感覺到楊石叔在一旁盯著,讓他絲毫不敢鬆懈。向晚成說得對,楊石叔除了對自己有恩,他還真的就是自己的精神寄託,這些年,楊石叔一直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誠實為人,踏實為官。


  火苗直躥。


  楊志遠向向晚成袒露了自己的心跡:「我這一輩子,最不可原諒自己的,只怕是我楊石叔86歲壽辰的時候,我沒能回到楊家坳,和他開開心心過一個壽辰,陪他好好喝一盅,他這一走,我連補過的機會都沒有了,我這心裡啊,憋得慌。」


  向晚成勸楊志遠,說:「志遠,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分明就是在自虐,你其實不應該如此,你得好好地愛惜自己,老先生那麼豁達的一個人,要是他知道你這樣,他會走得很不安心的。」


  楊志遠說:「我就是要讓他走得不安心,誰讓他就這麼丟下我們不管不顧,不聲不響地就這麼走了。」


  向晚成看著火光下的楊志遠,滿眼血絲,頭髮凌亂不堪,他說:「志遠,我知道你這是在負氣,就像是一個死不承認現實的孩子。老先生87歲的高壽,沒病沒痛,含笑而逝,在鄉下這是喜喪,你應該欣慰才是。」


  楊志遠沉默,沒有說話。向晚成說:「志遠,我們共產黨人是不信神不信鬼的,但這一次,我真的相信有神明在,有天堂在,像老先生這樣的人,是肯定會上天堂的。到了來年開春,楊家坳漫山遍野花團錦簇,那肯定是老先生在天堂為楊家坳播撒春天。」


  就在這時,楊志遠感覺有冰冷的東西打在自己的臉上,楊志遠一抬頭,天空中竟然飄起了雪花,下雪了,本省今冬的第一場雪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降臨了,飄飄洒洒,飄落人間的都是愛和離愁。


  楊志遠喃喃自語:楊石叔,是你么?你在天堂還好么?這純潔的雪花,是不是你從天國派來的使者?

  楊志遠滿臉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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