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娜仁

  謝玄掀開簾子,外麵的光亮照了進來,就看到了庫房內站著一個頎長瘦高的男子正擺弄著架子上的瓷碗。


  謝玄眼睛一眯。


  顧昀琛?

  他怎麽在這裏?


  顧昀琛望向門口,俊眉一挑,似乎並不詫異謝玄的出現。


  “陛下金安。”


  “顧侯怎麽在這裏?”


  “品茗軒乃顧家產業,如今是臣的夫人掌管。”


  謝玄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又聽到“夫人”二字後,心中越發不爽快。


  他表麵未顯,而是走到了大開的窗戶前,狀作無意地看向了窗外,幽幽問道:


  “聽聞前不久顧愛卿陪著妻子回娘家一住就是半個月,不少諫官都寫本子奏了此事,顧愛卿你怎麽看?”


  “陛下是最清楚禦史台那些人了。”顧昀琛淡淡,“如今大曜海清河晏,無事可報,他們便奏一些家長裏短。堂堂朝廷命官竟比起市井之嘴碎婦人相差無異,也是荒唐。不過陛下若是愛聽,哪日臣請一些說書先生入宮為陛下解悶。”


  謝玄眸色一冷。


  什麽海清河晏,什麽無事可報,顧昀琛這分明是想說如今邊關戰事焦頭爛額,他身為皇帝不思慮政事,反而管臣子後院之事,實屬多管事罷了。


  謝玄鼻翼翕動,嗅到了空氣中殘留的一絲梅香。


  這香味不似尋常香片調合而成的濃鬱,若隱若現,帶著一股子清冷的甜香,好似在漫天大雪中幽幽綻放的梅花孤芳自賞。


  這個味道,他隻在陳嬌嬌身上聞到過。


  那也就是說,陳嬌嬌剛才果然在這裏。


  謝玄得到了這個認知,又把目光落在了顧昀琛身上,看到他唇上一片海棠殷紅,似乎比往日更濃鬱一些。


  他一時間想不通哪裏不對,在庫房繞了一圈,確定庫房無藏人之處,又瞥見顧昀琛腰間佩戴的香囊,隱隱散發著梅香,懸著的心落回原位。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確是引人猜測。


  可顧昀琛這種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就算是放著一個大美人在他麵前,他又能做什麽?

  謝玄唇角一勾,暗道自己多疑了,又恢複了往日溫和的模樣。


  謝玄前腳離開,後腳陳嬌嬌就從米缸裏鑽了出來。


  顧昀琛扶著她出來,笑道:

  “好端端的,藏起來做什麽?倒真像是偷.情了。”


  陳嬌嬌見他還笑得出來,手肘撞了撞他:

  “你還笑,若是被陛下看到我們……總之,陛下現在不動你,一是忌憚著你在軍中的勢力,二是信了那些關於你無法擁有子嗣的市井傳言。他若知道你騙了他,定要以此來治罪,扣上一個欺君的罪名。”


  顧昀琛勾唇,“我何時親口說過我不能擁有子嗣?”


  陳嬌嬌一頓。


  仔細想想,好像顧昀琛的確從未說過這種話。


  他頂多是在別人非議時,冷眼旁觀,並在沈氏以死相逼他立顧琅玉為世子時,點頭同意……


  陳嬌嬌越發覺得顧昀琛深不可測,不但將計就計,甚至把退路都想好了。


  如此精細布局、運籌帷幄的人,在書中究竟為什麽會忽然亡故呢?.

  陳嬌嬌不知道謝玄紆尊降貴來到了品茗軒做什麽,不過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她也懶得去前廳,從後門離開,想去長公主府坐坐。


  她一踏出門,一匹奔馳的馬車飛快駛過。


  後街路窄,這馬車就幾乎占據了整條街,陳嬌嬌一開門,就險些撞上馬身。


  “小心!”


  陳嬌嬌被人護在懷中。


  她一抬眸,就對上了一雙綠瞳,好似碧波蕩漾的春水,讓人看著不自覺地沉浸在她的眼波之中。


  這個人是男子打扮,但是卻是實打實的女子,眉骨高挺,眼窩深邃,豐滿的紅唇像是熟透的櫻桃,似乎能迸射出汁水,整張臉的五官散發著濃烈的美豔之感,好似揮開混沌的光。


  陳嬌嬌有些發愣。


  這是哪裏來的神仙姐姐?


  “小娘子可是看我看癡了?”


  調笑聲從頭頂傳來,女子攬住她的腰,紅唇掀起:

  “這就是你們中原人所說的‘楊柳細腰’,當真是盈盈一握,讓人愛不釋手。”


  陳嬌嬌絲毫沒有察覺自己被調戲了,喃喃道:

  “我第一次見到像你這麽美的女子……”


  娜仁眉眼一笑。


  這小姑娘著實軟糯可愛,身上也香香甜甜的,抱在懷裏嬌嬌軟軟的,之前她寵幸的那些貌美小廝頓時不香了。


  娜仁瞥見前麵那馬車越行越遠,戀戀不舍地揉了揉她的頭:

  “小美人,咱們後會有期。”


  說著她翻身上了高頭大馬,追著前麵的馬車。


  陳嬌嬌如夢初醒。


  看著女子消失的方向,那雙寶石綠的眸子和記憶深處重疊在一起。


  不過很快,她搖了搖頭。


  那兩個人的性格天差地別,怎麽可能會是同一個人。
.

  長公主府陳嬌嬌到底沒有去成,喬家班有人來請她去一趟。


  來到喬家班,就看到喬班主在戲服前站著,手中拿著一塊手帕,正和戲服上麵的刺繡做著對比。


  “夫人,您來了!”喬班主恭敬走來,“今日本不該叨擾夫人,隻是有件事對在下很重要,又不放心交給別人,還請侯夫人再幫我一次。”


  “喬班主但說無妨。”


  “聽聞夫人刺繡了得,您能否看看這兩個繡品可是同一個人所繡?”說著,他指了指戲服和手帕。


  陳嬌嬌仔細比對半晌,點了點頭,“這的確是同一個人所繡。”


  喬班主神情一緊,“夫人您可確定?”


  “確定。”


  喬班主閉上了眼,眼中湧上酸澀,“這手帕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陳嬌嬌震驚。


  喬班主抿唇,聲音略有哽咽:


  “我是由爺爺撫養長大,爺爺說我爹娘都因戲而死,不肯讓我學藝,甚至還讓我發誓今後不踏上戲台半步。他從不肯透露爹娘的事情,我隻能自己暗暗去查。爺爺臨終前給了我一張手帕,說這是我娘特意給我繡的,還說她很疼我,隻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得罪了天下頂富貴的人,讓我別在查下去……”


  頂富貴的人?

  陳嬌嬌沉思。


  當年雲中仙入宮唱戲歸家,沒幾天就亡故的。


  難道她是無意間知道了皇家辛密之事,才被人滅口?


  明明是暖陽當頭,可是陳嬌嬌卻周身泛冷。


  她記得嚴廚和神秘人說話時,就隱約提到了哥哥是知道了一個秘密,那些人才會著急滅口的。


  她隱隱覺得,哥哥和雲中仙知道的,是同一個秘密。


  時隔十八年,究竟是什麽驚天秘密時至今日還被人忌憚?


  陳嬌嬌冷靜道,“喬班主,這件事情牽扯甚大,你若信得過我,便別再和旁人說。”


  “多謝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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