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外人
雲中仙！
台上的人是雲中仙！
這一身行頭，上到如意冠，下到鏤金霞帔、四喜帶，都是雲中仙當年親自縫製的，斷不會錯。
可是雲中仙早在十幾年前就香消玉殞了……
那這個人又會是誰？
戲幕開合，鑼鼓聲響起。
隻見那台上之人踏右步，抖雙袖，緊接著一個翻跌，再起身時手握秀劍，濃墨重彩的臉上雙目明亮如炬，吟其念白。
“自從我隨大王東征西戰，受風霜與勞碌，年複年年。”
“恨隻恨無道秦把生靈塗炭，隻害得眾百姓困苦顛連——”
這一開嗓，眾人皆麵露驚豔。
心中更加好奇這位唱功身段竟比當年雲中仙還瀟灑風流的人物究竟是何人。
夏玲瓏幾乎從椅子上站起，強忍著心中的怒火按著扶手。
此人是誰？
這套戲服又從何而來？
她分明在昨日就已經命人買了全城的戲服，斷不可能再有多餘的一套。至於其他的戲班，都巴不得對手出錯，又怎麽會好心相借？
夏玲瓏全然忘記了管理表情，眼角眉梢露出狠戾。
陳嬌嬌站在二樓扶欄，把雅間中夏玲瓏的表情盡收眼底。
果然，戲服丟失一事和她脫不開關係。
……
台上鏗鏘的鼓點猛地一擊，戛然而止，隻剩下一句悲壯的念白在大廳中響徹。
“君王意氣盡，妾妃何聊生。”
秀劍抹頸，自刎而亡。
燈火暗下，全場寂然，隱隱還能聽到抽泣之聲。
“啪啪！”
黑暗之中，不知誰起身鼓掌，看客們方從這場震撼中醒來。緊接著，全場掌聲鳴動，歡騰喧囂，大家紛紛站起，流水般的打賞扔向了戲台。
雅間中，霍夫人看著台上的人，雙眼濕潤，背過身掖了掖眼淚，也摘下了耳璫，扔上了台。
陳嬌嬌走過去，拉住了她的手：
“霍夫人，今天之事多謝你。”
“是我該謝謝你們。”霍夫人聲音哽咽，“本以為這戲再無人能唱，隻能隨著雲中仙的逝去一同被後來人遺忘，是你們讓我重新看到了。”
霍夫人是個戲迷，曾經是姑娘時就沒少聽曲看戲。
十幾年前，當紅的伶人正是雲中仙，她是難得的女伶，這場大戲十分考驗唱念做打的基本功，哪怕是男子都很難唱下來。
隻有雲中仙可以。
她還是唯一一位民間伶人唱到禦前的，人人都道她有造化。
可誰知道，離宮後沒幾天她就染疾病故了，而她所在的戲班也因伶人青黃不接，沒撐半年就氣數將盡。
霍夫人因和雲中仙私下有過一麵之緣，深感此女不同尋常伶人，在戲劇方麵天賦超然，聽聞她香消玉殞，不勝哀歎，便托人重金買下了她的生前之物，一直珍藏在櫃子中。
沒想到今日，竟能讓這戲服重見天日。
“這不可能！”
一道女聲在大廳內響起。
眾人循聲看去。
有人認出此女，正是良柳的擁躉者粉黛。
粉黛冷道，“喬家班作弊！這戲王爭霸明明都是用戲班內的伶人，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從哪弄來了一個新鮮麵孔，這難道不是作弊嗎？”
眾人一聽，也覺得有幾分道理。
這位伶人天賦異稟，如果長安城內這號人物，怎麽可能今日才被發現。
——除非是喬班主為了贏這場比試找來的。
不過這辦法雖然不夠磊落，但是戲王爭霸也未明確說不得請來外援。
粉黛見無人響應，心中一慌，當即攢攏起身邊的少女們：
“你們平日口口聲聲說喜歡良柳，可是如今有人都把黑幕扯到明麵上了，怎麽一個個都啞巴了？你們平日喊聲不大，打賞不多，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們。你們懶得喊，我可以扯著嗓子喊；你們舍不得一頓飯錢給他打賞，那我就一個月不吃午膳，省吃儉用拿去打賞，可是現在別人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了，你們一個個還裝聾作啞，怎麽配說喜歡他！”
粉黛一頓，苦笑道：
“既然你們是一盤散沙，不在意良柳過得好不好，我又何必一個人費這麽大的心力？以後誰愛張羅張羅，但是你們記住了，良柳已經夠努力，是你們這些人配不上他。”
喜歡良柳的大都是一些年紀小的，聽到粉黛這些話，心裏又愧又怒，紛紛也站起來聲討。
粉黛見狀，心中一笑。
沒想到還真被貴人預料到了。
是了，這些話都是貴人方才派人傳給她的。
她再度開口，把矛頭指向陳嬌嬌：
“喬家班這些年來入不敷出，想來喬班主也沒有這樣的手段和人脈，倒是請不來這般人物。早聽聞前段時間侯夫人成了喬家班的東家，倒是有動機做這種事情——敢問侯夫人，這可是您授意的？”
一時間，所有人都看向了陳嬌嬌。
麵對如炬目光，陳嬌嬌並未躲閃，杏腮揚笑，“確如你言，今日上台之人是我授意的。”
粉黛一愣。
沒想到她竟然承認得這麽爽快。
其實在最初得到消息之時，她本想推拒，誰人不知淩驍侯陰鷙殘暴，借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當眾質問侯夫人，況且她上次有眼不識泰山，已經開罪她一次了。
可是貴人卻告訴她，陳嬌嬌氣數已盡，讓她盡管放心。
粉黛這才放下顧慮，繼續煽動群情。
而這時香滿樓的掌櫃也站出來，和稀泥道：
“大家稍安勿躁，一定會給大家一個合理的解釋。”
作為這場爭霸的主辦方，戲迷打賞的錢有五成都是流進香滿樓的口袋。
如此態度，頓時引來了諸多喜愛良柳的人的不滿，畢竟從前幾天的打賞情況來看，良柳毫無意外會是魁首。
可是，見到方才喬家班表演後全場的氣氛後，他們倒是有些不敢肯定了。
“禁賽喬家班，不接受敷衍了事！”
“我們給你打賞的錢不是讓你們打壓良柳的！”
“堂堂正正良柳，清清白白魁首，你再敢搞黑幕，爺給你頭打掉！”
“淩驍侯夫人仗勢欺人，以權壓人，我要讓我父親寫奏折參顧侯一本！”
“誰不知道侯夫人和喬班主有一腿，奸夫淫.婦，狼狽為奸！”
“對，看陳嬌嬌那狐媚樣子，就知道她不是什麽安分守己的，說不定早就給顧侯戴了綠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