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過繼

  此時,長公主府。


  張幼薇看著紅寶石頭麵,冷霜般的眸子聚起了一絲歡喜,拿出一根發簪簪在了發髻上,笑著回頭道:

  “阿澤,好看嗎?”


  “好看,姐姐戴什麽都好看。”


  “你慣是嘴甜。”


  張幼薇點了點張君澤的額頭,瞧見了他手中的筆墨紙硯後,不禁感歎:


  “侯夫人當真是心思玲瓏,難為她還記掛著我們二人,可惜我身無長處,不知該如何回禮。”


  而張君澤眼下思考的卻不是這件事。


  方才昭陽長公主從宮中回來,言談之間說了陛下要三月選秀的事,他暗暗覺得不安。


  他覺得是時候和長姐鄭重談談此事了。


  “姐,你可想過入宮?以你的樣貌,不難得到陛下寵幸,屆時遑論一紅寶石頭麵,就算是再珍貴的發簪都戴得的。”


  張幼薇一愣。


  她知道弟弟早慧,明明比自己還小九歲,可是說話時卻像是哥哥似的。


  她抬手揉了揉他的頭,溫柔而真誠道:


  “我們君澤有經世之才,隻可惜我金陵張氏如今沒落,不能給你平添助力。若是姐姐能入宮為你鋪路,自然是願意的。”


  張君澤皺眉抿唇,“我不需要。”


  張幼薇見他氣了,形狀清冷的眼睛露出一絲笑,“那就有勞弟弟幫姐姐尋覓一位才華橫溢、俊朗高大的姐夫了。”


  她本是一句玩笑,沒想到張君澤當了真。


  他一貫聰明,淩驍侯夫人不過是與他僅有一麵之緣,為何會送禮物給他姐弟?

  腦海中,小夫子的臉和侯夫人漸漸重合,他心中已經有所明白。


  ——小夫子,就是侯夫人。


  他雖然不知道陳嬌嬌幫他們姐弟的原因,但若她有辦法幫姐姐躲過選秀,他願今後以淩驍侯府馬首是瞻。


  縱然侯府如市井傳聞般,功高震主有不臣之心,他亦不悔。
.

  大年初二,回娘家。


  顧昀琛提前做好了回門準備。


  前一夜,他宿在畫春堂時又有些心猿意馬,但念及陳嬌嬌身子,隻是摟著她一覺睡到天亮。


  窗破初曉。


  一清早,陳嬌嬌仍在睡夢中,就聽到顧昀琛叫她。


  她微微睜開眼睛,就見他早已洗漱完畢,墨黑長發用玉冠束在頭頂,身著絳紫色廣袖暗紋長衫,腰間綴著金玉腰帶,腳蹬白鶴黑靴,似精心打扮了一番,襯得肩寬腰窄,身材極好。


  顧昀琛展袖,“這衣服可行?”


  陳嬌嬌揉揉惺忪睡眼,沒聽出顧昀琛語調中“醜媳婦見公婆”的緊張,懶懶地又倒回床上:


  “侯爺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哪怕麻袋在身也難掩雄姿英發,實屬人中龍鳳。”


  顧昀危險地琛眯了眯眼,單手撐在她身前,氣息湊得離她很近:

  “情人眼中.出西施,竟不知道娘子如此心悅為夫,看來為夫要更加努力勤勉才是。”


  說話間,沉水香和薄荷的清冽香味越逼越近。


  陳嬌嬌腰間一緊,忙坐起了身,聲音還帶著幾分慵懶困意,“侯爺究竟要做什麽?”


  顧昀琛拉住她的手,溫聲道:


  “上次陪你回門,我穿著隨意,也不知道嶽父嶽母對我印象如何,這次定要留個好印象才是。人人都道我如阿修羅王般麵目可憎,可止嬰兒夜啼,我怕嶽父嶽母不喜歡我。”


  他這次倒不是故意示弱,而是當真有幾分顧慮。


  他十二歲投軍殺人時,都不曾如此緊張。


  陳嬌嬌水眸一睜,心中湧過一絲暖流。


  她環臂擁住他,笑著道:


  “侯爺很好,妾身喜歡都來不及,妾身的爹娘也一定會喜歡。”


  嗅著她發間的馨香,顧昀琛不安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隻是還沒等二人出門,秦虎就匆匆通稟:


  “侯爺,陛下緊急召見,是有關西北一事。”


  陳嬌嬌讓他先去忙,她在陳宅等他。


  當陳嬌嬌來到黑牆白瓦的陳宅時,發現門外已經停了幾輛馬車。


  她問道,“可有客人來了?”


  仆人回:“是二爺一家來了,老夫人也在。”


  陳嬌嬌暗暗覺得奇怪。


  在孫太後壽宴上,她以為陳家大房和二房已經撕破了臉,沒想到他們竟然當作沒事發生,竟巴巴地貼上來。


  尤其是陳老夫人。


  她最了解這位堂祖母,要麵子得很,若非有事相求,斷然不會大過年的自降身份來小輩家中。


  按下疑惑,陳嬌嬌自連廊下穿過,一襲白狐裘衣也不顯臃腫,反而和白雪、臘梅相得益彰,透著幾分清貴驕矜,和半年前出嫁之時相比越發嬌妍嫵媚。


  陳嬌嬌甫一登場,前廳中所有人都看了過來。


  陳家二房的人都在,就連陳子傲都來了,唯獨少了陳信文和薑雙宜。


  她從善如流地給陳老夫人請安,“不知堂祖母來了,若是早些知道,就直接差人把賀禮拿來了。”


  陳老夫人望了望她身後,刻薄的嘴唇一掀:


  “你一個人來的?”


  “是,侯爺公務繁忙。”


  “嬌嬌,你都為人婦半年有餘,怎麽還摸不清男人的心。”陳老夫人佯作一副掏心窩子為後輩好的樣子,“這男人若真的疼你,又怎麽會舍得你一個人回門?”


  陳嬌嬌不作聲,隻是笑著。


  沒一會兒,陳芸芸也來了,身後有著顧琅玉相陪。


  陳老夫人笑得眼睛都眯起來,連忙起身相迎,和他們夫妻二人好生寒暄,中途還不忘指著指陳嬌嬌,道:


  “嬌嬌她許是和侯爺鬧了別扭,說是侯爺要處理公務,不得空來,可如今朝廷都休沐了,哪裏來的公務呢!”


  說著,陳老夫人拍了拍陳芸芸的手:

  “等一會兒你勸勸你堂姐,她從小就是個主意多的,想來這麽說也是為了麵子,隻是我們都是一家人,知根知底的,何必扯這種謊?”


  她說的聲音不大不小,足以讓滿屋子的人都聽到。


  二嬸接過話頭:


  “母親,說不定侯爺真是有事忙呢,嬌嬌自小就擅長和郎君們打交道,和侯爺必然相處得是蜜裏調油。我倒是還擔心我們芸芸呢——”


  二嬸頓了頓,看向了顧琅玉:


  “說句不怕世子笑話的話,我這母親做的並不稱職,芸芸懂事得早,她弟弟出生後我一顆心就放在幼子身上,她慣是受了委屈也不肯說的。”


  說到後麵,已經有些哽咽。


  陳信武扶住妻子的肩膀,哄勸著:


  “夫人,今兒大好的日子你說這些做什麽,芸芸懂事乖巧,我們就等著抱外孫吧。”


  顧琅玉眉心一皺。


  他素來厭惡陳信武夫妻二人,如今見這一家人一唱一和,全然把陳嬌嬌排除在外,頓感荒唐。


  顧琅玉挑眉,“怎麽不見寒山先生?小婿聽聞今日來陳宅,特想和寒山先生探討一二。”


  陳家二房的人臉上一陣青紅。


  陳信武作為男丁,引著顧琅玉去前廳下棋,女人們留在這裏。


  陳老夫人笑眯眯:


  “芸芸可有看嫁妝書,那書中有易懷男胎的法子,你多學多看,世子年輕氣盛,必然無所不一。這女子想要在夫家立足,還是得靠子嗣。”


  說著,還故意看了陳嬌嬌一眼。


  陳芸芸嬌羞,“世子憐惜我,處處溫柔。”


  老夫人頷首,一雙眼尾布著紋路的三角眼滿是欣慰。


  旋即,她又歎氣道:


  “可惜,侯爺和嬌嬌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不然來年子孫滿堂,必然熱熱鬧鬧。芸芸,你素來心疼你堂姐,不如你和世子說說,若你們今後有了孩子,過繼給嬌嬌一個,也圓了她做母親的夢。”


  “不必了。”


  陳嬌嬌還沒開口,一道颯爽的女聲就在門外響起。


  薑雙宜大步走了進來,麵上冷笑:

  “隻見過惡鳥杜鵑生養在別人鳥巢中,不撫養幼子,倒不知道如今某些人也有了這習慣?”


  陳老夫人一皺眉:


  “薑氏,你這是什麽意思——信文,剛好你來了,剛才你夫人的話可聽到了,你們這是什麽意思?”


  “老夫人您真不知?”陳信文故作驚訝,叫來八歲的陳子傲,“子傲,你祖母未讀過書,你還不快給她老人家講講惡鳥杜鵑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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