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害羞
陳信文素來愛文雅之事,哪怕是住在鄉下住時,他每年也興衝衝地剪窗花、寫春聯,還會用紅布把院子裏的枯枝纏繞上,再掛上寫著吉祥話的紅箋。
風吹樹動,紅箋翻滾。
薑雙宜也喜歡看這些景,好似這樣就能回到幾年前,高堂尚在,兒女繞膝的年歲中。
夫妻倆親自動手,一文一武,配合默契,也不用下人幫忙。
遠處的陳嬌嬌垂下眼眸。
一切都如舊時光景,恍惚間,好似她還是十四五歲的少女,不知柴米油鹽,隻知風花雪月,也不知養家辛苦,隻想著快快長大,好不再去背繞嘴的古文。
隻是少了那個總喜歡揪著她鞭子、做鬼臉的大哥。
想到始終沒有消息的兄長,她眸子動了動……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過得好不好……
此時,薑雙宜綁好了一樹的紅箋,利落地從樹上跳了下來,紅潤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調侃:
“好在嬌嬌不在,不然那丫頭又該嘮叨我一把年紀還爬上爬下了。”
陳信文也附和:
“是啊,這雪中寫字何等暢快,可嬌嬌若是見了,必然會催我回去,怕我受風寒。”
“怎麽說不得了?”薑雙宜英氣的眉毛一挑,“嬌嬌那還不是關心你,當初我爹看你身子骨弱,還不讓我嫁你呢。”
陳信文一樂,鳳眸一掀,“我厲不厲害你還不知道……”
薑雙宜嗔怒地瞪了她一眼,“你這個老不休——
陳嬌嬌擔心自己再不出聲,話題會走向自己不能聽的方向,忙出言道:
“爹娘,我回來了!”
薑雙宜抬頭,麵露喜色,忙上前拉住了她,又似怨她這麽久才回來,不悅地沉沉臉,“你還知道回來?”
陳嬌嬌知道她的脾氣,慣是個嘴硬心軟的,於是抱住她的手臂輕蹭道:
“娘~”
她的聲音本就如飴糖般清甜,撒嬌時越發嬌軟,聽得薑雙宜心都化了。
“你啊——這麽冷的天回來做什麽,也不怕凍著自己。”
陳嬌嬌展開雙袖,轉了一圈:
“娘,我身體已經大好了,多虧侯爺幫我找來了一位醫術高超的神醫調理身子,如今不那麽畏寒了。”
說話間,她一襲緋紅裙擺在風中烈烈作響,映著滿天的白雪,宛如一朵淩寒盛開的紅梅,帶來一陣香風。
薑雙宜和陳信文一聽,對視一眼,臉上都露出欣喜。
一家人進到了房中,陳嬌嬌拿出了那些信箋,嚴肅問道,“爹,您幫我看看這些字,可知道這筆體出自誰手?”
陳信文仔細看了看,分析道:
“筆法淩亂,華而不實,不似練過書法之人所寫……”
他一頓,“不過,我倒是曾見過儷陽郡主所寫的《明月幾時有》手稿,其字體和這信箋上雖不大相同,但是能看出出自同一一個人之手。”
陳嬌嬌聽到儷陽二字,心中並未有太多驚訝。
好似在潛意識中,她已經意識到了夏玲瓏對她的敵意。
陳嬌嬌並未給陳信文看夏玲瓏要害她的那封信,隻說今後要提防郡主。
天色還早,陳嬌嬌一想到今年除夕還是她第一次和爹娘分別,心中生出一絲悵然,便主動提議讓二人嚐嚐自己的手藝,用過晚膳才離開。
臨走之前,陳嬌嬌想起了許秋爽,“娘,你可知道如何遮去臉上的斑?”
見薑雙宜疑惑,她簡單講了許秋爽被顧福玉退婚一事。
薑雙宜聞言,替許秋爽不平:
“這世間美本就是千萬種的,有人英氣冷豔,有人溫軟嬌憨,沒有說必須臉蛋白嫩、鼻子挺翹才算是美人。不如這樣,你等空閑時把這朋友帶來,我親自教她化妝。”
陳嬌嬌笑著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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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當天,朝中休沐。
陳嬌嬌醒來時,就對上了顧昀琛黑漆漆的眸子。
她抬手打了個嗬欠,睡眼惺忪地拱到了他懷裏,紅撲撲的軟腮貼著他暖烘烘的胸膛道:
“侯爺昨兒幾時回來的,可是朝廷上出了什麽事?”
顧昀琛低頭,幾分饜足地把人摟在懷中,唇瓣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啄,“最近西北不安定,東南邊幾個小國素來有小禮而無大義,見我朝局勢不明朗,便想著以朝貢之名探聽虛實。”
陳嬌嬌點了點頭:
“我聽祖父說過一些,中原幅員遼闊,礦產豐富,周圍小國雖是藩國,但卻一直並不安分。雖說雄獅不怕虱子,但是虱子多了,卻也不好受。長此以往,難免會在遇到勁敵之時失了主動。”
“這比喻倒是生動。”
顧昀琛抬手,手指卷著她散落在肩頭的長發,唇角一勾,“以娘子之見,該如何處理這些虱子呢?”
陳嬌嬌還困著,聲音黏黏糊糊:
“蟑螂虱子之流不能完全杜絕,與其想著消滅,不如讓這些虱子爬到別人身上,膈應別人。”
顧昀琛一愣,隨即臉上的笑容加深,一雙瀲灩的桃花眼浮動著粼粼波光。
陳嬌嬌頭枕在他的臂上,依舊閉著眼睛,纖長的睫毛投下一片蒲扇般的陰影,翹鼻鼻尖泛著一層薄粉,兩顆貝齒不自覺地輕咬下唇,柔軟的唇瓣深陷下去,周圍浸著一圈嫣紅,越發像是一隻小兔子。
顧昀琛附俯身,落在她柔軟的櫻唇之上。
她身上散發著有似無的梅香,比世間一切熏香更讓人動情,他如何聞也聞不夠,唇齒間攻城略地,攫取著她的每一分香氣。
陳嬌嬌本就睡意昏沉,如今隻覺得自己像是一隻離了水的魚,周身的空氣稀薄,雪白的藕臂攀在他脖頸之上,鼻尖沁出了細細的汗珠,在初晨的陽光之下閃閃亮亮。
顧昀琛想著今天除夕,二人還得一起守夜,便準備晚上在折騰,戀戀不舍地下床,命秦虎打來一盆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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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嬌嬌一覺醒來,就開始籌備李禮單。
她不止給府中人準備了的紅封,品茗軒的所有人她也都一一準備了禮物。
給春夏和春秋各準備兩個長命金鎖,送給許秋爽一套桃花娘子的香粉,給馬東陽送了一個金算盤。
還有張氏姐弟的,她包了一套文房四寶和一紅寶石頭麵,連同著給昭陽和淵兒的賀禮一起送去了公主府。
喜梅進來侍茶,見到陳嬌嬌嫣紅的唇瓣好奇道:
“夫人的唇怎麽破了?”
陳嬌嬌捧著鏡子,果然看到下唇破了一塊,細看看還能看到一道淺淺的牙印。
那瓷白的臉頓時紅成了熟爛的紅桃,似乎用指腹輕輕一捏,就能爆出甜水。
原來那些不是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