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好看
喜梅從小就和陳嬌嬌一起長大,也是讀過書的。
不過,她看不懂那些深奧的四書五經,隻對書架上的閑書感興趣。
老太爺被冤枉叛國之時,陳家舉步維艱,遣散了許多小廝婢女,家裏開銷處處需要用錢。
一直以來,她都十分感謝自己遇到陳家人。
一個曾和她十分要好的小姐妹伺候在陳芸芸房中的,因為出落得越發漂亮,陳芸芸帶她出門的時候那些權貴公子都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引起了陳芸芸的不滿,就故意在去寺廟進香的時候把她丟在路上,被路過混賬侮辱了清白。
那可憐的小姐妹回來後把這件事情告訴了她,沒幾天就傳來了自盡的消息。
那是喜梅第一次接觸死亡。
她越發覺得能遇到陳嬌嬌這樣的主子,對生而為奴的她是不幸的大幸。
因此在陳家蒙難之時,她就想試試自己能不能做些什麽補貼陳家。
於是她就想到了寫話本。
不過,她隻知道悶頭寫,不知道門路,隻能一家書店一家書店地去問。
那些書店掌櫃一見她是個女子,就把她轟了出來,還叫囂著:“女人寫什麽書!”
遭受接連打擊,喜梅也逐漸消沉,覺得自己有些異想天開。
直到半年前,她跟著夫人來到侯府,無意箱子的最底下發現了當年的手稿。
她想著再試一次,便拿去給了一家書店。
沒想到,這次竟然成功了。
她當真聲名鵲起。
就在昨日,喜梅聽到書店掌櫃說有人花重金請她見麵,還以為遇到了大金主。
沒想到這人竟是夏玲瓏。
喜梅不喜歡她。
一是因為大酒樓當初選在品茗軒對麵開店,明擺著有意要和夫人搶生意;
二是她聽秦虎說過,要她提醒夫人多小心些這位郡主,此人看著人畜無害,可實際卻不是善茬。
她深以為然。
不過對她而言,沒有放著錢不賺的道理。
喜梅準備看看這位郡主究竟要搞什麽名堂。
要是敢對夫人不利,她定不會善罷甘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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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氣一日比一日冷了。
陳嬌嬌又帶了一些銀碳來看望馬東陽。
到底還是年紀輕,身子恢複得不錯。
而且少年人個子竄得快,沒過幾天,他似乎又長高了一些,原本合適的褲子又短了一截。
鄭苗苗一家回去之前,還來看望了馬東陽。
兩個都是十一歲的少年,鄭苗苗顯然被家裏人保護得很好,臉上胖嘟嘟的,帶著幾位未脫的稚氣。
而馬東陽個子長起來,眉宇之間已經透著少年的俊秀,看著成熟許多。
陳嬌嬌笑:
“東陽,等你傷好了之後,還可以去白鷺書院讀書,周院長對你很欣賞,一直和我念叨著你呢。”
馬東陽垂下頭,“還是算了吧,我也不想讀書……”
陳嬌嬌知道他的心結沒有解開,沒繼續深入這個話題,而是說到蔡國公。
蔡國公一向是有恩必報,但或許是被馮孝一事著實傷到了,擔心看到馬東陽想起傷心事,隻讓陳嬌嬌代為轉交一千兩白銀和一間宅子作為酬謝。
馬東陽拒絕了。
他身上的傷雖然快好了,可是心中的疤卻越來越嚴重。
他一連幾天都夢到爹娘在火中燒死的場景。
陳嬌嬌耐心開解他,經常帶著品茗軒的眾人去看他。
這日,春秋也一蹦一蹦的來了,她的小手趴在了床邊,指著自己臉上的紗布道:
“我娘親說了,沒有什麽事情是不會過去的,秋秋臉上的傷也會好的,哥哥也會好的!哥哥吃過山楂糖嗎,特別好吃!”
——山楂糖。
馬東陽頭忽然一痛,像是想到了什麽畫麵,但是轉瞬即逝,他沒有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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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孝的事情敗露後,曾經看在蔡國公麵子上常常光顧大酒樓的人又都開始預定品茗軒的席麵。
此外還有一個好消息,就是炭火銅鍋做出來了!
新推出的炭火銅鍋羊肉一經問世,就引來了許多食客的目光。
陳嬌嬌請氣力大且刀工好的大廚把放在雪地裏冷凍過後的羊肉切成薄片。
這樣的羊肉滾水下鍋少許時間就能熟,蘸著鹽和麻醬調味,一口卷進嘴裏,嘴巴裏往外冒著白氣,熱氣騰騰,相當過癮。
這冬天冷,素日裏飯菜還沒吃完就凍成了冰碴,而這炭火銅鍋涮的羊肉時時都暖和,吃到肚子裏暖融融的,連帶幹活也有勁。
有的人吃不慣羊肉的腥膻,但也覺得這吃法新奇,陳嬌嬌又加入了牛肉片和豬肉片,引來越來越多的人,桌桌爆滿,店內全都是等位的人。
在這期間,容發也經常來。
有的時候是單純想蹭吃蹭喝,有的時候則給春秋醫治臉之後,繼續騙吃騙喝。
春花一直都想和容放道謝,一是感謝“她”救了女兒的臉,二是想感謝“她”能讓鄭苗苗開口說話苗,還她一個清白。
但好巧不巧的是,每每當容放來店裏的時候,她這邊的生意就異常的忙碌,以至於抽不出時間當麵道謝。
一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九。
侯府上下都彌漫著喜氣。
往日侯府是太夫人張羅的,幾個院子都用紅燈籠裝扮上,迎著瑞雪別有一番風情。
而淩霄閣則一年四季都是一個樣子。
他知道沈氏不喜歡他,他也不喜歡沈氏,與其在大過年為了所謂的體麵相看兩厭,還不如自己一個人落得清靜。
無非就是多一些麻煩……沈氏到處說他仗著功勳在身,不孝長輩。
平時,他形單影隻並不覺得孤單,唯獨到了除夕當天——府中的侍女和小廝可以告假和家人團圓,每個人的身邊似乎都有親人陪伴,他們會一起穿新衣,放爆竹,賞煙花,吃珍饈……
而他,隻有自己。
“侯爺,好看嗎?”
陳嬌嬌身穿一高領對襟月白薄襖,下搭一湘色馬麵裙,外罩一件白狐裘衣,襯得她如玉的小臉瓷白晶瑩,鵝頸修長,美得如同從仕女圖上走下來的。
顧昀琛黑漆漆的眼中有了溫度。
是啊,今年不一樣了,他不是一個人了。
他有嬌嬌了。
“好看。”
說話間他始終盯著陳嬌嬌的臉,沒看她手中的兔兒花燈一眼。
陳嬌嬌臉上燙紅,“侯爺,妾身問的是花燈。”
顧昀琛一愣,耳朵紅得能滴血。
跟在二人身後的秦虎和喜梅偷笑,沒再繼續呆在原地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