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滅口
顧昀琛看出了馮孝心中所想。
——他對夏玲瓏還抱有希望。
還有什麽是比親手摧毀一個人的希望更殘忍的事情呢?
顧昀琛狹長的眼睛閃過一絲幽光:
“國公,本侯有些問題想要問一問馮孝,等之後再把人移交官府,如何?”
蔡國公強忍想踹死馮孝的衝動,點了點頭。
他隻恨自己是當著眾人的麵知曉此事的,除了把馮孝移交衙門外,並無第二個結果。
若是他能私下裏知道,是定把人碎屍萬段的。
蔡國公看著不遠處和家人團聚的鄭苗苗,悲從中來,他的親外孫還不知道在世間哪個地方受苦,亦或是……根本就不在人世了。
鵝毛般的大雪又飄了起來。
蔡國公拍了拍顧昀琛的肩,帶著幾分歉意和感謝,便帶著人馬離開。
燈光照耀下,銀雪漫天。素來一絲不苟的白發此時發鬢微亂,腳下步履搖晃,背影蹣跚,仿佛瞬間蒼老了十歲。
見此,陳嬌嬌心中一陣唏噓。
想來當初蔡國公找回孫兒時有多激動,現在就有多失落。
讓一個老者承受這樣的大喜大悲,著實是有些強人所難。
圍觀的人散去。
她瞥了一眼地上的馮孝。
他並沒有預想中的頹敗,反而眼中還冒著一絲詭異的光,像是抓到了什麽救命稻草一般。
“看什麽看!”
似乎察覺到了視線,馮孝咧唇一笑,露出沾了血的牙,在夜色下格外恐怖。
顧昀琛擋住了陳嬌嬌的視線,溫柔地揉了揉她的頭頂:
“你先去睡,我一會兒就過去。”
“嗯。”
陳嬌嬌走出去幾步,想到了什麽似的又折回來,展了展天青色的衣袖,從中拿出一銅纏枝鏤刻梅花手爐放到他手中:
“你也暖暖。”
顧昀琛眼中的笑容加深,並未推辭。
那抹青色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後,顧昀琛眸色陡然一冷:
“押去石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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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琳琅殿內。
夏玲瓏瞪著眼睛,“你說的當真?顧昀琛要審問馮孝?”
黑衣人拱手:
“回主子,屬下聽得千真萬確,顧侯身邊的兩個侍衛還說要馮孝和陳嬌嬌沒有結過仇,並不會平白無故陷害,必然有幕後主使。”
夏玲瓏暗道一聲不好。
雖然馮孝自以為這些手段都是他想出來的,但其實都是她暗暗指引和提前鋪好路的。
尋常的山賊如何敢動侯府夫人?
那是因為夏玲瓏看過原著,從上帝視角知道這些土匪曾參與了當年太子和三皇子的皇位之爭,毒害了當今聖上所在的全營,以此來威脅那些山賊淩辱陳嬌嬌的。
馮孝不傻,他要是被逼到絕境,未必不會想明白了這一切,最後供出她。
夏玲瓏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馮孝,不能再留了。
黑衣人輕功了得,帶著夏玲瓏來到了石室。
石室內燈光昏暗,一個紅木箱子放在了門口。
夏玲瓏進門的時候差點被箱子絆了一跤,便重重地踢了一下箱子,坐在了上麵。
“沒想到這傳說中固若金湯的淩驍侯府也不過如此。”
夏玲瓏適應了昏暗的視線後,看著眼前滿身血跡的馮孝,當機厭惡地皺皺眉。
馮孝傷得太重了。
哪怕心心念念的人來了,他也沒有力氣睜開眼睛。
他如同死狗一般,被鐵鏈拴在牆角。
夏玲瓏拿出了塗抹劇毒藥物的刀,穩準狠地插在了馮孝的心口。
鮮血順著傷口流淌下來,滿是濃鬱的鐵鏽味道。
她探了探鼻息,見人沒氣了,紅唇一勾:
“馮孝啊馮孝,你說你為什麽要喜歡我呢?一個炮灰配角就要有配角的自覺,我可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什麽,是你像是舔狗似的一直賴在我身邊。今天我給了你一刀痛快,你理應感謝我的。”
夏玲瓏拔下了刀,就和黑衣人離開。
她並未發現,她一直坐著的紅木箱子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裏麵好似有男人抽噎的聲音……
半晌,一道頎長俊秀的身影從暗室中走出,顧昀琛淩豔的臉上半明半暗,滿是笑意。
夏玲瓏並不知道,是她親手斬斷了馮孝對她的所有情誼。
馮孝是個癡情種。
哪怕經過顧昀琛的提示,已經知道他的所做所為都是在夏玲瓏的故意引導下做出的反應,可仍死活不肯說她半句不好。
顧昀琛早知道會這個結果
所以,他在大門口時特意說了“石室”二字,主動暴露位置。
果不其然,夏玲瓏急著來滅口了。
若是夏玲瓏沒有行這一遭,隻要馮孝不開口,她之前做過的所有壞事都可以粉飾。
而她如此一行,不但失去了人心,還露出了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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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昀琛洗去一身血腥,回到了畫春堂。
暖閣內留著一盞琉璃小燈,那盞昏昏的光芒好似能驅散苦寒長夜,仿佛告訴著他:
無論回來得多晚,始終都有人等著你。
顧昀琛脫去外袍,擔心吵醒陳嬌嬌,輕躺在床側。
可他剛一躺下,陳嬌嬌縮在他懷中,迷迷糊糊地問著:
“馮孝的事情如何了?”
“都處理好了。”
“那就好……他身子看起來不好,要不要讓人給他送些棉被和吃食?”
“為什麽?”
“因為……”
陳嬌嬌猶豫片刻:“說一句不善良的話,馮孝這種人就不配活著!可是妾身卻不想他死在侯府……今日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要是他死在侯府,諫官必然會抓著這件事情不放,妾身不想你為難。”
顧昀琛彎唇,眼中流光溢彩,心底比蜜糖還要甜。
他長臂一伸,把人抱得更緊。
如今入了冬,屋子中已經燃了銀碳。
但陳嬌嬌素來畏寒,即便是在棉被的包裹下,依舊冷得手腳冰涼。
如今有顧昀琛這個暖爐,她越發拱到他身邊,像是貓兒似的,把手和腳纏在他身上取暖。
動作間,幽幽的梅香從錦被中散發出來,如同貓尾巴最尖尖的那簇軟毛,若有似無地糾纏著人。
顧昀琛眸色一沉,下巴抵在她的頸窩處。
梅香越來越清晰,似一院子開得正盛正濃的梅花等人采擷。
顧昀琛唇角一勾,“我幫你暖暖,嗯?”
他最後發出的尾音沙啞得厲害,明明是紈絝浪蕩子的話,可從他口中說出,卻透著深情和纏綿。
陳嬌嬌沒聽出其中的情動,搖了搖腦袋,“不用了,過了小日子就好了。”
小日子,就是女子的葵水。
一席話,像是當頭冷水潑了下來。
顧昀琛尷尬地起身。
察覺到他做起來,陳嬌嬌抬手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問道,“侯爺怎麽不睡了?”
“我……我去洗澡。”
“侯爺不是已經沐浴了嗎?”
“……再洗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