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殘忍
少女的出現,讓在場所有人都紛紛一愣。
狀告春花的男人見到自己的親妹妹活了過來,臉上並沒有任何欣喜,反而一雙牛眼中滿是恐懼。
少女剛往前走了一步,男人就屁滾尿流地躲在了一角,如同看到了索命的惡鬼,大喊著:
“別過來……你、你是人是鬼……”
見到這幕,春鳳也先是一駭,隨即冷靜下來。
三天前,她親耳聽到仵作都說小翠已經死了,又怎麽可能好端端站在這?
聽說江湖上有人擅長易容,能把猛漢變成美人,能把稚童畫成耄耋。
這定是個假的!
春鳳自詡看破了陳嬌嬌的把戲,乜了大漢一眼,暗罵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青天朗日的,怎麽有鬼?劉大柱,枉小翠把你當做好哥哥,還不睜大你眼睛仔細看看!”
劉大柱回了神。
對啊,光天化日的,就算是惡鬼也不敢顯形。
他大著膽子,看了過去,質問道:
“你是什麽人,敢在公堂上裝設弄鬼!”
陳嬌嬌走到小翠身邊,輕輕拍了拍她肩膀,溫聲道:
“小翠,事到如今你還要替你哥哥隱瞞嗎?他能為了錢殺你一次,將來就會殺你第二次。”
劉小翠眼睛哭得紅腫,聲音泣血:
“大哥,你為了還賭債把我的命賣給別人的時候,可想過我的鬼魂會來報複你?”
說著,小翠轉過頭望著春鳳,眼神哀怨:
“春鳳姐,你我主仆一場,相識數年,你為了栽贓抹黑別人而選擇下毒害我的時候,可曾有半點不忍心?”
春鳳眯了眯眼。
她不信小翠還活著。
平日中,她沒少看話本和戲文,見過不少假用屍體複活的假象審問案情的。
想到這裏,她故作悲傷,跪在主審官麵前:
“還請大人明鑒,我和小翠主仆四年,眼前這個人絕對是旁人假冒的,還請大人捉住幕後主使,為民婦做主!”
主審管聽到春鳳所說,定了定心神,驚堂木一拍:
“大膽狂徒,竟敢弄虛作假,擾亂公堂!來人,把這兩個女人捉起來!”
話音一落,衙役們就朝著容放和小翠走來。
容放紅唇一笑,不疾不徐地撩了撩耳邊的碎發,悠悠問道:
“敢問大人我有何罪?”
“你假帶人證,擾亂公堂,三日前仵作早已經驗過屍體,劉小翠早在當天就在品茗軒當場死亡,絕無生還可能。”
“哦?”
容放眼皮一掀,“大人的意思是要讓小翠自己證明自己了?”
眾人嘩然。
這自己如何證明自己?
劉小翠跪在地上道:
“啟稟大人,民女三歲時燙傷過手腕,這裏留下了一道疤,許多老街坊都知道。而且民女後背有一處胎記,因為像是蓮花,我曾給張婆等人看過,大人請她們來一問便知。”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
眾目睽睽之下,主審管不好太過偏袒,隻好傳來了張婆等人。
張婆先是驚訝小翠死而複生,緊接著看到了她手腕的燙傷疤痕時,激動得熱淚盈眶:
“小翠,真是小翠!”
劉大柱眼瞳地震。
小翠明明死了,怎麽可能活過來……
他驚聲尖叫:“不可能!當時小翠已經沒氣了,不會還活著!”
“她的確差點就被你害死了。”
陳嬌嬌起身,用手熨了熨裙上的褶皺,淡淡開口:
“三天前小翠毒發之時,你擔心她活過來揭發你,所以故意打掉了我喂給她的解藥。好在老天慈悲,半顆解藥她已經服下,能讓人如同睡眠一般假死,用銀針紮穴,就能讓她再度蘇醒。”
聞言,劉大柱癱坐在地上。
小翠臉上淚痕未消,“哥,你為什麽要給我下毒……你的賭債我都說了會幫你還的,你為什麽一定要我死……我根本沒說過給春鳳姐打包東西這種話,反倒是中途你讓我離開了一會兒……”
劉大柱垂下頭,“是有人給我錢……”
春鳳瞄準風頭不對,當即撇清關係:
“好你一個劉大柱,竟然敢騙我!枉我還以為小翠是替我擋了一災,心生愧疚和感激,才給了你一筆錢讓你好好生活,沒想到你竟然是故意的!”
劉大柱冷笑,“你這個死婆娘,砒霜明明是你給我的!”
“胡說!”
“嗬,你見不慣春花的生意比你好,又記恨著侯夫人揭穿了你貪錢的事,就找到了我。你知道我好賭,就故意找人和我賭,起初給我一點甜頭,後來等我押上全部的時候,你就收了網,讓我欠下了一千兩的賭債!”
“一派胡言!”
大柱跪在地上,“大人明鑒,這個女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就是她指使我的!我殺害自己的親妹妹,罪不容誅,但是我不能留這個壞女人繼續害我妹妹!”
春鳳慌了。
她一腳踢開了劉大柱,指著他大罵:“你這黑心肝的殺人凶手,休要含蓄噴人!”
這一腳激怒了劉大柱。
他如惡犬一般露出滿口森白尖牙,一口咬住了春鳳翹在半空的手指。
“啊!”
隻聽得一聲慘叫,劉大柱唇邊鮮血淋漓,吐出兩截手指。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在場的衙役根本來不及反應。
容放先一步遮住了陳嬌嬌的眼。
醫者仁者。
他猶豫片刻還是上前一步,“我幫你止血。”
春鳳痛苦得一邊滿地打滾,一邊嚎叫著。
她臉側用鐵棒燙彎的頭發貼在了她的臉上,恢複了本來的直發,唇上的胭脂也被汗水糊掉,狼狽得一點也看不出原本樣子。
容放道:“你要是繼續流血下去,會死的。”
春鳳眼睛一亮,好像是抓到了主心骨似的,一手著容放,嘴巴裏發出痛苦的嗚咽。
容放簡單處理了傷口後,血總算止住了。
可是春鳳卻瘋癲起來。
她環顧四周,看到所有人都看在看她,神情恍惚,嚇得抱頭鼠竄躲在了牆角。
忽的,她看到了地上的兩截手指,手腳並用地爬了過去,低頭叼住了血淋淋的手指。
嘴裏還念念有詞:
“真好吃……”
“嘔!
看到這幕,有的人直接幹嘔起來,哪怕有些膽大的人,也都別過了眼,害怕晚上做噩夢。
衙役拉開了春鳳,阻止了這惡心的一幕。
“啪!”
主審官沒想到事情已經發展的超出了預期,驚堂木一拍,立即決案:
“劉大柱殺人未遂,按律流放西北,終身不可回京!來人,把人押下去!”
劉大柱大喊著“春鳳才是真凶,狗官你暴斃真凶,不得好死”,被衙役帶了下去。
一片混亂中,春鳳眼中一片清明,沒有半點瘋癲的痕跡。
她知道,要是她不瘋,她和劉大柱將會是同一個下場。
大曜律有雲,罪不及瘋者。
春花眼睛一眯,淬毒般的眼神冷冷地看著陳嬌嬌。
陳嬌嬌也得意不了多久了。
如今淩驍侯不在京中,就算是她這邊失敗了,但是馮孝那邊卻早已經為陳嬌嬌定好了結局。
他們會在今天晚上會書信一封,以淩驍侯的口吻約陳嬌嬌到畫舫。
當然,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猜到,畫舫上等著她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群窮凶極惡之徒。
他們會在畫舫中輪流享用她,最後再把她賣進鹽場的窯子。
鹽場工作的男人都是一年到頭也不會洗澡的人,他們身上的汗臭、狐臭被鹽醃得入味。
一想到陳嬌嬌被這樣的男人壓在身下,春花忽然釋然了,覺得自己斷兩個手指算什麽。
“裝瘋賣傻有意思嗎?”
春鳳心跳一停,抬頭看向了容放。
容放拍了拍她的肩膀,壓低聲音:
“別緊張,放輕鬆,我可以不揭發你裝瘋,不過你需要幫我做一件事。”
“什麽?”
“你也清楚,周家和馮孝搶了香料生意,打壓同行,隻要你當眾說出周家收買官員,我能保你在這件事情裏全身而退!”
“你!”
“你是不是在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你當真以為周家是能和你共富貴的嗎。你仔細回憶回憶,你剛丟了顧家綢緞莊掌櫃的身份,你婆婆就搓磨你,而你丈夫半分不為你著想,還讓妾身先懷了孕。他們自私自利,真會想辦法把你撈出來?”
他一頓:
“相反,他們恨不得你永遠不出來,一個殘了手的主母隻會被周家認為恥辱!幾年後,你討厭的小妾母憑子貴,成了正妻,享盡榮華富貴;而你卻為了幫他周家守住秘密,在監獄裏蹉跎歲月,當真值得?”
春鳳動搖了。
她自語:“不會的……我有他們的把柄,他們不會見死不救!”
“你確定?”
容放一哂,“別忘了,你現在瘋了,誰會相信一個瘋子的話?況且,周家和馮家走得近,馮孝大可賣通獄卒,神不知鬼不覺地弄死你。”
“……”
容放挑眉,“哦,對了,忘記告訴你,剛才我在你傷口上塗了一層癢癢粉,如果沒有解藥,你就會抓撓傷口,哪怕你抓得流血破皮,傷口潰爛,血肉模糊,也止不了癢。”
春鳳心中一駭。
“我……我說!”
.
等陳嬌嬌一行回來之時,品茗軒門口一幫人正在鬧事。
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站在了首位,指著品茗軒大門罵道:
“許秋爽,你這個臭婆娘,當初要不是你爹用錢逼著我和你定親,本少爺寧可娶怡紅院的美人,也不會娶你這醜東西。”
“你們品茗軒故意在菜裏麵下毒,吃死了人,誰知道你有沒有參與?如此毒婦若是嫁進門,家宅必然不寧!”
“今天這婚書本少爺當街撕了,以後婚嫁各不相幹。哦對了,聽說你家宅子明日就要被人收走了,念在你我曾有過一段婚事,本少爺準許你以後來我顧家做一個洗腳婢。”
“……”
品茗軒大門緊閉。
透過紙窗,可隱隱約約看到一個女子的身影。
正是許秋爽。
許秋爽捏著拳頭,緊咬著下唇。
容貌一直是她自卑的地方,可是周圍的人都為了奉承她,很少會當麵給她難堪。
可是如今,爹爹的生意一落千丈,上門要賬的人越來越多,這些人也都露出了真正的嘴臉。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出去的時候,門外響起了陳嬌嬌的聲音。
“我當是誰,原來是顧族長家的。賢侄怎麽今日有空來我這,是欠侯府的銀子備好了?”
顧福玉麵色難看。
陳嬌嬌沒有給顧福玉一點麵子,又道:
“對了,聽聞顧族長最近正在和周家、馮家一起做香料生意。你回去記得告訴你爺爺,讓他老人家想開點,這生意有賺有賠很正常。”
“……你什麽意思?”
“賢侄竟然還不知道?”
陳嬌嬌眼睛一眨,“周家行賄一事被發現,官府查封了香料鋪,並給許家特簽了出海令,明日一早許家船隊就要從渡口出發了。”
“……怎麽可能,香料鋪可是注入了我家全部的積蓄,不會被封的。”顧福玉慌了神,“還有許家……我親眼看到無數合作商鋪都堵著許家門口要錢。”
陳嬌嬌笑,“那些合作的人到許家要錢,是見許家沒有出海令,做不成買賣了。如今出海令已經拿到手,自然是繼續和氣生財了。”
“……”
所以,許家沒完蛋。
而他為了不娶許秋爽,當街辱罵她醜,徹底得罪了許家……
.
夜色漸濃。
畫舫上,馮孝麵色陰沉的坐在了椅子上,得知今天白日發生的事情後,氣得手上爆出青筋。
“春鳳這個賤人,竟敢出賣我!”
他眼睛一眯,對身邊的侍從道,“去把春鳳那賤人也抓來,我要讓她知道背叛我的下場!”
“哦?什麽下場?”
一道清冷的男聲自頭頂上響起。
馮孝驚愕抬頭,就看到了畫舫之上坐著一個姿容淩豔的俊朗男子,那張冷峻的玉臉上一雙冰封千裏的眸子如同埋藏著無數凍死的屍骨,沒有半分溫度。
馮孝大驚。
顧昀琛怎麽回京了?
如果他回京了,夏玲瓏必然也回來了,可怎麽不見她派人報信?
顧昀琛看出了他的想法,淡嘲冷道:
“本侯的確出了城,不過沒去觀霞水榭,而是去了清遠縣,發現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顧昀琛長眉一挑,“不知道馮公子可認識佃農趙家,他們家剛巧丟了一個孩子。”
馮孝心頭一窒。
忽然,一抹甜膩的香味鑽進了他的鼻子裏。
馮孝身上開始變得火熱起來,腦子也漸漸昏沉,隱約間他好像看到了他身邊有無數的男人……
沒等他反應過來,身下忽然一痛,整個人好像被撕成兩瓣一樣,火辣辣地痛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