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楚館

  看著眼前的顧昀琛,又瞧了瞧懷中的碧雲,陳嬌嬌的腦子嗡地炸開。


  侯爺怎麽會在這裏?!

  看著眼前宛如抓奸般的場景,陳嬌嬌莫名心虛起來。


  她從床上站起來,心虛解釋:“侯爺,我、我來這裏有正事要辦。”


  顧昀琛長眉一挑,“正事?來這種風月場,有何正事?”


  “這……”陳嬌嬌答不上來,水眸一轉,便反問道,“那侯爺為何來了?”


  沒等顧昀琛回答,隻聽到“噗通”一聲巨響在房間響起。


  陳嬌嬌心中一跳。


  順著聲音看去,見是花架上的花盆摔了下來。


  想來是碧雲在暈過去前,腳勾住了床邊的花架,加上陳嬌嬌剛才又為了避嫌,推人推得有點著急,這才導致花瓶從架子上摔了下來。


  陳嬌嬌剛要鬆口氣,卻被顧昀琛推倒在床上。


  綁在床柱上的紗簾不知何時被人解開,繡著金絲牡丹的床簾垂曳在地,遮住床榻上的光景,也遮住房間內一片燭火。


  陳嬌嬌煙眸圓瞪。


  昏暗紅帳內,顧昀琛在她正上方雙手撐在榻上,雖與她隔了一段距離,可撲麵而來的青草和沉水香混合的味道霸道地充盈著她的呼吸間,糾纏在她每呼吸進的空氣中。


  她心跳得不受控製起來,手指無措地攥著床單,緊張得像是暴曬後幹涸的魚,僵直緊繃成一條直線。


  “侯爺——”


  “爺”字還未發出,顧昀琛眉頭一皺。


  門外腳步聲漸近,似乎下一秒就破門進來。


  他下意識想伸手捂住對方的嘴,可是雙手皆撐在床榻上,動彈不得。


  緊急之際,他垂頭,封住了陳嬌嬌後續的話。


  陳嬌嬌大腦一片空白。


  全身的感官係統瞬間封閉麻木,似乎隻有唇邊的皮膚格外敏感,那清涼柔軟的觸覺,似用白糖烘出來的糖絲,透著軟綿綿的甜。


  “砰!”


  房門被大力推開。


  緊接著,老.鴇聲音響起,“姑娘,發生了何事?”


  “姑娘可在?”


  “姑娘?”


  簾子外,老.鴇的聲音越來越近,似乎要撩開簾子一看究竟。


  帳內,燈火照透牡丹窗簾,投下一層鍍著胭脂晚霞般的昏暗光線。


  顧昀琛的心怦然跳動著。


  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後,微愣片刻,稍抬起身子,就瞧見陳嬌嬌那雙澄清見底的眼眸濕漉漉地望著他,泛著水澤的唇瓣微張,滿是驚訝和錯愕。


  腳步聲逼近,顧昀琛眸色一沉,移到陳嬌嬌耳邊,低聲說著什麽。


  陳嬌嬌被灼熱的氣流燙得縮了縮脖子,鸚鵡學舌地複述著顧昀琛教她的,對簾子外的老.鴇道,“誰讓你進來的,還不出去?”


  老.鴇眯了眯眼。


  這簾子外露出的那雙鞋的確是碧雲的,又聽見裏麵那位姑娘聲音斷斷續續,帶著幾分偽裝不來的羞惱。


  她做這行這些年,一聽聲就能知道這人是真的動情還是偽裝聲色。


  她眼中斂過警惕的神色,笑著告罪討饒,“奴打擾了您的雅興,這就告退。”


  房門外,站著一個黑袍男子,頭戴黑紗帷帽,讓人窺不見真容。


  老.鴇和男子似不經意擦肩,幾不可察地對他微微搖頭。


  黑袍男子收起了袖中的短刃,徑直走進了隔壁的房間。


  房內坐著一個四十左右的男人,虯須覆麵,眼下有疤。


  正是嚴廚。


  嚴廚起身,神色小心,“主子,可有異況?”


  黑袍男子一掌摑在嚴廚臉上,聲音暴戾,“你知不知差點壞事!”


  嚴廚唇角滲血,跪地求饒,“主子,那布防圖我當真收得隱秘,著實不知是怎麽丟失的!”


  “罷了,若非你當年之事做得幹淨,我也不會留你到現在,給你戴罪立功的機會。”黑袍男子又拿出一張牛皮紙,“如今邊關和紅毛人戰事吃緊,陛下有意派禦廚到前線慰勞軍隊,姚老頭最溜須拍馬,向陛下推薦了你,這倒是省了我很多事情。”


  他複又給了嚴廚一匕首,“六月初十你就啟程,七月到了漠縣後就動手,這匕首上抹了劇毒,一旦進入血液就藥石無醫,陳子驕必死無疑。”


  一牆之隔外,陳嬌嬌聽到這裏,扶著牆壁的手指握成拳,指骨泛著青白色。


  陳子驕,正是她大哥。


  床帳投下的陰影籠罩在她眉眼處,讓人看不出情緒。


  顧昀琛看在心中。


  他是跟著玄衣人來的。


  此人神出鬼沒,幾乎可以確認他就是幾日前當街暗殺之人,也和當年母親葬身藏書閣一事有關。


  所有事情都按照計劃進行。


  隻有陳嬌嬌的出現,在他的意料之外。


  顧昀琛沉吟片刻,“放心,你兄長會沒事的。”


  他未曾察覺,他的語氣輕柔,似羽毛輕撫。


  陳嬌嬌“嗯”了一聲。


  她心中情感複雜,有迷茫、有慶幸、也有懊惱,似調味香料打翻一處。


  好在娘幫她拚湊出兄長遇害真相,她這才會開始懷疑嚴廚。


  不然僅僅憑她以為的,隻在信中囑咐兄長窮寇莫追,怕是會讓兄長重蹈覆轍。


  她耳朵一動,聽到了隔壁關門聲,想要跟上去一窺幕後主使真容,卻被顧昀琛按下了手腕。


  顧昀琛聲音比往日低沉許多,“我已經派人暗中追蹤,你已經被人盯上,不宜行動。”


  “你是說那老.鴇?”


  “嗯。”


  風雅小築這樣的場所,欺淩暴虐之事常有發生,發出的動靜遠比剛才花瓶砸落聲大,這老.鴇聞聲而動,第一時間衝了進來,顯然是守在了附近,幫隔壁二人打掩護。


  百密一疏,這反倒暴露了對方的身份。


  顧昀琛唇角一勾,“風雅小築乃長安城最大的風月場,其幕後老板一直神秘沒有露麵,你若想查究竟是誰害你兄長,隻要知道這位神秘老板即可。”


  陳嬌嬌微微點頭。


  這老.鴇麵熱心冷,能在天子腳下做這麽大的營生,必是不簡單,能讓她如此聽命的,隻有風雅小築的真正的老板了。


  二人並未著急離開,狹窄的床榻上橫陳著昏死過去的碧雲,留給他們的地方並不大。


  屋子內熏著甜膩香片,似糖水浸透的茉莉,膩得人頭腦混脹,唯有靠近顧昀琛才能緩解一二。


  陳嬌嬌察覺出這香味不對,率先下了地,把下了蒙汗.藥的酒杯倒在白瓷香薰內,滅了一室花香。


  她垂眸,“侯爺先離開吧,我一會兒再從正門走,不然那老.鴇精明,必會生疑。”


  顧昀琛瞥了眼昏死過去的碧雲,“不妥,你隨我乘車離開,自有人會善後。”


  “不用,我可以的。”


  陳嬌嬌拒絕得飛快。


  她臉上隱隱生熱,剛才唇上的落上的清涼和柔軟之感至今還未完全散去。


  她若再和顧昀琛獨處一會兒,隻怕心中尷尬。


  顧昀琛額上青筋隱隱作跳,“那老.鴇以為你和她發生了什麽,你如何善後?”


  陳嬌嬌滿腦子都是剛才的旖旎畫麵,根本沒聽清顧昀琛前麵說的是什麽,隻聽到後半句。


  ——如何善後?

  祖父曾教過她,若是有人問到了她不了解的知識,不要用“我不會”回答,會顯得生硬而無禮,可以用“我可以學”代替。


  於是陳嬌嬌張口就來,“我可以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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