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

  烈日炎炎, 天空不僅萬裏無雲,連一隻鳥都沒有。站在山坡上放眼望去,隻有新建成的仿克諾索斯宮殿那兒有幾個小黑點在腳手架上辛勤勞作, 在牆麵上標出殘存壁畫的應該在的位置。


  “埃裏諾,你有沒有發現?這兩天愛文斯先生有些不正常。”奧利弗一邊示意雅各布在他按住的長尺的另一頭定點,一邊問相距幾米遠的同伴。


  “這兩天?從火山出來之後, 他就沒正常過。”


  西西裏人左手拿著資料照片, 右手在牆上打著線稿, 頭也不回地說。


  “已經十點了, 他們什麽時候來?”雅各布抹了一把汗:“一天比一天晚。記得在龐貝的時候,愛文斯先生還起得最早。”


  “他早上五點來過了。”埃裏諾對著牆研究了一會兒:“我進來的時候, 正好遇上他的車開走。右邊這麵牆應該是他畫的線稿。”


  三個人都被曬得發暈,這時幹脆放下了粉筆, 一起走到那麵牆的陰影下看了起來。


  右上角用白線標出了一塊不規則的區域, 裏麵填上了寥寥幾筆,似乎是海浪, 又像是一條魚的背脊。這是在模仿遺跡中的殘餘壁畫。而周圍, 則用另一種顏色把那幾筆延展出去, 畫成了一條嬉戲的,帶著微笑的海豚。


  “我不明白, 那個美國佬究竟想要我們做什麽?”雅各布活動著脖子抱怨:“我告訴他我們可以把遺跡1:1地複原過來,保證一模一樣, 但是他說那不是他的計劃。一大早跑過來然後又玩消失, 要不是欠他一回, 我剛好能趕上下午那班船。上帝啊, 我快曬成肉幹了!”


  王爾德做了一個晚上的噩夢, 夢中他把王爾德的一生飛速地走了一遍, 從衣香鬢影到陰冷的牢獄。而每當他走過一個路口的時候,都會看到有個穿著長風衣的人遠遠地看著他。


  他試圖走近那個人,但是他們的距離卻一直不變。直到在肮髒的旅館裏,神父向他舉起了十字架的時候,他才第一次看清了站在神父身後的那個人的臉——是愛文斯。


  他的靈魂一陣抽緊,等到回過神,才發現自己坐在簡易的小床上,睡衣都被汗水浸透了。


  “奧斯卡,你醒了?”


  坐在床邊的人,把他從現實又拉回了夢境:“今天早上有魚排三明治。我給你留了一塊有點焦的,吃了我們去博物館。”


  王爾德深吸了一口氣,拿起床邊的懷表看了看:“十點了!怎麽不叫我?”


  “我看到你睡得那麽熟——”愛文斯見他慌慌張張地下床,伸手扶了一下:“沒事,埃裏諾他們三個在那邊,進度不會落下的。”


  這就是王爾德連續做了一周噩夢的根源:在喊出了他的名字之後,愛文斯突然退了回去,再也不提任何有關身份的事情了。他搜腸刮肚想出來的種種說辭都憋在心裏,毫無用武之地。而且從那一天開始,愛文斯對他的態度有了明顯的轉變。以前王爾德是年長者,愛文斯自然而然地跟隨他,被他照顧。但是現在,他變成了備受關照的那一個。愛文斯好像在嚐試縱容他釋放自己的懶惰和壞習慣,滿足他任何微不足道的小癖好。他對他說話的語氣,就像對一個精神脆弱的孩子。


  “對不起,我不該睡這麽晚。”王爾德心情複雜地做到了桌邊,大口咬起了確實挺不錯的三明治。他在吞咽的間隙舉起咖啡往下灌,一邊回想起夢中最後一秒的感受。


  天知道他當時看起來是怎麽樣的,幾個月沒有打理過頭發和胡子,裹著一層又一層的舊衣服,像一捆麥稈那樣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眼睛渾濁得看不清東西,舔一舔嘴唇就能嚐到破口的血/腥/味。


  但是愛文斯的臉就那麽清晰地出現在那裏,帶著和現在他看著自己吞麵包一樣的神色。非常平靜,有一點探究,還有一點說不出的悲憫。


  那一刻,王爾德寧願自己看到的是撒旦。


  “卡特先生,愛文斯先生?”


  就在他們都整裝待發的時候,營地的看門人突然在外麵叫了起來。


  “我在,什麽事?”愛文斯大聲問。


  “門口有幾位先生,自稱是考古學家,非見到你們不可。”看門人回答:“我讓他們等在門外,但是他們不聽——”


  “卡特先生!愛文斯先生!”另一個高而尖利的聲音喊道:“請你們出來,不然的話,我們就要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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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的很慢

  估計還有十多章


  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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