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柏林之春&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
“晚上好, 先生。這是您的帽子。”
托馬斯施密特結果男仆遞過來的綠色條紋高帽, 把自己的禮帽和外套脫下來遞給了他:”晚上好,謝謝。”
這不是他第一次拜訪老友布魯克納的宅邸, 但是以往這裏都是冷冷清清,今天這樣大放光明, 熙熙攘攘的景象,讓施密特感覺十分陌生。
“托馬斯!托馬斯!”有人大叫道。
如果是正式場合,這樣大喊大叫當然是不合禮儀的。不過在一片熱鬧中,也不會有人在意。
“米勒先生!您也來了?”施密特驚訝地說道,逆著人流走了兩步, 和一個戴著三葉草項鏈的老人會合。
老人穿著綠色的襯衫, 打著綠色的領帶,笑嗬嗬地接過侍者遞過來的帽子戴上了,一邊說道:”布魯克納難得邀請一次,當然要來了。挺好玩的不是嗎?我還沒有過過聖帕特裏克節呢!”
門廊裏傳來了悠揚的音樂, 伴隨著客人們的陣陣說笑聲。兩個身穿綠衣的青年各拿著一管垂著袋子的風笛,極具穿透性的音色讓每個人都能聽清。
“看來這次布魯克納搞了個大的, 走, 我們去看看!”米勒興致勃勃地拍了拍後輩的肩膀,兩人一起朝庭院中走去。
綠衣黑帽, 戴著紅胡須的侍者端著托盤在中庭走來走去,托盤上是大杯冒著泡的啤酒, 幾個披著長發的音樂人有節奏地打著手鼓, 活潑的節奏讓聽眾忍不住跟著手舞足蹈。
“為什麽今天都要穿綠色?”有人一邊喝酒一邊問道。
“據說是聖帕特裏克節的傳統, 愛爾蘭人相信綠衣小精靈Lepre
會在今天出沒,跟隨他們就能找到寶藏。聽說今天的主角是個愛爾蘭人。”他的女伴回答,她穿著一身鮮綠色的長裙,為自己的裝束開心不已。
米勒和施密特到的略晚了一點,當他們接過啤酒的時候,風笛,手鼓聲一停,人們的說話聲也下意識地壓了下來。
布魯克納麵無表情地站在庭院中間,綠色的領結並沒有讓他看起來青春一些。在他的右手邊,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
他穿著黑色襯衫和長褲,綠色的領帶稍作點綴。微卷的黑發襯托出蒼白,飽滿的臉龐。眉骨下壓著一雙十分沉靜的眼睛。
在場歡樂的賓客和侍者都比他看起來更像愛爾蘭人。但是當目光注視著他的時候,沒有人會覺得他不合時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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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是這個季節陽光下的山嶺,表麵覆蓋著新綠,其下自有丘壑。
“女士們,先生們,晚上好。”青年麵帶微笑:”我是來自愛爾蘭的奧斯卡王爾德。我的團隊已經準備好了,接下來請大家欣賞四重奏:《都柏林之春》。
風笛的泛音再一次響起,不似之前的歡快,而是非常輕,非常慢,氣袋中吹出的泛音在人群中低徊,王爾德踩著前奏的節拍走進了大廳。
人們自大門魚貫而入,腳步聲中間或有錫哨的鳴響,然後是手鼓再次應和,迂迂回回,反反複複。
大廳裏已經設好了坐席,台上有四把椅子,三個人正在演奏。魅影坐到了最旁邊的一把椅子上,在他身邊放著一把半人高的凱爾特豎琴。
在巴黎歌劇院的樂團裏也有半音豎琴,但是凱爾特豎琴有許多不同:它沒有踏板,樂師直接用手撥弦。由於沒有踏板,需要用手改變調性。
魅影的手指一碰上琴弦,就感到一陣疼痛——彈的時間太短,指尖還沒有生成厚繭,指甲上坑坑窪窪,都是練習留下的痕跡。
但是賓客看不到這一點疼痛,他們隻看到年輕俊美的演奏者坐在台前,別人需要仰背彈奏的樂器,他可以俯就。
他舒展雙璧,仿佛在擁抱。雙眼微垂,嘴角含笑。那輕撥的十指間,琴聲猶如起伏的波濤。
是水的聲音,海水拍打著堤岸,催促著那一個尤未睡醒的島嶼。
風笛嗚嗚響起,是冬之寒風仍在蕭瑟。錫哨的顫音,是黑色的枝條在猛烈搖擺。
手鼓不斷加快,加強。豎琴的奏法由泛音變成濁音。在冰冷的泥土中,突然冒出了一點亮色。
風笛和豎琴開始合奏,曲調悠揚高亢,緩急分明。那一點綠色的嫩芽抽出了枝幹,向著天空張開了帶著絨毛的新葉。
樹枝上的小骨節也打開了葉苞,就像是新生的孩子,懵懂地注視著這片天地。春日的花朵開始打蕊,陽光燦爛而透明。
整個島已經煥然一新,寒冷和肅殺變成融融的暖意。枝頭的鳥兒婉轉啼鳴,為了包圍它們的,碧玉似的新葉。
此時,春天的曲調已經不是幾個音符,一段小曲,它開始磅礴生長起來,無論是豎琴,風笛還是錫哨,到處都有春的曲調,到處都有勃勃的生機。薔薇的藤蔓長出了柵欄,花苞還未打開,蜜蜂已經停駐。
四個樂手一直注視著觀眾,他們的臉也展露出了生之喜悅。即使其中的一位已經滿臉皺紋,他手中的錫哨卻依然年輕。
吹奏風笛的,是一位文雅的青年。臉龐上總帶著淺淺笑意。風笛在他手中,就像旋轉跳躍的春風,擠擠挨挨的花朵,就像是世間最美好的東西。
但是米勒,施密特這樣的行內人,自然可以聽出他在等待和應和,這首曲子的中心不在於先聲奪人的風笛,而在不時間斷的豎琴。
到了曲子的後半段,音樂猛然激烈而濃稠起來,手鼓幾乎在和豎琴賽跑,風笛一層一層地拔高,仿佛一堵花牆灼然盛放,美麗到了極致,下一步就是凋零。
豎琴錚錚地響了。
維也納人的臉上帶著疑惑。他們本以為布魯克納會介紹一位純學院派的新人,沒想到近了宅院後氣氛如此歡脫。他們於是斷定今晚的風格就是喝喝啤酒,聽聽愛爾蘭民謠,這個——王爾德,卻給他們帶來了純音樂的《都柏林之春》。
"如果不是看著他們演奏,我會覺得我在維也納大劇院聽一場交響樂。"施密特想道,"完全不是學院派,但也並非民族風格,這個風格自成一體。"
米勒則更關注樂曲,"《都柏林之春》,從未聽過的風格,難道是都柏林當地流傳的曲子?但是其中又帶有一點法國音樂的味道,第二樂章還有點英國的印記——"
在短暫的安靜之中,四個演奏者放下他們的樂器。除了來自倫敦的魅影和艾斯曼來自倫敦,另外兩個都是在維也納生活了十多年的愛爾蘭人。其中一個是"醉鵝"繆勒先生供貨的樂器店的老板,另一個是老板的朋友,在一家銀行裏做小職員。
他們為了音樂來到維也納,但是維也納的水實在太深了,完全淹沒了他們的聲音。他們愛上這座城市,定居下來,忘記了那些在街頭彈木吉他的日子。愛爾蘭已經離他們很遠了。
直到繆勒先生帶著一位年輕的同鄉敲響樂器店的門,他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地道的愛爾蘭人,連怎麽調試愛爾蘭豎琴都不會,第一次拿風笛手勢就是錯的。
“請你們教我愛爾蘭的音樂,”這個人說道:”我需要你們一起加入。”
他根本不是愛爾蘭人,但是他確實懂音樂。
他能用兩周的時間學會陌生的樂器,下一天就帶來了一首四重奏的曲譜。他們的每一個建議和疑問,都會在他手下變成更完善的樂章。他能聽出合奏中的每一次錯誤的顫音,不斷糾正直到完美無缺。
他們已經不想音樂很久了,閑暇時的演奏隻是為了消磨光陰。但是這個奇怪的人,這個如此年輕又如此成熟,不像愛爾蘭人卻讓他們想起愛爾蘭的人,把他們帶到了這個不可思議的舞台上,讓維也納聽到了他們的聲音。
掌聲響起了嘛?也許響起了,非常棒的掌聲,但是他們已經不在乎了。能夠在這裏演奏一曲,就是他們經年的夙願。
“謝謝,謝謝大家。請欣賞下一曲,來自愛爾蘭的《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
青年的聲音不急不緩地響起,老人再次舉起了錫哨,暗自握了握拳,止住手掌的顫抖。魅影從豎琴旁站起身來,和著手鼓和風笛放聲唱道:
“夏天裏最後一朵玫瑰還在孤獨地開放,所有它可愛的伴侶都已凋謝死亡。再沒有鮮花陪伴,映照它緋紅臉龐,與它一同歎息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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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願讓你繼續痛苦,孤獨地留在枝頭上。既然可愛的同伴都已熟睡,你何不與她們同往?於是我把你那芬芳的花瓣,輕輕地灑落在花壇上。讓你與親愛的夥伴們團聚,在芳香的泥土中埋葬。”
王爾德一邊輕輕哼著歌,一邊探查地上的泥土。在他旁邊的亞曆山大好奇地問道:”卡特先生,這是什麽歌?”
“這是愛爾蘭的歌。愛爾蘭和克裏特島一樣,也是海上的一個島嶼。”
王爾德終於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吹了個口哨示意四散的隊伍聚過來,一邊說道:”《夏日最後的一朵玫瑰》,我母親常常唱這首歌。
“我的英文不是很好——呃,最後那兩段,沒有聽懂。不過您唱得真好,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動人的嗓音。”亞曆山大感歎道。
“卡特先生,發現什麽了嗎?”另一個走過來的學生問道。
“是的,你們看這裏的土,雖然推平了,但是顏色和周圍的地麵並不一樣,旁邊這個小土坡也不是自然形成的。這裏一定被人挖開過。”王爾德說道。
“即然被人挖開過,不是代表不會有東西了嗎?” 那個學生皺起眉頭,大滴的汗珠從他額角淌下來。他們已經在克裏特島呆了一個多月了,卻幾乎沒有成果,這種每天像苦力一樣到處偵測,挖洞的生活,他已經厭倦了。
“在我們之前,過來的都是想要發大財或者出名的探險家。他們專門雇人來考古,如果沒有發現,不會進行這麽大範圍的挖掘。”王爾德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們一般隻拿走了覺得值錢的東西,然後把土埋回去。下麵很可能有更多的遺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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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麵幾章都沒轉碼,如果看的時候有哪一章是亂碼的,希望留言告訴我,我去轉。
《夏日的最後一朵玫瑰》英文版是用古英語寫的,大家有興趣可以查一下
比較有名的是電影《小小少年》裏的片段,沒有唱全,德文版的
前幾年藍爸懷舊的時候拉著某藍一起看過,今天意外查到這一首,第一次知道後半段是這樣的,還真是非常的喪啊
待會要給這章轉一次碼
是的,今天某藍不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