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請好好生活
聽著胡媽迎上去,聽著他們在玄關寥寥數語的交談,顧暖音想了想,還是站起了身。
算起來,這是自從她動了刀子之後兩人之間的第一次見麵,本來還以為多少會有點尷尬。
隻是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有的卻隻是平靜,在平淡的沒有起任何波瀾的空氣中,顧暖音感到了自己無動於衷的心。
傳說中的,心如死灰大抵也就是這樣了吧。
“回來了?
東西帶了嗎?”
語氣平淡,從大順那件事情之後,這還是她第一次這麽心平氣和地麵對著他。
隻是出口的話除了這幾個字以外,居然再也沒有了其他。
聞言,韓先生眸光微閃,點了一下頭卻沒有其他動作。
“嗯,帶了。”
“好。”
既然已經徹底的放下,自然也就沒有了當初那種深可見骨的恨意。
見韓相臣也沒有有所動作的意思,顧暖音便徑自上前將他手中的公文包抽過來打開。
拉開拉鏈果然就在裏麵發現了一份重新打印好的文件。
上麵的離婚協議還是跟上次的一樣刺眼,隻不過心裏卻沒有了上一次那樣的悲痛欲絕。
“既然好了,那就去簽字吧。”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倘若一早就知道了最後必然是這樣的結局,當初在第一次的時候,就應該將那份文件給簽了,也省的再出了後麵這些彎彎繞繞來。
暗暗歎了一口氣,顧暖音直接轉身。
隻是腳步還沒有邁出去,韓相臣淡淡的聲音便在耳邊響了起來。
“就這麽著急麽?
這很可能就是我們之間在一起的最後一頓飯了,也不願意一起吃完?”
腳下微微一頓,下意識地抿了抿唇角將心底不該有的情緒摒棄掉,顧暖音並沒有回頭。
“我已經吃過了,你自己吃吧。
我在書房等你。”
話音剛落,男人的聲音便再一次響起,帶著一股子憂傷的自嘲,讓她的心莫名就疼了一下。
“嗯,我明白。
還記得那時候你跟我說,如果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就會同我不共戴天。”
伴隨著話語,身後的皮鞋聲朝著洗手間而去。
留下顧暖音,怔在了原地。
“那個時候……”
那個時候,並不知真相,隻想著他或許是真的為了別的女人拋棄了她們母子,才會那般絕情。
如今的情形已經是全然不同。
那時候聽小陳說起,如果孩子生出來她會無法麵對時,還不覺得什麽,現在那種難堪的情緒才逐漸滲入了腦海。
還有最後在一起的一頓飯……
其實這個認知,是一早就有了的。離婚了,從此之後就是兩不相幹的兩個人。
可是現在聽著男人這麽明白地說出來,顧暖音的心裏還是有了莫名的窒息感。
腳下也似乎瞬間就有了千斤重一般,再也抬不起來。
不過是一個躊躇間,人已經掉轉了方向。
韓相臣洗手回來踏進飯廳,一眼就看到了已經在餐桌旁坐好的女人。
在一大桌子豐盛菜肴的映襯下,她顯得那麽安靜而美好。隻是這份美好很快就……
扯著唇角的動作原本應該是想要笑一下的,不過卻沒有笑出來。
“謝謝你還能給我最後一個流連的機會,先稍微等一下。”
“流連麽?”
冷眼看著男人轉身去了客廳,顧暖音隻是笑。眉裏眼裏都帶著明確的冷意。
不過當看到男人回來的時候手上拿著的東西,眼神還是閃了一下。
“不是吃飯麽?
你這又是做什麽?”
並沒有在第一時間回答,先把手裏的蠟燭一一擺好點著,示意胡媽關了燈之後,韓相臣才入座,拿起了高腳杯。
“生日快樂。”
“……”
稍微呆愣了兩秒鍾便反應了過來,今天竟然是自己生日。
這段時間是在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她幾乎都忘記了這個重要的日子。
那麽近的距離,在燭光的映照下,男人麵部柔和,跟前段時間的冷漠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可惜如今在麵對他的時候,心卻是冷的。
“謝謝。”
客套著虛應了一聲,顧暖音也拿起了酒杯。
在清脆的碰撞聲響中還是忍不住想著,或許以後生日什麽的,都不會再去特別慶祝了吧。
畢竟……
正想著呢,對麵的感慨便再一次傳了過來。
“今天又是你的生日,我記得當年那天也是。
也祝我們相識十三年紀念日快樂。”
十三年前,他救了選擇在自己生日那天輕生的她,從此時候本來不應該有所交集的兩條生命就有了糾葛。
隻是,事到如今這個相識還能稱之為快樂?
“謝謝你還能記得,不過我倒是後悔了。
就像你一樣。”
如果沒有當年的相逢,也就沒有隨後這些愛恨糾葛。
快樂的確是快樂過,那些幸福更是顧暖音整個人生中僅有的璀璨。
可是細數下來,竟然還是傷心絕望忐忑不安要多一些。
如今更是走到了這樣一幅局麵。
至於說後悔……
聽懂了她的話外之意,知道她這是還在為當初自己初知道真相時候的失言,韓相臣的目光暗淡不少。
不過舉起的酒杯卻是並沒有放下。
“看在相識一場的份兒上,能答應我一件事情麽?”
“……說。”
不過是一頓飯而已,卻非得要整出這麽多的事情的。
現在對於她而言,最大的渴望也無非就是趕緊簽了協議跟他之間再無瓜葛,可惜連這麽點兒要求,似乎都有些奢侈了呢。
波浪不驚的心裏總算是生出了些許的煩躁來,顧暖音下意識地皺了皺眉頭,想著自己要不要還是去書房等著他的好。
察覺到她的情緒,韓相臣的眸光徹底暗淡,就連隨即出口的話都帶著那麽點兒灰暗的色彩。
“畢竟當年的恩怨我們沒法參與,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也不是我們能夠左右的了的。
不管事情變成了什麽樣子,離開我以後,請好好生活。”
“哐嘡”,隨著韓相臣這句話出口,顧暖音手中的酒杯直直砸在了餐桌麵上。
看著鮮紅色的酒液順著雪白的餐桌布緩緩蜿蜒,她的臉色也跟著幾經數變。
“你……猜到了?”
“是啊,很意外麽?
畢竟認識這麽多年了,我還以為對於我的猜到,你應該是不會感到驚訝的。”
終於還是笑了一下,縱然眼底還有那麽多的悲哀。
瞳孔深處更是幽深似海,似乎隻要是稍稍有一點點的不注意,那些逆流成海的悲傷絕望就會傾瀉而出,淹沒所有的一切。
“音音,你終還是恨我的吧?
終還是不管是怨也好恨也好,千萬別為難自己。”
“沒,我已經不恨你了,也沒有資格再去恨。
我隻恨我自己。”
緩緩搖頭,目光下垂,隻恨不得將自己悉數卷縮進燭光照不到的陰影裏。
“既然已經這樣了,再說對錯也好像沒有那麽多的意義。
隻是有一個問題,一直盤桓在我心裏揮之不去,就像是你說的,這可能是我們這輩子最後一次相聚了,介不介意給解個惑?”
說不怨,是假的。
縱然沒有了資格,可是還是控製不住心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