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扳指

  風起雲湧。


  南方的舞台猶如走馬燈一般。


  血色,貫穿了始終。


  同時的北方,似乎出奇地平靜。達官貴人販夫走卒好像都看透了一般,該來的醉生夢死和光怪陸離是一樣都不缺。


  當然,這裏麵的暗流湧動也還是有的,隻不過一般人覺察不出來而已。


  店裏的夥計終於安分下來之後,我也不為己甚,也開始悄悄悄悄打聽張羅著看看有沒有啥人家有女兒可以給夥計們“處對象”的。


  本來一開始我也考慮過繡房裏那些“繡工”們,但跟老夏商量過之後,覺著那些繡工的年紀還是太小了些,何況她們還需要繼續“養手”,暫時應該也不好“成家”,而我由始至終帶著那麽點兒“自由戀愛”的執著,於是暫且作罷。


  這期間,我居然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這天我正坐在店堂裏稍稍歇一口氣。


  閑下來之後,忽然有點兒懷念起幾位夫人和一對兒女來。


  老實說,我這個當爹的完全不及格——至少我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我自己沒怎麽跟自己的孩子好好相處過,一直以來都自己對自己說我這不是“忙於工作”麽……現在想起來,這跟現代那些口口聲聲工作而忽略了子女的父母有什麽區別?此外我的幾位夫人,我也是相處時間甚少。偶爾回天津的家,也是匆匆而過的多。


  我想,是不是要趁這個閑下來的時候回一趟家了?

  正思潮起伏間,我瞟到門外似乎進來了一個人。我抬頭一看,隻見進來的是一個年輕小夥,雖然粗繒大布但幹幹淨淨,他的相貌……好像哪裏見過?

  “孫大少!”他一見到我就徑直上來招呼了。


  “您是……”我隻得實話實說。


  “大少您不認得我了?我是阿福……”過了一會兒他又補充道,“咱師父是長生。”


  我張大了口好一會兒才“哎呀”地叫道:“是你啊!”


  我終於想起來了,他是那位開“東亞旅館”——我一開始穿越來的落腳地——的長生,一位文物修複高手加中間人的徒弟。


  “好久不見了,長高了啊!”我笑著說道。


  話一出口我才發現,這不是在現代小時候的我見到長輩的時候經常聽到的話嘛……


  “師父讓我過來告訴大少,有個‘老公’來想出貨。”他微笑著開門見山地說道。


  在大車的顛簸中,我思緒萬千。


  趕車的是祥子。老夏此刻不在店裏,我覺得也沒必要驚動他了。


  我忽然想起那個史密斯,忽然有點兒懷念起來。不知道那家夥這次會不會出現?

  略帶點“遺憾”的是,這次居然沒看到那家夥。


  坐在長桌一邊的是個頭花花白的老公,目光呆滯地不說話。他身上穿著那套太監服飾雖然可以看出品級挺高,但已頗為破舊,而且似乎多日未洗了。


  我也不好開口,隻好用眼神示意一旁的長生。


  長生微笑搖搖頭,開口道:

  “孫老公,您有什麽寶貝可以放出來給咱們開開眼了。”


  孫老公似乎楞了一下,然後抖抖索索地從身旁摸過一個包袱,放在桌麵,慢慢打開。


  跟我想象的包袱打開之後“精光四射”的景象不同,包袱裏麵……可以說是“乏善可陳”……


  怪不得史密斯那孫子不出現啊……


  隻見裏麵包著的是兩套舊衣服,似乎繡工還不錯,然後有幾個鼻煙壺之類的小物件,還有兩本經書之類的東西——這搞得我不知道怎麽開口好……


  這位老公啊,您好歹介紹下啊……


  “孫老公,”長生走上前從那堆物事裏拿起一樣東西說,“這東西您給說道說道?”


  那是一截圓筒狀的東西,黑不溜秋的看不出啥材質(至少是我看不出),上麵還有些磨痕,看大小……這莫不是個“戒指”?

  “這個……”孫老公的眼睛忽然亮起來,“這是皇上禦賜的‘玉扳指’!”


  不得不承認,不虧是“文物專家”,長生的眼光還是很毒辣的,我是根本看不出這無縫鋼管似的東西居然是玉的……


  “孫老公,這禦賜之物您也割愛了?”我試探著問道。


  孫老公的神色一下黯淡了下來,嘴唇哆嗦著但沒有做聲。


  我想我還是不要多問的好。


  “一百大洋,孫老公您覺得成不?”我幹脆點開口了。


  坐在歸程的大車上掂量著我手裏那個“價值不菲”的所謂“玉扳指”,我心下覺得好笑。


  您說要是古畫香爐之類,倒還有些說道;這個所謂的“扳指”我倒好奇是幹嘛的?難道就是戒指什麽的嘛?

  想到此節,我把它試著套在自己的手指上。這扳指很粗,試了下隻適合套在拇指。


  我比了個“讚”的首飾,把它舉在半空。


  嗯,找到點兒“皇上”的感覺了,哈哈!……話說這東西難道就是皇帝“點讚”用的?

  除此之外,我還花了幾十大洋把那兩本“經書”買了。


  雖然它們已經磨損得不像樣子,連書名都看得不大清楚了,但誰知道這東西是不是《四十二章經》之類的,也許收著什麽藏寶圖之類的呢?


  怎麽說,我覺得這算是幫幫那位明顯生活無著的孫老公吧!

  那兩套衣服我是沒要了,雖然看得出繡工還算是上等的,舊點兒好歹還能當文物;不過當我看清那是太監服飾的時候我還是很幹脆地婉拒了,這東西要搞家裏去不是咒自己麽……


  我比較介意的是孫老公最後帶著悲憤的聲音說的那句話:

  “皇上走了,不管咱們了!”


  “孫老公啊,您還記得省著點用。”我站起來帶上禮帽說道,順手把十個大洋遞給長生。


  不過我覺得我自己這句話應該是白說了,因為我從孫老公身上聞到一股似曾相識的味道。


  我想起,似乎這種味道在小順子她爹身上也有。


  然而,我盡力了。


  後來我把那個扳指送了給老夏。


  第一我覺著這是皇家的物件,老夏應該會有興趣;第二我想他可能會清楚他的來曆。


  “孫老公說,這是他出宮時最後一次見到皇……皇上的時候,皇上從手上脫下來給他的。”


  老夏撫著扳指,若有所思。


  “對了,”我抓緊時機問道,“這東西其實有啥作用的呢?”


  “這個啊!”老夏笑笑道,“是放箭的時候扣弓弦用的。”


  原來如此……


  那個“玉扳指”,其實根據薩蘇作品記載,本來是夏老公出宮的時候恰好碰見了溥儀,溥儀忽然發起善心來給他的。後來傳到曾奶奶也就是夏大娘那兒,經曆過一段曆史浮沉以後被捐到博物館了。在這裏移用一下,也順便為後麵作些鋪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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