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文豪

  台上老者,須發皆白,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帶著一頂式樣怪異的帽子。


  老者的左右,分別有兩人,帶著類似的帽子,捧琴焚香,飄飄然狀。


  要不知道的,還以為這是哪座仙人洞府的真仙下凡了呢!

  可惜這台上的人,我是知道的;左右的人,也都如雷貫耳——當然多數是在後世了。


  忽然,台上這位老者張口就“嘰裏咕嚕”起來。這幾句話弄得台下的人如墜霧裏麵麵相覷,不知這位仙家施的是“五行搬運”還是“五雷正法”?

  還好,他身旁其中一位“重瞳童子”……咳咳……就是帶著眼鏡的先生……上前高聲說道:“非常感謝各位能夠前來迎接老夫!”


  很好,這裏還有位懂“洋文”的,總算不用像上次在抱犢崮那樣挺身而出當“通譯”了——否則這位“仙長”那一口咖喱味兒濃重的英文我還真不好翻譯……


  “認得他不?”我身邊的人小聲問道。


  “這不泰戈爾麽?”我沒好氣地回答道,“來這裏的人都知道的罷!”


  “咱說的是剛才做‘翻譯’的那位。”


  荊少雲那孫子好整以暇地說道。


  老實說這家夥此刻這樣子特別特別的欠揍,要不看他“年紀大”咱真有把他爆錘一通的衝動……


  “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那孫子搖頭晃腦的樣子更堅定了我打他一頓的信念……


  等等,這台上那位莫非是……


  “哦,老魏你也喜歡吟詩?”旁邊忽然又有人問道。


  我說了吧!荊少雲一得意起來聲音就把不住了,還真是……


  待我看清楚說話的人,我差點兒蹦起來了。


  隻見這位留著一撇標誌性的“一字胡”,留著平頭,穿一身在這時代可謂非常“新潮”的西服。雖然我知道這次來的人基本都會在後世留下或大或小的名聲,但眼前的這位我可是曆史照片圖畫上看得最多,還多次上過郵票……


  “見笑了,周先生。”荊少雲居然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咱倒是沒想到,”眼前的“周先生”笑道,“老魏你居然也懂這些個吟風吟月的啊!”


  荊少雲難得“老臉一紅”地尷尬笑笑。


  “諸位現在可以向泰戈爾先生提問了!”台上那位又高聲叫道。


  “我想請教下泰戈爾先生”,人群中有人舉手高聲說道,“這次來華有何值得一說的見聞呢?”


  很好,這明顯是個湊趣的。我留意到旁邊的“周先生”大搖其頭。


  台上那位“重瞳童子”低聲在泰戈爾的耳旁作翻譯狀。


  隻見得泰戈爾微微點頭,然後說了幾句話。


  “泰戈爾閣下說,在中國很愉快,能夠見到各位文學屆的青年才俊。”那位翻譯道。


  我下意識地“嗯”了一聲。


  雖然吧,那位尊敬的泰戈爾先生講的話口音很重,但我還是能聽出他說的好像不是那麽回事兒啊……


  荊少雲看了看我,然後忽然高聲問道:“不知泰戈爾先生對今日中國之民主科學發展有何看法?”


  他的聲音本來就尖銳,一時引得在場之人議論紛紛。


  台上那位“童子”似乎皺了一下眉頭,然後低聲翻譯。


  “泰戈爾閣下說,”得到回複的那位翻譯道,“今日之中國,不妨多借鑒英吉利等國的製度,定可有所發展。”


  荊少雲微笑道了聲謝。


  這孫子這是怎麽了?他一直以來不是挺低調的麽?


  “你方才為何不直接用英語提問呢?”我湊過去小聲問道。


  “我是個‘前清太監’,如何會‘洋文’?”他笑了一下低聲答道。


  也是哦……一個前清太監這當口忽然滿口“洋文”,估計對這個年代的人來說還是太驚悚了點兒……


  “我剛才已經犯了禁,”他忽然臉色凝重地說道,“也不知道會不會引得‘那邊’來人……”


  “此話怎講?”我奇道。


  “《再別康橋》本應是徐誌摩1928年的作品,”他輕歎一口氣說道,“還被魯迅先生聽到了。”


  我偷偷看了下此時站在我們身後不遠處的“周先生”——也就是魯迅先生,他此刻似乎正在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邊。


  “那你還開口啊?”我說道。


  “在被‘清洗’前,好歹能留點兒曆史印記吧!”他苦笑道。


  “應該……”我囁喏道,“應該不至於吧……”


  老實說我這句話連我自己也說服不了——仲慧喬的經曆說明,“那邊的”監控可是很靈敏的。


  “罷了!”荊少雲忽然一拂袖說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用。”


  我不知道說什麽好。


  老實說,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也是得到他送信的結果。


  那天瑤秋忽然問出那句“孟嚐,你還是你嗎”之後,我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聽得外頭順喜在敲門。


  “少爺,”順喜叫道,“外頭有人找。”


  我正巴不得有人此刻過來幫我解圍呢,一眨眼發現瑤秋居然也跟出來了,心裏苦笑不已。


  店堂裏有個穿學生製服的人,見到我鞠了一躬,然後恭敬地雙手遞上一封信。


  “孫公子,這是您的朋友托付咱交給您的。”


  我很不習慣他這樣的恭敬,於是笑笑說道:“兄弟不必如此多禮。”


  誰知道那個學生居然又鞠了個躬,然後說道:“家父蒙得公子搭救,在下合家上下都感激公子的恩德!”


  嗯?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也許是看出我的疑惑,他繼續說道:“家父那時也在臨城的火車上。”


  我恍然大悟。


  送走了那位學生以後,我拿著信回到房間——瑤秋也一言不發跟在後麵。


  我打開信,才發現是荊少雲寫給我的,就是告知我泰戈爾來華之事。


  “連火車上的客人都很感激孫大少您呢!”瑤秋忽然不冷不熱地說道。


  我的大小姐,又哪裏不對了啊!我的冷汗下來了……


  “你能夠舍了性命去把慧卿換出來,”瑤秋哀怨地說道,“看來我始終還是比不上她啊!”


  這這這……我那時候明明是換了那個外國女性來著……話說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你不同,”我大著膽子開始施展我剛練成沒多久的“狗腿功”,“如果是你的話,你會陪著我一起去死吧!”


  瑤秋一聽,眼淚刷刷下來了,忽然衝上前一把把我摟住。


  “我不管你變成了誰,”她抽泣著說道,“但我知道你是真正懂我的……”


  ……


  “怎麽了?”


  可能是我陷入了“回憶殺”愣神了很久,荊少雲關心地問道。


  “沒……”我苦笑著說,“忽然想起些家裏的事情……”


  “真羨慕你,”他臉色平靜地說道,“能夠有自己的家。”


  我不知如何回應,隻好報以苦笑。


  “樹人,這兩位是?”


  忽然有人問道。


  我們抬頭一看,發現居然是剛才在台上那位“重瞳兄”——徐誌摩。


  “這位是咱們京師大學堂的‘門閽’,”魯迅先生答道,“而這位……”


  魯迅先生剛才能叫荊少雲做“老魏”,說明他們至少相識;但很抱歉,他也是不認識我的。


  “在下孫孟嚐,”我拱手道,“久聞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風采不凡。”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先給這位戴兩頂高帽總不是壞事。


  “哦!久仰久仰……”這位日後聞名後世的“徐大詩人”也拱手應道。


  不過我從他神情上看出,恐怕這隻是一句沒什麽營養的客套話罷了。


  他的眼神,時不時瞄向遠處——那裏聚了一堆人,其中一位,是一位氣質上佳的女子。


  民國十三年即1924年4月12日。獲得諾貝爾獎的印度作家來華,受到眾人的熱烈歡迎。不過其中很有些人,覺得是太過於把泰戈爾神化,隻是來“看看”而已,其中就有魯迅先生。此次更新,因為工作實在太繁忙,剛好身體抱恙,因此拖了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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