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一波方平又生變
靖新二十年八月,洛偃公主同駙馬從海上仙山帶回珍奇寶藏與長生仙草,被聖上大肆嘉獎的消息不脛而走,傳遍了任安城的大街小巷。與此同時,燕山王在巴顏城大破摩番軍隊的捷報也及時傳回了任安。
一時之間,陸皇後唯一剩下的兩位子女風頭無兩,城中人人都在傳頌陸皇後昔年的故事:從她賢良治理後宮到教導子女有功,當真是從頭到尾誇了個遍。
然而任朝陶與公孫舜卻並未在任安城中停留太久,她與公孫舜領了賞,直截了當地向任未成開口求了個陪都洛陽的閑散官職,便馬不停蹄地收拾好行李直奔洛陽城而去。
“有話便直說,當心別把茶盞撞翻了。”看著任朝陶毫不留念踏出養心殿的背影,李演滿心的疑惑都被任未成看在了眼裏,他因此這般對李演說道。
“老奴惶恐。”李演慌張打了個千向任未成行禮道:“老奴並非有意走神,隻是奇怪陶公主此番回京的態度,按理說,她應該很埋怨皇上您插手出海一事——”
“就算是皇甫老兒的寶藏,在這普天之下也都是朕的東西,她哪來的立場埋怨?”任未成聞言,抿了一口絲路之上新近而來的胡茶,看向李演道:“更何況,她拿了那寶藏想用做何用,隻怕她同朕都心知肚明。”
“此番退一步韜光養晦,倒是算她聰明。”
任未成將手中的茶盞穩穩地放置在桌上,抬眼瞟了瞟李演,見他一直低著頭沒什麽反應,卻也並不在意,隻是自顧自地說道:“況且她如今需要顧及的,怕是還有朕的外孫罷。”
任朝陶有孕一事,任未成並非不知,她在海上漂泊了數月,待回到任安時,腹部已經算得上明顯。他原想請禦醫替她診治查看一番, 卻不想她壓根就不想在任安久留。一到城內便進了宮,領了賞後,開門見山地便說了自己所求:她想要前往陪都洛陽,在文殊院中任職。
文殊院主要負責管理陪都的政務,但既是陪都,又何來特別重要的政務,有的也不過是負責將任安傳達的指令傳遞到更下級的城鎮而已。因此說起來,文殊院算得上是陪都王宮中最清閑的機關。
任未成很清楚,任朝陶是因為這一次走錯了一步棋,此番在主動向他示弱而已。但懂得示弱總比愚昧且不知天高 地厚得好,因此他雖然心知肚明,卻樂得與她同演這場父女相親,相互理解的戲碼,表麵上是順著她的心意,實則卻是他將她發配去了最無法做出政績的機關出賣勞力。
至於之後的事,便要看她是否依舊足夠聰明來好好表現了。
任朝陶雖然馬不停蹄地離開了任安城,但實則卻並未立刻上路前往洛陽,而是在城郊的列陰侯府別莊住了下來。
這處別莊自夏與賢離世後已被荒廢了許久,但任朝陶卻在一年前要求圖季更將它打掃清理了出來,當時不曾想過要將此處別莊用作何用,隻是因著是夏與賢留下的產業所以格外上心,卻不想此時卻派上了用場。
她經曆了海上的顛簸實在是太過勞累,不適宜立刻車馬勞頓,但卻也不想留在宮中,好在有這麽一處莊子供她棲身,也算是當年未雨綢繆了。
因著出海,公孫舜已將武林中事拋下太久,因此他將任朝陶交托給明黛、力士與參孫後,便先行回去了洛陽城。不過以他的輕功,往返兩都之間倒也不費時間,因此任朝陶時常都是這一日傍晚送走了他,第二日傍晚又再次同他相見。
她也說過讓他安心武林事務,不必這樣奔波,她有明黛他們陪伴在身邊,根本無需這樣緊張,但公孫舜卻是不聽,依舊不斷往返於兩城之間。
這一日的任朝陶剛剛洗漱裝扮好,便聽見一聲悶 哼,似是守在莊外的力士與參孫被人擊倒在地,她的心底咯噔一下,幾乎是立刻站起了身來。
與此同時,她的房間門被人猛地推開,明黛嚇得立刻尖叫起來,想也不想地便擋在了任朝陶身前,卻被為首的女子一腳踢開,那女子正欲靠近任朝陶,卻隻見任朝陶從桌下抽出了一把劍,毫不留情地向著她刺了過來。
“公主殿下好身手,隻可惜,畢竟是特殊時期,終究還是敵不過我。”
遊衍輕快地閃開了任朝陶的攻擊,有意識地向著她的腹部攻擊,任朝陶為保護腹中胎兒,隻得分神掩住,卻不料跟隨著遊衍的兩位彪形大漢趁此機會鉗製住了她的手臂,她還沒來得及反抗,便被他們製服。
一路航海歸來都不曾有事發生,任朝陶雖不敢放鬆警惕,但卻也覺得,或許是杜詠是懼怕任未成,的確是不敢在皇家錢財上亂動手腳。至於遊衍,他們幾人觀察了這數月,也隻能確認她的確就是杜詠的人,還因著杜詠的關係與任未成有過接觸,但除此之外,他們也再得不出什麽更深的結論。
因此不免放鬆了許多,此番突然來襲,任朝陶的確是掉以輕心了。
“遊姑娘大駕光臨,所為何事?到底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情誼,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非要這樣押著本公主才高興?”
任朝陶被那兩個大漢架著,打量了遊衍幾眼,又遞了個不要過來的眼神給明黛,這才如此說道。
“公主說笑了,我這平民哪有什麽話會跟公主說,自然是杜大人眼見公主又要離開任安,想要同故人話別幾句罷了。”
遊衍說著,向著那兩個大漢打了個手勢,隻見那兩個大漢立刻鬆開了任朝陶,大踏步地走出了房間外,再次回來時,與他們一同而來的,便是杜詠。
“臣,杜詠,見過公主殿下。”
杜詠滿麵堆著假笑,向著任朝陶十分散漫地行了一個禮,接著緩步走近任朝陶,似笑非笑道 :“公主到底是吉人天相,從裴家死士,小岐山王再到海上艱險地走那麽一遭,竟都是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厲害,實在是厲害。”
杜詠說著,忽地抬起雙手對著任朝陶鼓起了掌,聽得任朝陶一陣頭痛。她抬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氣道:“杜大人有話便直說,對著本宮不必使出對付父皇的那套虛與委蛇來。”
她的話音還未落,便感受到杜詠的掌邊忽地生出一陣風,正欲向她而來時,她猛地抬掌跳開,將那一股氣頂了回去。杜詠原本隻是卯足了力氣想要給她一耳光,卻不料習武之人早有預感,任朝陶這一回擊,卻是將他擊得連連倒退了幾步。
杜詠幾乎是立刻變了臉色,那兩個大漢眼見杜詠受辱,立刻衝上來擋在了杜詠身前,任朝陶有著身孕,並不是這兩個大漢的對手,此時自是不會再主動進攻,因此隻得收了手,後退了幾步冷聲道:““原以為除去陸皇後的幾個孩子便可高枕無憂了,卻不想本宮這般命硬,叫杜大人這般頭疼,倒是本宮的不是了。”
“不過本宮倒是覺得疑惑,杜大人費了這般大的力氣除去絆腳石,就隻是為了裴遠輕與她的兒子鋪路麽?”這的確也是任朝陶這段時日來的疑惑,她此刻狀似已經看穿了杜詠般擲地有聲道:“但如今裴氏已然徹底衰頹,杜大人卻依舊對本宮窮追猛打。依本宮看,怕是杜大人自己想要逆天而行罷。”
她其實並不確定杜詠的想法,這般說來,也隻是為了激一激杜詠,看他如何說。
隻聽得杜詠忽地仰天大笑道:“哈,哈,哈,任朝陶你竟是到今日才明白麽?”
杜詠的笑實在是太過猖狂,仿佛要把屋頂掀翻開來。他笑了許久才將目光重新移回任朝陶身上,露出了微笑道:“也多虧了公主直到今日才知曉,這才幫著微臣除掉了裴氏一族和那心比天高的任朝行不是麽?”
“說起來,前路漫漫,當真該謝謝公主以一己之力為微臣鋪路才是。”
終於攤牌了。
任朝陶的嘴角輕微地跳動了一下,但麵上卻並未有什麽太大的反應,依舊保持著那仿佛早都已經看透杜詠的表情看向他道:“杜大人好籌謀,竟是連本宮,都被利用了。”
“如今,便隻剩下本宮這一個絆腳石了是麽?”
任朝陶眼見杜詠的眼底直到這時才慢慢顯出殺意,不由輕笑了一聲。她其實並非隻是同明黛他們住在這裏,影魅軍早就包圍了這座莊子,隻是任朝陶曾勒令他們,若非生死關頭,他們不必輕易暴露於人前。
因此她根本不懼怕杜詠與遊衍這一眾人,她或許自己此刻不是他們的對手,但影魅軍卻是時刻整裝待發。
想要她的命,這杜詠未免太著急了些。
不過也是,這時正是摩番叛亂,朝廷分身乏術,正是防禦最薄弱之時。更何況,若是任朝慎也有奪位之心,那便萬萬不可讓他從邊境回到任安。趁此時除掉任朝陶,帶兵殺入任安,奪取帝位。待到任朝慎班師回朝時,改朝換代早已完成,他便是前朝餘孽,自是無法苟活。
這便是除去最後絆腳石最好的辦法。
若她是杜詠,她也會如此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