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江南逢緣

  “步兄對於步留史大人,的確是真心以待。”


  任朝陶回過頭,看向公孫舜道:“大抵便像你同萬前輩的關係?”


  “的確如此。”公孫舜微微頷首,他同任朝陶一道走到甲板之上,任朝陶眼見海麵之上一片平靜,不由稍稍放心了些道:“剛聽馬大哥說,這幾日天氣都不錯,適合出海,倒算是開了個好頭。”


  眾人在青龍城並不曾停留太久,準備好一路上所需的幹糧藥品後,終是在一個風平浪靜,陽光明媚的日子裏踏上了征程。


  皇甫並於留下的藏寶圖並不晦澀,相反十分明晰,一路向著東北方向而去,在甘龍國與豐朝之間的一片島嶼之中,便是寶藏所在之處。


  “想著倒是十分簡單,但你看這處島嶼的四周,各式小島星羅棋布,怕是十分難尋才是。”


  公孫舜同任朝陶一道打量著那藏寶圖,他指向其中一處繪有野獸頭像的小島道:“這一處是野獸,另一處的小島旁則繪有毒蛇,大抵是在提醒我們其中需要小心之處。”


  “君兄所言有理。”步忘歸接過公孫舜的話,指向那一處島嶼周圍一圈圈的波紋道:“至於這波紋,我想大抵是代表霧氣彌漫,想要找到我們的目的地,並非易事。”


  “還有,這寶藏乃是那位皇甫前輩防了你父皇一輩子,最終交予你之物。”步忘歸的目光從藏寶圖之上收了回來,看向任朝陶道:“你難道真要任由杜詠和那些禦林軍帶回任安?”


  “緩兵之計而已。”


  任朝陶輕抿唇角,她的手覆在那張藏寶圖之上,微微用力地壓在桌上,低聲道:“此番尋寶,父皇意在長生之藥,你可知這意味著什麽?”


  不等步忘歸開口,任朝陶已然開口接著說道:“他想要健康地活著,一直坐在那位置上。”


  “等待我的或許還有數十年時光,切不可急功近利。”任朝陶的手微微鬆了些力氣,隻見她將那藏寶圖重新疊好收進了腰間的小包之中,又抬眼看向步忘歸道:“更何況,皇甫前輩並非不願將這藏寶圖交予我父皇,隻是他用來與之博弈,賭回了數十年性命之物。”


  “如今我也不過是以此保命,做出同皇甫前輩一樣的事罷了。”


  任朝陶說著,聳了聳肩,輕笑道:“不過原本是想拿這些財寶來充我公主府的私庫,這個算盤算是落空了。”


  “倒也不必擔心。”


  公孫舜的話引得任朝陶不由挑起了眉看向他道:“此話怎講?”


  自從知道任朝陶想要出海的目的以來,公孫舜便一直在重新整合洛偃山莊與公孫府上的產業。


  因著他擔任武林盟主後,洛偃山莊名下的產業便被他有意識的轉交給萬映蘿與其他幾位親信,想要將精力更多投入整個武林之中。但無論如何他依舊手握著這些產業的實權,需要之時還是要使之派上用場。


  至於公孫家的產業,則是因為公孫敖已經漸漸年邁,公孫玦不善理財,自然也是全權交予公孫舜一人來操持。這兩邊的產業加起來,並不曾輸給曾經的獨孤家,必定可在財力之上助任朝陶一臂之力。


  “尋寶到底是虛無縹緲,若能尋到,自是錦上添花。但若尋不到,為夫卻該略盡薄力。”


  “嘶——”任朝陶還未來得及回應,步忘歸卻已然長吸了一口氣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抬起手中的折扇指著公孫舜道:“嘖嘖嘖,光天化日之下說些情話,真是世風日下,可惡!”


  “步兄明明就有佳人相伴,卻硬要總跟著我們夫妻二人,怎地還有這麽多話。”


  任朝陶揶揄了步忘歸一句,伸手挽住了公孫舜的手臂,仰頭看向他道:“之前你同我說起在整合產業之事,我還不曾放在心上,卻不想竟是這個緣由。”


  他讓她盡管往前走,果真是說到做到。


  他對她說過的話,當真是從未食言。


  她並不曾再多說什麽,隻是微微收緊了挽著他的雙手。


  這廂眾人已然出海遠行,而那廂拿著任朝陶書信前去尋覓步留史,想要調查杜詠的任朝慎剛剛到達姑蘇城步府,便吃了一個閉門羹。


  “任公子,不是我家老爺不見你,而是我家老爺幾天前接了道聖旨,這會兒已經遠離姑蘇出公差去了呀!”


  步府的管家看著麵前的任朝慎,見他儀表堂堂,想他大抵是以為想要求他家老爺關照的都護府新人,便也十分客氣道:“公子若是前來都護府任職的,那便先去報道,等到我家老爺回來,再來見他也不遲。”


  “您誤會了,我並非是都護府新人,而是真的有要事同步大人相商。您看,這是洛偃公主的名牌與她親筆所書的書信,是她專程留給我做憑證來尋步大人的。”任朝慎搖了搖頭,將包裹中的書信和名牌拿了出來放在管家麵前道:“步大人此番出差前往何處,可否請管家您告知?”


  雖說步府的管家也不識得公主字跡與信物,但見任朝慎言之鑿鑿,不像是圖謀不軌之人,更何況,他就算知道步大人去了何處,也不一定就尋得到。因此管家道:“我家大人往青龍城去了,你若是找的急,便去驛站或是碼頭追去罷。”


  任朝慎聞言不由一怔,他隻得先拜謝了步府管家,正想踱步向著驛站方向而去,卻是忽地反應過來:青龍城是港口,任朝陶先前說起過要往甘龍國方向而去,必定是從青龍城出發。而步留史又是接了道聖旨才往青龍城而去——


  難道任未成又要對任朝陶不利?

  任朝慎這樣想著,不由加快了腳步,想要趕忙趕去青龍城查探虛實。


  “老板,我快馬加鞭不休不眠,大抵多久能到達青龍城?”


  驛站老板聽見任朝慎如此問,笑道:“再怎麽快,也不及水路,小夥子要是真著急,不如坐船前去。”


  “坐船能有多快?”


  任朝慎見這驛站老板是個實在人,知道他著急也不坑他,反而是推薦更好的路線,麵上不由多了些笑容道。


  “大約三天便能到了。”


  “三天?”任朝慎不由微微蹙起了眉,且不說他不知任朝陶此時是否已經出行,但要是再等三日,那必定是趕不及了。那步府管家說步留史前幾日便已出行,這樣算起來,無論如何都是晚了的。


  何況到現在也沒有任何關於洛偃公主的消息傳來,或許步留史前往青龍城一事當真是為了公務,而並非他所想那般。


  與其追去青龍城做些無用功,倒不如安心做好任朝陶交予他之事。


  隻是他如今沒有了步留史的幫助,如何能夠僅憑著一己之力在姑蘇城中調查杜詠,倒是值得仔細想想。


  “籲——”


  任朝慎想著,忽地聽見馬匹嘶鳴聲,原是有兩匹高頭大馬在他的身邊停了下來。


  一席黑衣的少女從馬上翻身而下,將另一匹馬上的行李拆卸下來,她抬眼看向驛站老板道:“老板,今兒個可還有客房?”


  黑衣少女的聲音清脆動聽,讓任朝慎立刻將注意力轉移了去。


  “喲,姑娘,房間沒有了。看您這風塵仆仆的,可隻是在姑蘇暫時歇腳,明兒就要啟程往別處去了?”


  “是呢,所以才不想住客棧,隻想在您這歇上一晚。”


  黑衣少女說著話恍若唱著歌一般婉轉,引得任朝慎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這才注意到她生得實在是嫵媚,眼波流轉之間帶著眉梢微微揚起,衣服上華麗卻獨特的刺繡與耳畔之處叮鈴作響的銀製耳飾,讓任朝慎終於確定,這該是來自西南行省的苗侗族姑娘才是。


  “姑娘若是不嫌棄,我讓內人收拾一間小廂房出來,便湊活一夜如何?”


  驛站老板說著,已然揚高了聲音呼喚自己的妻子,黑衣少女自是應諾。隻聽得老板又看向任朝慎道:“小夥子要是著急,可趕緊去坐船罷!我先去忙了——”


  任朝慎答應了一聲老板,卻並不曾挪動腳步,依舊站在原地,盯著黑衣少女。


  “你這小哥盯著我看了這許久,還不曾看夠嗎?”


  忘了移步的任朝慎這會兒才在黑衣少女的呼喚聲中回過神來,他一時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隻得作揖行禮道:“冒犯姑娘,在下這就離開。”


  聽見他如此說,黑衣少女不由挑了挑眉,有意調笑道:“知道是冒犯了便快些走罷。”


  任朝慎木木地回過身去,卻是不知自己該去什麽方向,不過既然是已決定要在姑蘇城中留下,還是先去尋個客棧住下為好。他這樣想著,卻始終舍不得大步邁出步子。


  “罷了。”任朝慎一咬牙,終是回過身又看向那黑衣少女道:“姑娘,在下即將在姑蘇城中常住,你一個姑娘家,住在驛站也不安全,不如——”


  “不如同你去住客棧?”黑衣少女仿若早就料到了他會回首同她搭話一般,依舊挑著眉接話道:“你不覺得這樣更不安全麽?”


  “不,不是,在下並非——”


  任朝慎並非這般語無倫次之人,相反,他的口齒之伶俐一向是令宮中太傅都無可奈何。也不知今日是怎麽了,他有些懊惱地抬眼看向黑衣少女道:“總之在下並非姑娘所想的那般男子,既然有緣遇到,驛站又沒了房間,在下這才想著邀姑娘一同去住。”


  “什麽有緣,不過是擦肩而過,分明是你舍不得走,有意搭話而已。”


  黑衣少女忽地湊近任朝慎,見他聽見她如此說後又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不由“噗”地笑出了聲來道:“看著倒是正氣十足的樣子,應該不是壞人。你叫什麽名字呀?”


  “在下名喚任朝慎,任安人士——”


  任朝慎的話音未落,黑衣少女卻是笑得更開心了。


  “好了好了,別往下說了。你就不怕我是個江洋大盜,把你你家底都打聽清楚了,直接上門搶劫?”


  黑衣少女的話音未落,卻聽得任朝慎道:“姑娘又如何知曉,在下這一定是真名,真話呢?”


  “恩?學聰明了?還以為你又要支吾半天呢。”黑衣少女終是不再逗樂,而是正色道:“罷了罷了,不逗你了。看你是誠心想邀,但老板已經去替我準備了,當真不麻煩了。”


  任朝慎隻是張了張口,還未出聲,黑衣少女便已經得知他想要詢問何事,毫不遮掩地便告訴了他道:““我叫馮涼鳶,巫山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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