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鬥水盟之亂

  “查清楚了。”


  即將到達青龍城的那一日清晨,公孫舜手下的探子帶來了關於遊衍與步忘歸的消息。


  “如果,步兄,並不是步兄,你會如何?”


  公孫舜的問題令任朝陶一時之間丈二摸不著頭腦,她露出疑惑的神情看向公孫舜,卻聽得他突然自嘲般地輕笑出聲道:“倒是我多想了,朝陶絕非在意身份之人。”


  原是步忘歸在十數年前曾身染惡疾,就在大家都以為他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之時,他卻忽地有一日奇跡般地複原了,那惡疾說去就去,性格比之從前也大變不少。


  “但自那一病之後,步兄雖然身體恢複了健康,可記憶卻產生了變化。”公孫舜說著,眼見任朝陶卻並不驚奇,隻是順勢接話道:“他不再記得家中眾人以及遊衍了是麽?”


  “你如何知道?”公孫舜見她如此說,不由追問道。


  “步兄的經曆,從我第一次有所耳聞時便覺得傳奇至極。”任朝陶忍不住又想起了步忘歸的那一頭金色卷發,她微微蹙眉看向公孫舜道:“少林修行,機關術,出海遠航,遠遊大秦,這些事雖然都並非他獨創一家,但將所有驚險有趣之事都集於一身之人,卻隻有他一個。”


  “少林修行者為闖蕩武林,機關術為研究機甲上陣殺敵,出海遠航者為探尋寶藏,遠遊大秦者多為絲路經商之人。”公孫舜明白任朝陶話中深意,看向她微微頷首道:“但步兄卻隻是為著體驗驚喜,思想要超前許多。”


  “我曾經讀過類似的傳奇小說,提到過兩個不同地點、時空的靈魂相互交換,這麽說來,步兄倒是有這般可能。”任朝陶說著,笑看向公孫舜,見他十分認真地在聽她說著,似乎並不覺得她在胡言亂語,隨意將書上的東西搬出來,分不清現實與傳奇故事,不由笑得更燦爛了些道:“或許他是來自於許多年後的世界,在那時,機關術早已出神入化,不再像今日這般還有許多弊病,出海遠遊也成了有如每年宮中西行狩獵般的消遣活動?”


  “步兄便是如此承認的。”


  原是步忘歸當年對於失去記憶的解釋是源於病症遺留所致,大夫們也一致讚同時會有這樣的情況,但遊衍卻並不相信。


  被兩小無猜的戀人忘記,本就是件令人難以接受之事。再加上那之後的步忘歸便離家遠行,這許多年萬花叢中過,遊衍不可能不曾有所耳聞。


  在她的屢屢糾纏之下,步忘歸終於向她承認,他並非她幼年相識之人。他希望能夠在同她坦誠之後,得到她的理解。她可以放下執念,而他也可以更加自由。


  卻不想遊衍卻將此視作了他的把柄,這數年隱忍不發,卻並非是理解,而是在默默蓄力。


  如今兩人的婚事被步忘歸無情拒絕,終於讓忍受了許多年的遊衍驟然爆發。


  遊衍向他提出交易:要麽同她成親,要麽她就會告知所有人,所謂姑蘇都護大人唯一的兒子,出身官宦之家,高不可攀的皇室姻親備選人,其實隻是一個借屍還魂,不知從何而來,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步忘歸自是不在意此事,更何況,此事聽來實在太過魔幻,壓根不會有多少人相信。


  但遊衍卻並未放過步忘歸,而是以薰迭和任朝陶又一次同步忘歸談起了條件。


  “她竟拿薰迭與我去威脅步兄?”任朝陶原本倚坐在桌邊,卻在聽到此處時忍不住站起了身來,看向公孫舜道:“薰迭便也罷了,我的事情,她又是從何處得知?”


  “你自己聽罷。”公孫舜將一直收在身邊的機甲鳥遞給任朝陶,撥弄了翅膀後的一個機關,遊衍的聲音便從其中傳了出來。


  “不在乎?那麽你那位薰迭姑娘的性命,你也無所謂?任朝陶直到如今好不容易掙來的優勢局麵,你也絲毫不介意?”


  任朝陶的眼神倏地變得淩厲起來,隻聽見遊衍不等步忘歸回應便道:“任朝陶出海所為何事,你以為皇上那般英明會無法察覺?她同皇甫並於那老頭關在一處牢獄之中,你以為皇上會是無意為之?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我已不是步忘歸,你這般執著究竟是為何?”步忘歸的聲音終於傳來,任朝陶卻並未在意,隻是在靜靜地回想著遊衍方才的那番話,才忽地意識到她又一次大意了。


  皇甫並於這樣重要的角色,任未成竟在她出獄後一次也不曾向她提起,而她竟也將之拋之腦後不去細想,實在是太荒唐了些。


  此時從遊衍的話中,任朝陶可以確定兩件事,一是任未成對於皇甫並於交予她的藏寶圖早已有所耳聞,二便是,遊衍是任未成身邊的人。


  隻是遊衍雖然出身姑蘇官家,但卻並未在都護府為官,如何能同任安,同任未成有聯係?


  “我自出生之日便被爹娘許給步忘歸為妻,若不是你,我和他早該喜結連理。這是你欠我的,自然得還我。”


  機甲鳥傳來的聲音到此處戛然而止,公孫舜將之收回手中,看向任朝陶道:“並非是步兄出賣了此番出行,而是你父皇有意‘請君入甕’罷了。”


  “至於遊衍,我查過了。”公孫舜將房間的窗戶關上,看向任朝陶道:“她的父親隻是都護府一個小文官,與步大人的情誼完全是超越官場之外。若說在都護府的同僚中,遊衍的父親卻是同杜詠最為熟悉。”


  “杜詠?當真是陰魂不散。”任朝陶恨恨地一掌落在了桌麵上,隻聽得公孫舜安慰她道:“此番我們既已知道此事同杜詠有關,也算是搶占先機,倒也不必太過在意,隻需順其自然便好。”


  然而事情卻總不像他們所希望的那般順暢。


  客船剛剛靠岸,公孫舜同任朝陶還未來得及走出自己的客房,便感受到一陣腳步聲傳來,原是他們已被騰雲幫的人圍了個水泄不通。


  “什麽人!竟敢包圍公主!”


  肖沛帶領著禦林軍趕到時,正好看見公孫舜將最後一位騰雲幫弟子擊敗,冉封手捂著胸口,一麵大口喘著氣一麵看向公孫舜,還未來得及說些什麽,卻被岸邊一躍而上之人止住了話頭。


  那人長袖一甩,不知點住了冉封的什麽穴位,竟讓他無論怎樣張口都說不出話來了。


  “閉嘴。”


  此人身著一襲布衣,麵色凝重。隻見他一隻眼上覆著一層黑布,另一隻眼旁一道傷疤從眼角劃至下頜,眼底有凶煞之氣閃過。


  他在從岸邊飛至甲板上站立時,竟是一絲聲響都不曾發出。他的體型算不得輕巧,因此能夠做到這般輕聲,任朝陶幾乎可以斷定,此人的輕功與公孫舜必定不相上下。


  “鬥水盟麥痕,見過君盟主。”


  麥痕的話音未落,隻聽見不知何時已經解開了穴位的冉封開口嚷道:“麥痕!萬仲西殺你全家,你莫要忘了!此番你若是放走君盡觴,再想要尋到要挾萬仲西之人可就難了!”


  冉封眼見麥痕對著公孫舜行禮,一時間氣不打一處來,以為他是見識了君盡觴的身手便膽怯了,不由恨聲道。


  公孫舜早就清楚鬥水盟盟主麥痕與萬仲西之間的血海深仇,也清楚麥痕這些年四處奔走,集結了大部分昔年受到萬仲西傷害之人,成立了鬥水盟。


  鬥水盟起先在江湖上並不知名,但隨著萬仲西在上一屆武林大會上重出江湖,連帶著他唯一的關門弟子君盡觴坐上了武林盟主的寶座,鬥水盟中的激進分子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們反對君盡觴坐上武林盟主之位,大肆抹黑君盡觴在江湖中的作為,同時也在精心布置著一場局。


  萬仲西來無影去無蹤,但君盡觴卻並非如此。


  憑著萬仲西與君盡觴的師徒之情,他們若是捉住了君盡觴,便不愁引不出萬仲西。


  騰雲幫的性質與鬥水盟差不多,也是萬仲西的仇人們有意為之。公孫舜一直都知道,但卻並不曾說與任朝陶。但聰明如她,聽見冉封與麥痕的對話後,卻也大致猜出了所以然來。


  “武林中事,便用武林中的方式來解決。君盟主帶著自家夫人的皇室幫手,未免太可笑了些。”


  麥痕並未理睬冉封的話,而是掃了一眼站立在不遠處肖沛與那一眾禦林軍,忽地收起了方才那凝重的表情,露出了冷笑道。


  “肖沛,退下。”任朝陶揚起手,示意肖沛道:“步大人,本宮同步公子約在‘善來船廠’東麵的青龍客棧見麵,你且帶著杜大人與肖總督先行一步。”


  肖沛等人自是不敢違抗她的命令,眼見他們已然告退,任朝陶轉眼看向麥痕,不等他開口便搶先笑道:“我自是不會讓禦林軍擾了麥盟主同我夫君之間的私事,隻是我有一事不明。”


  麥痕並不清楚這是任朝陶有意設下的圈套,心想雖說她是公主,但她一介弱女子,饒是君盡觴武功再高強,也無法在保護她的同時抵擋鬥水盟數百弟子的同時襲擊,量他們夫婦二人也不敢造次,因此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任朝陶道:“你說。”


  “萬前輩昔年奪得武林大會頭籌,為旁人所嫉恨。”


  “嫉恨萬仲西,笑話!”任朝陶的話剛出口,便被岸邊鬥水盟中有人嗤之以鼻地打斷,但任朝陶卻不為所動,依舊不緊不慢地說著:“旁人自不量力,偷襲萬前輩,萬前輩為求自保,傷了那人性命。”


  “那人的家人卻將一切罪責全部推托於萬前輩一人,以弱者自憐,引得他人同情。這便是武林中的方式和規矩?我確實不是很明白,還請麥盟主好生解釋一番。”


  麥痕的冷笑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看向任朝陶的麵孔毫無表情,任朝陶原以為他正在絞盡腦汁想要如何回複她,但卻忽地感受到公孫舜將她猛地一推,替她將麥痕毫無痕跡出手的一掌擋了下來。


  “萬仲西殺人償命,哪來那麽多廢話!既是武林中的規矩,那便請君盟主安頓好自家夫人,同我一對一比試一番。”麥痕眼見公孫舜接了他那一掌竟是絲毫不為所動,心中已經十分詫異,再聽見公孫舜開口應諾他的比試後,更是驚訝不已。


  “若是我贏了,麥盟主同恩師之間的恩怨,便一筆勾銷。”


  “若是你輸了呢?”麥痕的話還未出口,隻感受到一陣淩冽劍氣從自己的耳邊劃過,公孫舜不知何時已經繞到了他身後,用他的劍鞘指著他心髒的部位道:“麥盟主,我敬你是位性情中人,也還算得上坦蕩豪爽,不傷你性命。”


  “但你方才對我妻子出手,實在太過卑鄙。”


  提起方才的那一掌,公孫舜的臉上仿佛有寒冰覆蓋,隻見他猛地抬起腳將麥痕踹入了水中,收回了劍冷眼看向他道:“麥盟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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