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1章 江湖為聘
剛剛踏出酒樓,任朝陶便聽見獨孤守商輕哼了一聲,不屑道:“我真是錯看了公孫公子,當年一幅對你如此癡心的樣子,現在還不是天天和那萬映蘿形影不離。”
任朝陶聞言不禁為公孫舜開脫道:“萬姑娘是他恩師的女兒,自然會得到他的照顧。”
正說著,卻見公孫舜已然追了出來,獨孤守商這才微微緩和了神色,見公孫舜徑直走向任朝陶,便道:“看來君公子與任姑娘還有話要說,我便不打擾了。”
“多謝獨孤姑娘。”
公孫舜看向神色有些慌亂的任朝陶,不由輕笑道:“怎麽,如今見了我仿佛見了鬼一樣?”
任朝陶聞言急忙搖了搖頭,她十分焦急地看著公孫舜,聲音都有些變調,道:“不是,我父皇他——”
“我去見過你父皇了。”
“我父皇他派人監視我。若是他發現我與你有過多來往,一定會采取措施。”任朝陶並不曾在意公孫舜的話,而是自顧自地說著。
公孫舜見她如此緊張,不由輕歎了一口氣,伸出手將她攬進了懷中,在她耳邊道:“我去見過你父皇了。”
“什,什麽?”
任朝陶有些不解地抬眼看向他,似乎不太明白他話中何意,她眨了眨眼,過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道:“你,你知道我父皇是誰麽?”
“噗。”公孫舜見她這副模樣,不由笑出了聲:“我的傻姑娘,怎麽半月不見變笨了?”
“這麽說吧,我去見過當今聖上了。”
公孫舜很早便發現有人一直尾隨著他,他本以為是那些一直針對任朝陶的黑衣人,因此便提高了警惕,可在仔細觀察過一番後,卻發現,除卻那一批黑衣人,在那次上元節之後,竟又多出一撥不知來路的高手。比之那些黑衣人,這些人更加神秘,武功上乘,想來即使是師傅也未必能一個人敵過他們所有。可他們卻並未像那些黑衣人一般總是泄露殺機,他們隻是跟著他,從不做其他的事,就像在監視他一般。
他猜測那批人應該是來自於她父皇的麾下,但既然他們無心殺他,就說明她的父皇對他暫無殺意。可為何會如此,他這才想到已與他斷絕聯係許久的任朝陶,莫非是讓朝陶與他決裂才使他留下了一條命?
公孫舜想著,不禁覺得氣悶。
堂堂男兒,竟是靠著心愛的女子忍受委屈才得以苟全,簡直可恥。
他這才決定親自去見她的父皇一麵,向他闡述自己的心意。
“皇上,那人到了。”
任未成緩緩地回過身來,看著跟在李演身後走進殿內的公孫舜,微微皺起了眉。
他並非沒有調查過公孫舜,知道他父親是延邊歇安族人,母親是江陵人,也見過影魅軍提供的畫像。料到他的相貌必定是深目高鼻,棱角分明,但卻並不像單純的歇安族那般過於野蠻與陰鷙。任未成仔細打量著公孫舜,隻見他的骨架適中,雖然高大,卻並不顯得笨拙。而他的氣質雖說有著江湖中人的豪放,但衣著打扮卻看得出是出自富貴之家,受過良好的教育,不失貴公子的書卷之氣。
寥寥數語交談之後,任未成也感受得到,麵前的公孫舜並非是個無能之人,相反,憑著他的才智與這股正氣,無論在哪裏都是前途一片大好。
隻是,到底是個江湖中人,與陶兒無論如何都不相配。
“公孫公子,不,君公子。你難道不曾想過要考取功名,進入仕途麽?”
聽見任未成如此問,公孫舜微微踟躕了一下,他抬眼看向任未成,猶豫了許久才道:“回皇上話,草民出身武林世家,生來就是武林中人,若是入仕,怕是於家中無法交代。”
“嗬嗬,姑蘇公孫家,朕也曾聽聞大名。”任未成聞言不禁輕笑道:“皇家紛爭的確紛繁複雜,選擇避開也可以理解。但聽公子剛才所言,你如今這般隱姓埋名,也是擔憂武林紛爭會禍及公孫家。”
“這世上哪裏都有紛爭,若隻是一味想著避開,未免太膽怯了些?”任未成這樣說著,卻見公孫舜並不為所動,隻是笑道:“回皇上話,若隻是考慮自己,草民無需懼怕這世間任何困苦。但草民身後,卻是草民無論如何也要舍出性命去保護的家人。”
家人?
任未成聽見這樣的論調,不免覺得有些陌生。
他微微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既然覺得家人最為重要,那今日又為何要來見朕?陶兒無論如何也不會與宮外之人有過多牽扯,你為了你的家人有諸多考慮,又可曾考慮過陶兒的處境?”任未成說著,不由冷笑了一聲,道:“難道要朕的女兒離開她的家人,與你去過浪跡天涯的生活,便是考慮周全了麽?”
公孫舜聞言,搖了搖頭,低聲道:“草民的話還不曾說完。”
“身為男子,若是沒有信心能夠保護好身後的家人和所愛的女子,在草民看來,實在是無顏苟活於世。”公孫舜說著,仰起頭,露出堅定的眼神看向任未成道:“草民隻會做好自己應當做的,永遠將公主保護在身後。”
“但草民不會要求公主拋卻一切與草民離開,公主亦不會要求草民背離自己的選擇。”
“但你們身份如此不般配,這樣發展下去,又能有什麽好結果?”任未成聽見公孫舜這番話,不免覺得荒謬,道:“陶兒不用成親?公孫公子亦不用娶妻?既然彼此無緣,不如趁早斷得幹淨。”
“請皇上給草民三年時間。”
“三年時間?”任未成順著公孫舜的話重複了一遍,隻聽見他開口道:“隻需三年,草民或許不能成為皇上眼中擁有身份地位的王侯權貴,但草民一定會成為能夠配得上公主的人。”
看著公孫舜眼底洶湧而起的情緒,任未成雖不想承認,但的確是感受到了他的決心。
比之那些像一張紙一樣單薄無力,隻是因為他的聖旨而求娶陶兒的年輕人,這樣堅持自己的主見,卻又真正願意為了陶兒而奮鬥,將陶兒的幸福置於心頭之人,或許才是最適合她的。
也無怪陶兒會喜歡這樣的人。
“我向聖上求了三年。”
任朝陶聽見他低沉的聲音緩緩地在她的耳邊劃過,感受到他的手覆在她的發間,溫暖而有力。
“朝陶,給我三年時間 。”
她靜靜地聽著,微微地點了點頭。
“我會為你稱霸武林,號令天下。”
她依舊忙不迭著點著頭,似乎在期待他的下一句話。
“以整個江湖為聘,娶你為妻。”
仿佛有什麽東西忽地擊中了心頭最柔軟的地方,她抬起頭,眼見初春的陽光灑在洛陽城喧鬧的街市中,灑在他的肩頭,將他們籠罩在那明媚和煦之中。
任朝陶知道他對她說了很多話,可是此刻,她卻隻記住了那句“娶你為妻”。
見她癡癡地看著自己,公孫舜不禁又一次笑出聲道:“又想什麽呢?”
“你剛才是向我求婚了麽?”
任朝陶回過神來,像隻小貓一樣眯了眯眼,湊近他道。
“正是,隻是不知姑娘是否會給在下這個機會?”
公孫舜說著,見任朝陶伸手撫了撫她的下巴,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沉默了許久,才道:“唔,反正也是我的人了,那就這樣吧。”
“你的人?什麽你的人?!”皇甫越與獨孤守商剛剛走近他們,正欲打趣這兩個在大街上摟摟抱抱之人。誰知竟聽見了如此勁爆的消息,因此一個健步飛了過來,看向任朝陶與公孫舜,一麵露出奇異的笑容,一麵歎息道:“小陶兒,你居然把君公子睡到手了。嘖嘖,可是傷透崇胤宮多少小師妹的心。”
“君公子傾心本姑娘多時,本姑娘大恩大德,也算是了了他一樁心事。”
任朝陶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擺了擺手,隨意一甩頭發,看向獨孤守商道:“獨孤姑娘,不是還要逛鋪子麽,走啦,一起去。”
“大師兄飲完酒了,可要一起?”
皇甫越這時才從她剛才的“大話”之中回過神來,他看向任朝陶,道:“不了,我是出來找君公子的。”
“萬姑娘又叫了酒,去麽?”
“皇甫兄,並非是在下不願與你一道。”公孫舜說著,也看向任朝陶,有意露出為難的神色道:“隻是在下曾答應朝陶,隻會與她一同飲酒。若是朝陶知道在下與其他姑娘一起飲酒——”
他說著,停頓了一下。引得皇甫越與獨孤守商均好奇地看向任朝陶,才道:“在下,恐怕是會慘遭拋棄。”
“嘶”皇甫越隻覺得自己的牙齒一陣發酸,他怒目而視看向麵前的兩人,將站在任朝陶身邊的獨孤守商拉回了自己身邊,道:“簡直令人發指。”
“我家商兒還是莫要與小陶兒過多接觸得好,太可怕了。”
皇甫越說著,卻聽見獨孤守商輕聲道:“我雖是不介意你與萬姑娘飲酒,但是也覺得莫要貪杯為好。”
“不過若是你硬要如此,我也攔不住。”
獨孤守商一麵說著,一麵露出了她那標誌性透著清冷的微笑,不禁令人覺得後背一冷。
“我看你與君公子都挺喜歡與萬姑娘相處的,不如你們便去與她一道。”
獨孤守商說著,挽住了任朝陶,笑看向皇甫越與公孫舜道:“如何?”
皇甫越聞言不禁撫了撫額,長歎了一口氣,道:“果然是人以群分。那我去同萬姑娘說一聲,咱們便一同去逛逛洛陽城罷。”
“如此甚好。”
隻見任朝陶也露出了與獨孤守商一般的笑容,皇甫越無奈地笑出聲,這才向著“醉鄉裏”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