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2章 內鬼
任朝陶見她裝傻也並不言語,隻是使了個眼色給明黛。明黛點了點頭,走到了明葉身邊,靠近她的發簪,仔細查看了一番道:“公主,鳥食沒有了。”
鳥食?
明葉聽見明黛如此說,臉色一下變得煞白。
長恩宮與潤德宮之間,有一處珍奇齋,裏麵養了許多各地進貢而來的珍奇鳥雀。而正是因為長恩宮為曆代皇後居所,潤德宮則為寵妃所居,尚物局才專程將珍奇齋置於這兩宮之間,想著這些小鳥雀兒嘰嘰喳喳圖個熱鬧,正巧討得兩宮女眷歡心。
珍奇齋中假山林園並不遜色於禦花園的布置,因此總有鳥雀四處停歇。
明葉喜歡這些小鳥,因此每次從長恩宮前往潤德宮時,她都會在那兒停留一段時間。
任朝陶在玉扣一事過後,曾想派人詢問那欺瞞上官冬夏的禦醫,但卻聽說他被關()押後畏罪自殺,心下暗道不好,隻能從自己這邊的玉扣入手。她讓人專程查過自己宮裏的各種供給,發現隻有玉扣以及鳥食少了許多,但聽盤查的人說起,幾乎每日明葉姑娘都會帶著鳥食去珍奇齋逗小鳥,這是宮裏大家都知道的。那時她便起了疑心,但她並不能斷定什麽,因為僅僅隻是喂鳥而已,沒有人可以證明明葉在那之後是回了長恩宮還是去了潤德宮,沒有證據的事,她向來不冒險。
但是任朝清同樣也喜歡養鳥,而且她的宮裏還養了一隻極其珍貴的金絲雀,除卻來自宮外一家鳥雀店“惠仁軒”的鳥食外,從不吃其他的鳥食。任朝陶讓明黛偷偷地將那鳥食神不知鬼不覺地磨成糊狀塗在明葉的發簪之上,那金絲雀一般很少被任朝清鎖在籠子裏,因此若是感受到喜歡的鳥食,自然會向著明葉而去。
明葉這才明白今夜出門前,為何明黛那般熱絡地要幫她帶上發簪,還專程戴在她在鏡中看不見的地方,一個勁地說著:“明葉姐姐你放心吧,我給你戴得特別好。”
也明白了為何她一進入潤德宮,那金絲雀便衝著她猛地飛了過來,幾個小太監招呼了許久,才終於將它從她的頭上引開。二公主隻說是金絲雀或許喜歡她那發簪,卻不想原是喜歡發簪上的鳥食。
既然被發現了,明葉也不扭捏,直直地看向任朝陶道:“公主殿下,奴婢的確就是二公主那邊的人,您既然已經發現了,要殺要剮,隨便您如何處置,奴婢都不會有怨言。”
還沒等任朝陶說話,明黛卻先急急地開了口道:“明葉姐姐,為什麽呀?咱們曾經一同在尚衣局多年,又一起分來做公主的侍女。我從沒見過你和二公主有過多往來,你怎麽就忽地成了她的人了?”
明葉聞言看向明黛,接著卻又低下了頭道:“我無話可說。”
“明葉姐姐!”明黛有些急切地跺了跺腳,卻聽得明葉說:“那發簪不還是你給我戴上的麽,現在又為何要這副做派?各為其主而已,別裝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樣子。”
明黛聽見她這麽說,幾乎是立刻僵住,她怔怔地看向明葉,咬了咬唇,終究沒有再開口多說一句話。
“來人,傳本宮話,明葉姑娘突染惡疾,無藥可醫。本宮念在她服侍本宮盡心盡力,特許她出宮回鄉靜養去了。”
任朝陶看了一眼力士與參孫,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旁人一聽她的這番做法,都覺得實在太過便宜了明葉這個背主忘恩的奴婢,隻聽得小鵬子開口道:“公主,明葉多次幫著裴貴妃與二公主陷害您,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小鵬子原是任朝雲身邊一個不起眼的小打雜的,而正是因為不起眼,才逃過了隨著任朝雲一同殞命的危險。他為人仗義,嫉惡如仇,一口咬定任朝雲那樣正直的人不會有謀逆之心,認定他是被陷害的,這些話他不曾對旁人說起過,隻與任朝陶略微提起過一些。他說若是想在這宮裏活命,還是管好自己的嘴較好。任朝陶見他是個機靈的,便先將他留在身邊用了幾個月,發現他辦事得力,也並不曾出過什麽差錯,這才慢慢決定重用他。此刻聽見他如此說,任朝陶輕笑道:“不必如此趕盡殺絕,小鵬子,你年紀尚輕,切不可有如此戾氣。”
小鵬子向來都將任朝陶的話銘記在心底,隻見他使勁點了點頭,道:“奴才明白!”
任朝陶自然不會告訴他,她知道明黛心底對明葉有著姐妹相互扶持的情誼,若是在明黛麵前說要殺了明葉,明黛或許會對她有所芥蒂。明黛此刻無論如何都還算是個忠心的侍女,切不可再讓旁人尋到可趁之機忽悠了去。
明葉是不會留下的,力士和參孫會將她送出宮外,他們根本不必出手,因為任朝清的人定然不會放過她。
而他們,隻需要帶回需要的東西便足夠。
不過,明葉為何會幫著任朝清,看來還是得去問問莊嬤嬤才是。
“明葉的身世?”
莊嬤嬤聽見任朝陶如此問,不由道:“老奴倒是不清楚,不過她與二公主的貼身侍女純兒還算熟悉,聽說是同鄉。”
“聽說皇上當初也是看重她這點,才專程將她撥給了公主您。”
莊嬤嬤說著,笑著看向任朝陶道:“或許以為那樣你們姐妹二人會更加親厚些。”
原來是同鄉的情誼麽?但看明葉那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是還有別的原因。任朝陶這樣想著,卻聽見一陣急切的敲門聲,隻見明黛臉色慘白地衝進來,都忘了向她與莊嬤嬤行禮便道:“公主,公主,明葉姐姐,死在回鄉路上了。”
“力士和參孫他們,還帶回來了這個。”
明黛顫顫巍巍地將手中的暗器遞給任朝陶,任朝陶定睛一看,立刻火冒三丈道:“明黛,帶著這個跟我去見父皇!”
看著自己麵前站著的數人,任未成挑著眉,有些憤怒地開口道:“朝昳,你的要求朕已經明白了,等過了年,朕就為你與呼延譽指婚。”
“這兒沒你什麽事了,先下去吧。”
任朝昳聞言看了任朝陶一眼,用眼神詢問是否需要留下來陪她,隻見任朝陶堅定地搖了搖頭,任朝昳這才道:“兒臣多謝父皇,兒臣告退。”
任朝昳與任朝清擦肩而過的時候,將任朝清那嫉恨的眼神盡收眼底,她微微愣了一下,隨後卻是忽地露出了一個挑釁的笑容看向任朝清。
“公主,皇上竟然就這樣答應您了,真是太好了。”
任朝昳隨身的侍女卷兒激動地看向她道,卻見任朝昳此刻卻並未在為指婚之事開心,而是蹙著眉頭,回首看了一眼養心殿道:“也不知皇姐能不能扳倒任朝清——”
“公主,大公主那般聰明的人,既是已經鬧到了皇上麵前,想來是有十足的把握。更何況,您現在也不用擔心二公主會威脅到您了啊,君無戲言,她再也沒有機會了。”卷兒這樣說著,也隨著任朝昳看了一眼養心殿道:“不過大公主竟把貴妃娘娘都推上了養心殿,還真是厲害。”
的確是厲害。
卷兒所說正是任朝昳所想,她自小就知道大皇姐是她們比不了的,不止她們,就連幾位皇兄與皇弟也是亦然。因著裴貴妃愈發囂張的緣故,陸皇後與之逐漸交惡,連帶著大皇姐與任朝清也從以禮相待變成了互不理睬。相反,大皇姐一直對她極好,明麵上看著對她與任朝清都不過爾爾,但其實這個中親疏,任朝昳卻是能感受得到。而正是因為她了解任朝陶的優異之處,她就更加困惑,該如何才能讓喜歡任朝陶的人將目光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她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根本就是走錯了。
為何一定要去追逐一個不愛自己的男子,自欺欺人呢?她不禁想起了母妃的小妹,她的姨母林亦嘉。當年以死相逼要嫁與靖威大將軍陸少崖為妻,靖威大將軍好言相勸多時,她卻還是死不放手。婚後大將軍駐守邊關難得回京,她便寫信與他爭吵,經常滿信都是怒罵之詞,令人生厭。最終她因嫉妒而毀去了大將軍一直傾心之人的容貌,卻因此徹底激怒了他,一封休書與她恩斷義絕。而這些可怕的舉動同樣惹惱了大將軍的姐姐陸皇後,陸皇後因此下令將林亦嘉驅逐到林家別莊思過,之後過了沒多久,林亦嘉便因為心情鬱結而又思慮過重離世了。
若是自己也變得像姨母那般戾氣深重,為了一個男子搭上自己的一生,未免太不值得了。
這世間好男兒何其多,無論如何也不想要自己變成那副瘋魔的樣子。
“卷兒,我不想嫁與呼延公子了。”
任朝昳一麵說著,一麵回過身,向著養心殿的方向而去道:“誰想要去嫁便讓給她好了,我不嫁了。”
卷兒聞言一臉的不可置信,然而她家的公主自小就是這麽想一出是一出,行動永遠比腦子運轉得要快的主兒,她也算是習慣了。因此急忙跟上去道:“公主,您和皇上說話稍微語氣婉轉些,這剛說好的事情就變卦,饒是大家明白你的性子也有厭煩的時候,可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