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6章 與君共飲任安釀

  那算命先生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輕輕地搖了搖頭，隨手把公孫舜的那“希”字上的“乄”給劃掉了去。


  “位臨天下，卻難以平靜終老。布衣之身，方可一世長安。”


  算命先生喃喃自語道，剛才他並未對任朝陶說出全部的話，她的命格雖說極好，可若是一生風順位及至高，則會落得一人手握天下卻在晚年遭人暗害或許屍骨無存的下場。他怕小姑娘小小年紀聽見此話心下鬱結，這才讓她身邊的小子隨意寫個字給他看。


  他一眼便看出他兩之間緣分難斷，或許小子便是能解小姑娘命障的契機也不無可能。


  倒真是讓他給算準了。


  而正在等著飯菜端上桌的任朝陶此刻正托著下巴盯著公孫舜，嬌嗔道：“你為何會寫那個‘希’字，告訴我嘛！”


  公孫舜並不理睬她的追問，隻是靜靜地看著她，直到看見店小二端了飯菜上來，才回過神來道：“喏，上菜了。”


  任朝陶見追問無果，便也不再就此多做糾纏。更何況，她眼見她自從來了衡陽之後便喜愛上的桐葉饃饃上了桌，哪裏還顧得上去糾結一個字的問題，滿眼中隻有那一盤桐葉饃饃最得她心。


  “慢點慢點，吃起東西來真是一絲公主的樣子都沒有。”公孫舜見她猛地咬了一口桐葉饃饃，那其中的豆沙瞬間便粘在了嘴邊，不由得伸出手替她擦了擦。任朝陶抬起眼看向他道：“最討厭在宮裏一日三餐隻能小口慢咽了，根本吃得不開心。”


  她這樣說著，又咬了一口桐葉饃饃，那股桐葉清香與豆沙的甜蜜一齊湧入口舌之中，讓她喜歡得不禁露出了滿足的神色，慢慢地吞下肚之後，她又回味了許久，才開口道：“好好吃！”


  公孫舜見狀不由輕聲笑了出來，接著喚了小二來到他們這桌，道：“小二，你這店裏最好的酒，上一壺。”


  “好嘞，客官，我家店裏的碧落天，可是整個衡陽城中最為地道的衡陽當地酒，這就給您上來嚐嚐！”小二說著，已然上了一壺酒到他們桌上。公孫舜將兩個杯子擺好，將酒滿上，接著便將靠近任朝陶的那杯遞給了她，笑道：“好酒之約？”


  任朝陶也不推諉，接過公孫舜手上的酒便一口幹盡，接著看向公孫舜道：“你可知這酒為何叫碧落天麽？”


  公孫舜聞言搖了搖頭，隻聽得任朝陶說道：“上窮碧落下黃泉，‘碧落’本就有天界之意，這碧落天便是指喝了這酒，仿佛在天界之中遨遊一般，讓人飄飄欲仙，流連忘返。”


  公孫舜此時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那股清潤的酒香浸潤在口鼻之間，令他神清氣爽。他忍不住又倒了一杯，又接著飲盡之後才開口道：“這酒中似乎也有桐葉清香？”


  任朝陶點了點頭，與他輕輕碰杯，微笑道：“怎麽樣，這酒不比任安釀差吧？”


  公孫舜先是點了點頭，往後卻又搖了搖頭，接著又點了點頭。他的點頭搖頭看得任朝陶有些不解道：“到底是差還是不差？”


  “想來這不同城鎮的酒就像這城一樣，無論是任安釀還是洛陽仙，都讓人覺得太烈，一杯下去，就已折服。而這碧落天則需要慢慢品嚐，才能感受到那獨特的意境，溫潤柔和，令人不舍。”公孫舜說著，本放在桌上的手緩緩地移到了他一直掛在身邊的酒壺之上，他的手指輕輕地敲在那木製的酒壺之上，聲音清脆。


  任朝陶並未注意到他的舉動，隻是繼續剛才的話題道：“那看來你還是喜歡任安釀更多些？”


  “隻能說任安釀更符合男子所求，而因著這碧落天是與朝陶一同暢飲，確實更適合在下此刻的心境”


  公孫舜的話剛剛說完，便聽見任朝陶笑道：“那你的任安釀還是我所贈，這又如何說呢？”


  “所以在下剛才猶豫不決，實難分出個高低來。”公孫舜的手依然放在那酒壺之上，任朝陶這會兒才注意到那手，她微微愣了一下，隨後移回了目光，又倒了一杯碧落天道：“其實，這酒不僅像城，也像人。”


  任安釀性烈，碧落天性溫。公孫舜熱烈，夏與賢溫潤。


  在沒有飲過碧落天之前，任朝陶一直喜歡任安釀，卻並非喜歡它那刺激的味道，而獨愛其中極淡的一縷桃花清香，這是那熱烈的酒中唯一的一抹柔和，因此她喜歡。而在了解碧落天之後，她卻也對這散發著桐葉清香，隻在入夏前與夏日之中才會有機會喝到的清潤之酒心生好感。


  可若是要她一定得選出個高低，她卻始終偏愛任安釀中的那一抹桃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