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九十九章 瘋狂的代價
李沉浮與湯洋和陳燕相隔幾近百米,因為下半身致殘,李沉浮無法象正常人一樣行走。
趴在地上,就象一個匍匐前進的大兵。
但是他的雙腿,使不上半點力氣,只能憑藉著雙手,在地上慢慢爬行。
背後的人見了,就要過去幫忙,湯洋吼道:「不許過來,你們再過來一步,我就拉著她跳下去。」眾人只好退開,伺機而動。
由於無法估計湯洋與陳燕離懸崖的距離,狙擊手也不敢開槍。
顧秋再也忍不住了,從草叢裡跳出來,「李沉浮,讓我去吧!」
湯洋看到顧秋,兩眼冒出一股兇悍的火花,「你來得正好!」
杜小馬喊道:「不要過去!他已經喪失了常人的理智。」
顧秋看到陳燕,陳燕也朝他搖頭,「不要,不要過來!」
湯洋把手裡的刀一橫,「怎麼?不想讓他一起死?我偏不——」他朝顧秋吼道:「如果你不希望她死,馬上給我滾過來!」
李沉浮趴在地上,沖著顧秋喊,「你來幹什麼?滾!不關你的事。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恩怨!應該由我們自己去了結。」
顧秋望著陳燕,陳燕流著淚,搖了搖頭。
杜小馬在喊,「回來,顧秋!」
湯洋黑著臉,「一個也不能走!你,還有你!今天都必須死!」他指了指顧秋和李沉浮。
李沉浮咬咬牙,繼續往前爬行。地上的荊棘,石塊,劃破了他的衣服,褲管,兩條沒有知覺的腿上,血流如注。但他依然用雙手,不屈不撓地爬著前進,前進。
顧秋走過去,想扶起李沉浮。
李沉浮猛地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壓低聲音道:「渾蛋,如果我們兩個都死了,誰來顧照她!她需要你!懂嗎?」
那一刻,顧秋只覺得腦袋裡一陣嗡嗡作響。
原來湯洋說的,一切都是真的,李沉浮並不恨陳燕,相反,而且很愛,很愛她。
正因為如此,他才不想連累陳燕,讓她一輩子守著自己一個廢人。
愛情,有時很偉大。
有時也很自私,兩個極端,正在眼前這兩個男人身上同時展現出來。
顧秋從來沒有覺得過,李沉浮居然這麼崇高,偉岸。
就在顧秋髮呆的時候,李沉浮已經咬著牙,朝前面爬過去了。
顧秋腦海里,只有一句話,「如果我們兩個都死了,誰來顧照她!」
不知是愛情的力量,還是仇恨的火花,李沉浮居然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很快就爬到了離湯洋不到十米之外的地方。
湯洋看著他,在心裡恨聲道,先來一個也好,剩下的一個再慢慢收拾,然後我就抱著陳燕一起跳下去,大家全部完蛋。
打定主意,湯洋推了一下陳燕。「走!」
向前二步,他就不動了。
朝李沉浮吼道:「起來,別裝死!」
李沉浮雙手布滿了鮮血,瞪著眼睛,「湯洋,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放開他,要死要活,我陪你!」
湯洋哼了一聲,「我呸,你算什麼東西?李沉浮,你自己睜開眼睛看看,這個世界上,你還剩下什麼?金錢,權力,地位,女人,親情,哈哈哈哈——!」
李沉浮出乎意料的冷靜,望著象神經質一樣的湯洋,咬咬牙,恨聲道:「湯洋,你別得意,現在你看看自己。跟我有什麼區別?湯立業生了你這個坑爹的兒子,他這個縣委書記只怕也不保了吧!到時你就跟我一樣,什麼都沒有了。」
提到湯書記,湯洋的臉劇烈的抽蓄了一下,李沉浮道:「今天一早,湯立業就被市委叫走,如果不出什麼意外,他這個縣委書記只怕也到頭上。你們湯家的一切,都毀在你手裡!」
「放屁!放屁,我一人做事一人當,關我爸什麼事?」
李沉浮冷笑,「我已經整理好材料和證據,通過顧秋的手交給了杜小馬,你也不想想,如果不是杜書記對湯立業起了疑心,怎麼可能允許調查組來查你?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湯立業在安平十幾年,他的所作所為,我爸都記著,現在這些證據,只怕早到了杜書記手裡。」
湯洋突然發起了狂,「我要殺了你!」
一把推開陳燕,朝李沉浮撲過來。「我要殺了你!」
噗——「啊——」
鋒利的匕首,一閃而沒,直接捅進了李沉浮的身體里。湯洋還不解恨,抓起李沉浮的衣領,抽出匕首,我捅,我捅,我捅死你這個王八蛋!
一刀,二刀,三刀……!
一口氣捅了十幾刀。
就在湯洋推開陳燕的瞬間,顧秋飛奔過去,撲——!
陳燕一聲驚叫,身子一歪,「啊——」
雙手被綁的陳燕,沒有一絲自救的機會。就在身影倒下去的剎那,顧秋撲了過來,拉住她的褲子。「小心!」
懸崖邊,山風習習,陳燕睜開雙眼,看到深不見底的懸崖峭壁,嚇得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顧秋拉住她的褲腳,雙腳勾住一條石壁縫。陳燕的身子,在空中晃蕩,顧秋急得大喊,「不要怕,不要怕!我會救你上來的!」
「只怕你沒那個命!」
湯洋殺了李沉浮,提著血淋淋的刀子來到顧秋背後,一腳踩下去。狠狠地踩在顧秋的手腕上,匕首舉過頭頂,「今天我就送你們一起歸西!陳燕,你應該感謝我,這輩子你也值了,三個男人陪你一起去死!」
刀鋒突起,血光閃閃。
湯洋兩眼凶光,一刀刺向顧秋的背心。
「砰——」
關鍵時候,槍聲響起,湯洋的身子一滯,晃了晃,撲通一聲倒下去。跌勢不止,翻了幾個滾,沖向懸崖。
「顧秋,顧秋!」
杜小馬衝過來,看到這危險的一幕,急得大喊,「快來人!快!」
十幾名武警趕過來,將陳燕雙腳抓住,小心翼翼地拉上來。
李沉浮還沒有死,氣若遊絲,兩眼綻放著微弱的光芒。「陳——陳——燕——」
驚魂未定的陳燕緩過神來,跟顧秋來到李沉浮的身邊,顧秋喊道:「李沉浮,李沉浮,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李沉浮臉上閃過一絲悲哀的笑,拉著顧秋的手,「兄,兄,兄弟,好,好,好好照照顧陳陳陳——」說到這裡,頭一垂。
「李沉浮,李沉浮——」
顧秋失聲大喊,可李沉浮哪裡還有半點反應?
湯書記正在往回趕的路上,秘書接了個電話,對方說了幾句,秘書臉色大變,額頭上的汗水叭嘎叭嘎地往下落。
他的手在發抖,他的身子在顫粟,他的心房在猛地收縮。
後排的湯書記本來微閉著眼睛,聽到電話鈴聲,他本能地睜開雙眼。秘書的表情,落入眼帘。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
「怎麼回事?」
看似不怎麼在意的一句話,讓秘書彷彿遭雷擊了一般,手裡的電話叭地掉下去。
「湯——湯書記。」
以前他習慣叫書記,今天這一慌亂,居然喊錯了名字,把湯書記的姓都叫出來了。
湯書記的目光掃過來,秘書顯得特別緊張,湯書記很不悅,他非常不喜歡自己身邊的人,遇事驚慌失措,一點都不淡定,沒有氣魄。
秘書平息了一下心情,幾乎是咬著嘴唇說話,「湯,湯洋他挾持人質,墜崖了——」
「什麼?」
轟隆——!
湯書記渾身一震,彷彿一個驚天霹靂在頭頂響起,身子猛地沖了一下,頭直接撞在車頂蓬上。偏偏這個時候,司機也抽筋了,小車發出一陣嘎吱的急剎聲,一個猛子衝到路邊的小溝里。
「究竟是怎麼回事?」
湯書記明顯已經穩不住了,他的臉色急劇變化,轉眼間一片蒼白。
秘書硬著頭皮,「他挾持人質,試圖傷人,被武警擊斃,墜落山崖。」沒有正視領導的眼睛,幾乎是背書一般把這句話說完。
「咳咳——咳咳咳——」
湯書記一陣急咳,突然捂著喉嚨,渾身抽搐了幾下,暈過去了。
「湯書記,湯書記!」
司機和秘書慌了神,兩人匆匆下車,打開後門,又是捶背,又是拍胸口。秘書急了,「快,快,送醫院!」
何縣長坐在辦公室里,聽到湯洋被狙擊手擊中墜崖的消息,他的臉色,看不出任何異樣。伍秘書恭恭敬敬站在那裡,一言不發。
辦公室里,充斥著一股奇怪的氣氛。
何縣長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四個字:天網恢恢!
良久,他才問,「陳燕她怎麼樣了?」
伍秘書小聲地回答,「她只是受了驚嚇,正送往醫院的途中。另外,還有一個叫李沉浮的人,被湯洋捅死了。小顧也受了輕傷。」
何縣長揮揮手,伍秘書立刻退下。
出來后,他又給那邊打電話,「陳燕同志要馬上送醫院,用最好的醫生,一定要保證陳燕同志的安全。」
沒多久,又有一個電話打進來,伍秘書眉頭皺起,「啊?有這種事?我知道了。」
他接到的電話,是湯書記進醫院的消息。
按體制內的慣例,一把手出差,或者因為其他特殊原因,不能正常主持工作的話,那麼自然由何縣長這個二把手來暫代。
這可是一個絕好的消息,伍秘書再次走進縣長辦公室,「縣長,湯書記出事了,正在醫院搶救。」
何縣長站起來,「走,去看看!」
這個消息,幾乎是同時傳到縣政府幾位副縣長那裡。幾位副縣長問,「何縣長去了沒有?」
秘書回答,「還沒呢?」
「那再等等!有消息告訴我!」
過了一會,秘書又來報,「何縣長已經帶著伍秘書去醫院看湯書記了。」幾位副縣長這才決定,隔半小時再去醫院。
還有幾大常委,先是聽到湯洋在大秋鄉野豬嶺挾持人質,被武警擊斃的消息,然後又聽到湯書記急病入院,一些人都在心裡琢磨著,安平真的要變天了。
接下來的安平,將是怎樣的一個結局?
很多人心裡清楚,湯書記只怕是一病不起。再說,就算他不病,這個縣委書記的位置,恐怕也由不得他了。直到現在,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忍耐二年之久的何漢陽,為何突然出擊,讓湯書記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這件事情,看起來是多麼的不可思議。
那種感覺,就象一頭大象,被螞蟻一拳擊倒。
為什麼?很多人都想不明白。
湯書記苦心經營的湯家幫,要土崩瓦解了,從最近幾天,那些進進出出政府大樓的人,完全就可以看出,大部分人,已經見風使舵,改變風向了。
如果不出意外,接下來應該是何漢陽同志接任縣委一把手。
接下來幾天,從醫院傳出消息,說湯書記重病不起,需要到省城去遼養,市委組織部來人,宣布讓何漢陽同志暫時接管縣委的工作。
雖然只是暫時接管,但這跟何縣長上任有什麼區別?
安平縣裡,一時傳得沸沸揚揚,何縣長這段時間,忙裡忙外,不可開交。
市委杜書記辦公室,紀委書記,組織部左部長,幾大常會都在開小會。杜書記一臉嚴肅,「湯立業同志的問題,到底有多嚴重?你們對這事怎麼看?」
紀委書記道:「湯立業同志這個人嘛,我看不如就讓他暫時在省城休養,等他的身體稍好,再另行計議。安平的擔子,不如讓何漢陽同志先擔擔,他也是個素質過硬,組織紀律強的好同志。」
左部長道:「杜書記,我也贊同老書記的意見,既然湯立業同志的事情,還沒有個著落,不如就讓何漢陽同志先接著吧。到時真要是何漢陽同志通過了組織考查,那就再提一名副縣長上來。」
「那你有沒有副縣長人選?」
杜書記問。
左部長道:「安平縣國土局的從政軍同志還不錯,可以考慮。」
杜書記沒說話,過了會,他才道:「這件事情先放放,容后再議。」
左部長回到辦公室,拿起電話,「政軍啊,湯立業同志要是下去了,縣政府勢必就空出一個名額來,你有沒有信心啊?」
從政軍接到這個電話,頓時就有點喜從天降的感覺,「謝謝左部長,感謝部長栽培,政軍改日登門拜訪。」
左部長哎了一聲,「八字還沒的撇呢。我只是給你提個醒。」
「政軍明白,明白,我一定好好努力,爭取上進。」
左部長笑笑,「就這樣吧!這事別跟人家透露半個字,懂嗎。」
從政軍點著頭,「當然,當然!」
掛了電話,左部長就靠在椅子上,點了支煙來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