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落地

  情況通報會上午8點半鐘在市委常委會議室準時召開。袁自立和趙廳長並排走進會議室，趙廳長是代表省公安廳的，所以，必要的禮節是需要的。


  常委會議室已經重新擺設過了，省廳調查組和德陽市領導面對面，所有人的名字牌都擺在桌子上，對號入座就可以了。如何擺設這個會議室，袁自立是認真考慮的，最終選擇圓桌會議，調查組和市委領導面對面，有利於交流。


  趙廳長主持會議，調查組的一名工作人員念了調查材料。


  會議的氣氛很凝重，大概與事件有關，劉長貴借口身體不舒服，沒有參加，大家都知道原因，袁自立也是准許的，這樣的情況下，強迫劉長貴參加會議，顯得有些不近人情。袁自立聽的很仔細，調查材料很詳盡，包括劉曉宇事前在哪裡吃飯，與哪些人在一起，喝酒之後，在歌舞廳唱歌的事情，事發之後，哪些人上門找到死者家屬，以及如何私了的情況，全部都反映出來了。其中有兩個細節值得注意，一是劉曉宇和死者家屬私了，賠償了100萬元人民幣，調查組沒有追究資金來源，二是上門說情的人員中間，有黨員領導幹部，調查組沒有認定事情的性質。


  調查組只是提出了一個意見：劉曉宇的行為，已經構成交通肇事罪，逮捕劉曉宇，交檢察機關，提起公訴。


  袁自立的餘光掃向了李貴羽，李貴羽面色如常，穩穩坐在一邊。


  「調查組通過一段時間的工作，已經查清楚事實，根據事實，提出了處理決定，今天召開會議，通報和協商調查結果，袁書記、李市長，各位領導，如果對調查組的調查和結論有意見，或者是有什麼要求，今天提出來，我們共同磋商。」


  「首先，我代表德陽市委市政府，對調查組的辛苦工作表示感謝，剛才的調查情況，大家都聽見了，趙廳長代表調查組，說出了意見，大家有什麼意見建議，儘管說出來。」


  不出袁自立的預料，不過半分鐘時間，李貴羽開口說話了。


  「我代表市政府感謝省廳的調查，趙廳長是德陽市的老領導了，對德陽市有著深厚的感情，這次，利都市在處理劉曉宇的交通肇事案件方面，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不過，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有了錯誤，及時改正，就很好了，況且，肇事者劉曉宇賠償了死者家屬，死者家屬也表示願意私了，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所以說，相關部門雖然有責任，也不算什麼，市委市政府是高度重視的，調查組來了之後，袁書記高度重視，要求相關人員如實說出情況，不隱瞞，配合調查組，所以，我認為，市委市政府在這次的事情中間，是沒有任何責任的，希望省廳能夠如實反映這些情況，至於劉曉宇，我同意省廳調查組提出的意見，既然涉嫌違法犯罪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袁自立有些憤怒，李貴羽的話，表面聽起來，滴水不漏，全部都是為德陽市考慮，但是，調查組的材料中間，根本就沒有反映李貴羽說的這些情況，現在，加進去這些情況，是不是有欲蓋彌彰的味道，還有關鍵問題，100萬元錢的來歷怎麼不說，這是問題的關鍵，說情的人是出於什麼目的，是想著大事化小，還是有人在背後暗中活動的結果，如果不從根本上下功夫，省委省政府的領導聽見了這樣的彙報，會有什麼想法，是不是調查組想著包庇某些人，就是不準備繼續查的，恐怕也忍不住想繼續調查了。


  李貴羽說完這些，暫時不說了，端起茶杯喝茶，他看了看袁自立和趙廳長，沒有忘記沖著趙廳長笑笑。或許是李貴羽的話刺激了，周義海準備發言了，袁自立想要阻止，可是來不及了。


  「趙廳長，劉曉宇交通肇事案件，利都市公安局和德陽市公安局都是有一定責任的，在這裡，我不迴避矛盾，不逃避責任，但有些事情，我要說清楚，第一，公安系統內部，沒有徇私舞弊的情況，調查組已經調查過，沒有哪個公安局的領導，在其中威脅死者的家屬，或者是收受賄賂，包庇劉曉宇，之所以同意這樣處理，不過是因為劉曉宇和死者家屬達成了賠償協議，當然，這麼放任自流，肯定是錯誤的，第二，我本人事先不知道這件事情，利都市公安局沒有彙報，但我是德陽市公安局局長，不能察覺到這件事情，肯定是要負領導責任的，下級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說明在平時的管理中間，有不到位的地方，第三，市委市政府在這件事情中間，沒有絲毫的責任，查辦案件是司法機關的責任，不是市委市政府需要時時刻刻盯著的。我就是這些看法，說完了。」


  「周書記，不要激動，調查組沒有追究你的責任啊，再說了，主要事情是利都市處理的，與你沒有大的關係，我認為，你不需要承擔什麼責任的。」


  「李市長，謝謝你，我知道這件事情的厲害關係的。」


  周義海的發言，讓會議室裡面的氣氛有些緊張，袁自立穩如泰山，沒有絲毫表情，也沒有看出來想說話的意思，其餘常委看著袁自立和李貴羽截然不同的反映，彷彿感覺到了什麼，大家都不發言了。


  「袁書記，我看其他領導沒有什麼新的意見了，是不是請袁書記做指示。」


  「好的，我說說意見吧，首先申明，我不是做指示，趙廳長代表省廳，來到德陽市，這些時間照顧不周，還請諒解，調查組的同志很辛苦，考慮到你們能夠更好開展工作，市委很少過問你們的生活，請大家諒解。這份調查報告，我基本上同意，不過，中間有兩個細節，還請調查組繼續調查清楚，一是劉曉宇賠償給死者家屬的100萬元，來歷是什麼，劉曉宇從哪裡弄到這麼多的錢，這一點非常關鍵，牽涉到了我們市委班子成員，二是有哪些人幫著劉曉宇說情，他們的出發點是什麼，息事寧人嗎，據我所知，做工作的，還有死者的親戚，當然，我有些為難調查組了，如果調查組覺得不合適，那麼，市委出面調查這件事情，出台最終的結果，調查組可以在材料中明確反映這個情況。至於其他方面，我看，調查組沒有涉及，我們就不要涉及了，將來如果省委省政府要求我們如實彙報，我將直接彙報事情的所有經過，提出自己的看法。」


  袁自立說完之後，趙廳長暗自點頭，這個袁自立不簡單，幾句話就推翻了李貴羽的說法，明確了調查組的責任，自己也好開展工作，看來袁自立和李貴羽之間，很是有些不合拍，不過，袁自立為什麼會如此公開表態，難道李貴羽在背後做過什麼事情嗎，趙廳長是清楚李貴羽的稟性的，這樣的事情，李貴羽做得出來。


  「好了，袁書記和李市長、周書記都說出了意見，我個人代表調查組，同意袁書記的意見，我們是省公安廳的調查站，主要職責是查辦案件，其他的事情，屬於哪個部門，就該由哪個部門辦理，袁書記說出來的兩點，調查組配合市委調查，最終的結果，進入調查報告裡面。」


  散會的時候，李貴羽的臉色瞬間有些不好看，不過很快是笑容可掬了，無論怎麼說，這件事情反映上去，對德陽市都是不利的，袁自立是市委書記，首當其衝。


  袁自立提出來的兩件事情，市紀委出面，很快調查清楚了，100萬元錢，來歷分為兩個部分，劉曉宇自己拿出了15萬元，當然，包括劉長貴的儲蓄，其餘85萬元，是找親戚朋友借的，有借條，日期也吻合，說情的人，大部分是劉曉宇的親戚朋友，包括給劉曉宇借錢的人，他們普遍認為，劉曉宇不是故意殺人，按照以往的慣例理解，只要死者家屬不追究了，就沒有太大的問題。調查的兩件事情，很快進入了報告。


  袁自立相信，劉長貴做了多年的領導，要說100萬元錢，還是能夠拿出來的，不過，這借條，白紙黑字，寫的清清楚楚，誰也不能不相信，分散到了6人的身上，能夠拿出來，不是什麼稀奇事情。至於說情的，更好理解了，事情出了，中國人的想法，息事寧人、和氣生財，大家願意幫忙去說和，不能說他們做錯了。


  趙廳長離開德陽市之前，專門約見袁自立，當然，這種約見，表面上的理由冠冕堂皇，調查組馬上要離開德陽市了，負責工作的領導，自然要和市委書記交換意見，單獨交換意見，這是很正常的現象。


  「袁書記，來到德陽市這些天，我看到了很大的改變，我是真的佩服你啊，上任不到一年時間，做出了這麼多的事情，德陽市的人民群眾不會忘記你的。」


  「趙廳長過獎了，誰來都會想到德陽市的發展問題，我不過是機遇好一些，再說了，目前的成績，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特別是政法機關，真正起到了保駕護航的作用，他們功不可沒啊，當然，這也是省公安廳正確領導的結果。」


  「袁書記可真是謙虛啊，德陽市的情況，我是比較清楚的，雖然離開好些年了，可一直還是很關注的，在德陽市工作時間長了，有感情了，德陽市可以用一窮二白來形容，當初，工資無法足額發放是經常的事情，所以說，現在看見德陽市的變化，我是深有感觸，袁書記挂帥，我相信，不要多長時間，德陽市一定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趙廳長，調查全部結束了，準備什麼時候回省城啊？」


  「明天就走了，麻煩你們時間夠長了，不好意思賴在這裡了，袁書記，調查的結論，你還有其他意見嗎？」


  「趙廳長，我沒有什麼意見了，還希望趙廳長彙報的時候，多多美言幾句啊。」


  趙廳長稍微躊躇了一下，顯然是在思考什麼，好一會才開口說話。


  「那是一定的，我也是從德陽市出來的，怎麼說都是半個德陽人，唉，老劉其實心不壞，老了，沒有想到會遇見這樣的事情。」


  「人算不如天算，出事情了，沒有辦法，只能承受啊。」


  「袁書記，有幾句話，我還是決定說了，如果是我多嘴了，你就等於我沒有說，今天這裡只有你我兩人，出門之後，我們誰都不承認，省廳來調查劉曉宇的交通肇事案件，實際上是接到了舉報，舉報信的內容，我不方便說，但是，其中對市委是提出了質疑的，認為市委有包庇和失察的過錯，通過我們暗中的調查，這件事情已經澄清了，我就感覺有些奇怪，如果說反映老劉的問題，還可以理解，為什麼會指向市委呢，不是很正常，當然，這樣的調查，我們已經越權了，希望你不要介意，還有，上次我們調查組通報情況的時候，沒有涉及到地方政府，我們調查組是沒有權力直接調查市委市政府的，省委不授權，我們不敢也不會這麼做，可討論的時候，大家都很擔心，認為調查組的矛頭會指向市委，我有些不明白，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市委市政府在這件事情中間，真的做了什麼嗎，聽了你的發言，我相信市委市政府不知道這件事情，更不會做什麼，最後，是市委和市政府對這件事情的態度，你是市委書記，我到德陽市，你一直沒有和我有過交集，市政府就不同了，老李經常陪著我，還有曹秘書長，我有時候開玩笑，說是生活安排非常好了，如果不了解德陽市的情況，我會懷疑市委，會對你有所不滿，不過，好歹我知道一些情況。好了，袁書記，這些話，我本來是不應該說的，但我還是說出來了，你是一把手，我想，你應該知道這些情況。還有，請袁書記帶我安慰老劉，這次的事情，對老劉的打擊，一定是非常大的，我身份特殊了，不好去見老劉。」


  「趙廳長，謝謝你能夠說出這些話。」


  袁自立不會多嘴，從趙廳長的話語來看，劉長貴危險了，袁自立不會相信，趙廳長到德陽市的時候，省委領導沒有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