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暗戰

  袁自立走進常委會議室的時候，感覺到會議室裡面很安靜，所有人面前都擺著那份領導小組材料，沒有人議論，大家都很嚴肅。袁自立剛剛坐下，錢長江就進來了。這樣的會議規矩，自從錢長江到淮揚市，就形成了，大家的時間掌握很好，市長和書記總是最後進入會議室的。


  錢長江進入會議室，剛剛坐定，就宣布開會了，會議的議程單一，就是討論領導小組的職責和分工問題，材料已經提前下發了。


  「今天召開常委會，專門討論市政府提出來的成立農業農村、工業、城市建設、對外貿易發展、計劃、財政工作等領導小組的意見，袁市長和我先不發表意見，大家各抒己見，有什麼看法、意見，都可以提出來，材料已經發下去幾天時間，相信大家都看了，今天的會議，我有要求，那就是所有的常委都要發言，都要表述自己的意見。」


  袁自立有些愕然，本來，他是準備首先介紹一下這個稿子的來歷，順便講一講市政府目前的情況，他相信，通過這樣的介紹，能夠再一次爭取部分常委的支持，沒有想到，錢長江居然這樣安排，這豈不是表明，市委市政府暫時還沒有統一意見，還沒有形成共識嗎，那麼，常委會說些什麼呢。


  常委會的發言有兩種順序，就如同會議室裡面的座位排列一樣，如果書記和市長首先不發言，要麼是常委排名最前面的朱益新首先發言，要麼是排名最後的，剛剛提拔的政法委書記錢華松發言，今天會議的議程雖然單一，不過，涉及的事情很關鍵，錢華松首先發言的可能性不大，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朱益新。


  朱益新此刻很矛盾，會議的發言安排，出乎了他的預料，本來以為，袁自立會首先強調一下，接下來，他以擔任過常務副市長的理由和體會，對袁自立的意見表示贊同，這樣做，可以最大程度緩和矛盾，不想，錢長江和袁自立首先都不發言，朱益新明白了錢長江的意見，對袁自立的提議不是很贊成，否則，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來開會。朱益新感覺很困難，如何發言，如何支持袁自立的建議，他急速思考著。


  「我先說說吧，市政府提出來的這個方案，我看過了，認為有一定的道理，我在市政府工作了好幾年，擔任過常務副市長，年初才調到市委工作，就以我現在的工作和以前的工作比較，如今，我分管黨群，農業農村工作和城市建設工作，壓力頗大，感覺時間和精力都不夠，我的工作重點，一定是在市委的，看了這個領導小組的分工，我踏實了很多，淮揚市正在高速發展，我擔心因為自己的精力和時間問題，影響到了全面的工作，市政府的這個方案，我認為，能夠有效解決問題，讓我的工作重心能夠有所側重，所以說，我是同意這個方案的，當然，具體實施過程，以及如何把握，需要進行認真的研究和討論。」


  袁自立有些放心了，朱益新的發言，開了一個很好的頭。接下來應該是市委副書記、紀委書記張太康發言了。


  「我說一點個人的看法，不成熟的地方，請大家討論。淮揚市近些年來的發展速度，大家是有目共睹的，這就說明，目前的領導模式是很成功的，特別是從前年以來，幾乎是一年一個新台階，財政收入上去了，城市建設美麗了，外來的客商多了，如今，這種發展的勢頭還在持續，處於這樣的環境之下，我認為，還是要保持以前的模式，當然，市政府提出來的領導小組的設想，有一定的創意，可以考慮在具體的工作中，適當予以貫徹，市委領導全面工作的思路是不能變的，具體如何*作，可以商榷，這需要一個過程，不能一蹴而就，從我個人分管的工作方面，主要涉及到社會發展，我感覺到市政府的分管市長和部門的負責人都是努力工作的，大家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有著高度的政治責任感，當然，個人的分工，如果擔子重了一些，還是可以考慮調整的。」


  張太康的發言結束以後，錢長江和袁自立都是面無表情，袁自立感覺到了悲哀，為了爭取正常的權力，都會遭受到阻礙，從張太康的發言，不難看出，裡面有錢長江的影子，錢長江為自己創建的模式感到滿意，不願意打破目前的這種平衡，袁自立可以斷定，錢長江一定找到了不少的常委，議論過這件事情，或者是隱晦表明了態度，今天的常委會，按照這樣的模式開下去，很難有什麼結果。袁自立內心最為隱秘的想法，是不會對任何人說的，依照目前的這種工作態勢，那麼，取得的工作成績，究竟算誰的，在每年的工作總結中，看見的都是市委的功勞，市政府只是作為賠償，省委省政府的領導都不傻，看來這樣的工作總結，自然明白成績是如何得來的，應該說，袁自立本身的升遷，就佔了這樣的便宜，如果繼續容忍這樣的情況，吃虧的就是他自己了，袁自立清楚，市委的領導也會明白其中的奧妙，朱益新能夠支持他，令袁自立非常感激，所以說，這樣的情況一定要改變。


  接下來的發言，沒有什麼新意，所有常委分為了兩派，一派是支持市政府的方案，包括朱益新，單仕敏，劉有成，田斌，剩下的都是表示維持原狀的，包括原來擔任副市長，現在擔任組織部長的孫書田，兩邊勢均力敵，意見無法統一。矛盾自然而然到了錢長江和袁自立的面前，從職務上來說，袁自立是明顯的弱勢，上任時間不長，前任趙天然都默認了這種形勢的存在，袁自立剛剛上任，就提出異議，不過，袁自立在淮揚市已經有了較深的根基，分別在宣施縣和文山縣工作過，而且，捨得提拔幹部，在幹部中間，有著很好的口碑，加上這些年來的工作，取得了實際的效果，所以說，威信不必錢長江差多少，加之在常委會上，朱國祥的支持，更是加重了成功的籌碼。


  「袁市長，大家都發言了，觀點不是很統一，你先說說吧。」


  「好的，同志們，淮揚市這些年的發展，大家都看見了，如今，淮揚市的經濟地位，在西山省舉足輕重，已經成為全省一個新的經濟增長點，取得如此好的成績，離不開市委的正確領導，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協的努力和全市人民的拼搏，成績是擺在面前的，所以，有的同志認為，取得了這麼好的成績，就應該維持原來的格局，我想，也是有些道理的，不過，我們看問題，不能只看一個方面，市政府目前是什麼情況呢，剛才單市長發言，已經提及了一些，說的不透徹，我索性說透了，市政府的班子成員，存在著較為嚴重的依賴思想，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因，與工作分工過多交叉，有著很大的關係，我們每年都召開了無數次的會議，明確工作任務，落實工作任務，甚至明確責任人，經濟工作的側重點，已經完全轉向市委了，有的同志認為，市委領導所有工作，無可厚非，這種說法，當然是正確的，黨領導一切，市政府也是在市委的領導下開展工作的，可我們的工作側重點從什麼地方體現出來，我們的本質工作究竟是什麼，基於這樣的原因，市政府起草了這份稿子，這裡面，並沒有排除市委的領導，但是，工作中的側重點，發生了變化，市政府的副市長，分管的是哪一塊工作，就要切實負責，就要做出成績，比如說，該怎麼用錢，該誰簽字，日常的工作該誰負責，都說的很明確，這樣做的目的，是讓市政府在市委的領導下，班子成員切實負起責來，抓好工作，市委則側重致力於宏觀調控，這樣做，是符合當前形勢發展需要的，淮揚市經歷了幾波的發展高峰，如何維持發展態勢，爭取有更高的突破，就是市政府義不容辭的責任，我作為市委副書記，要服從市委的安排，協助錢書記，規劃淮揚市的發展步伐，作為市政府的市長，要考慮淮揚市經濟發展的節奏，要帶領市政府一班人，為淮揚市各項工作上新台階，做出努力，所以，我是明確支持這個稿子的。」


  袁自立說完以後，會議室裡面很安靜，話語已經很清楚了，就是需要市委領導交出部分權力來，開展工作的核心權力，話語很直白，沒有什麼遮掩，市政府副市長這幾年的工作狀況，所有常委都是知道的，他們實際上在管著應該是副市長管的事情，好處占的差不多了，責任卻沒有怎麼承擔，這種現象，時間長了，有什麼後果，他們也清除，只是他們沒有想到，袁自立剛剛上任，就提出了這個問題。


  「袁市長講得很好啊，我看這樣吧，今天大家都發表了意見，時間不早了，暫時休會，下次會議的時候，繼續討論。」


  錢長江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突然宣布了散會，這樣的情形，出乎袁自立的意料，這是鬧的哪一出，袁自立不明白，專門召開常委會，所有人都發表了意見，主持會議的人不宣布最後的結果。袁自立感覺，他和錢長江之間，彷彿開始了一場暗戰。


  錢長江暫時壓住了市政府關於領導小組的討論，對於市政府的這個提議也不表態，但是，工作還是要繼續開展的，常委會之後，所有常委都明白了袁自立的意思，所以，大家都有所收斂，袁自立抱定了一個心思，錢長江沒有公開表示反對，那麼，他就可以大膽要求副市長切實履行職責，在隨後召開的幾次政府常務會上，袁自立提出了明確的要求，副市長要敢於對分管的工作負責，今後的財政撥款，政府認定的是副市長的簽字，有了副市長的簽字，政府才會撥款，這句話的意思，表明了袁自立的態度，也讓副市長們感覺到了壓力和動力。


  袁自立關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招商引資的工作，淮揚市的社會發展要上新台階，離不開工業的支持，目前，最大的工業企業紡織廠已經改制，早就不存在了，淮揚市依靠著第三產業支撐，所以，引進大型企業，成為了目前的重中之重。要引進大型企業，不是那麼容易的，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問題，土地問題、環保問題、稅收問題、優惠政策等等，特別是環保問題，袁自立不會引進那些存在嚴重污染的企業，在政府常務會上面，袁自立將這件事情安排給了周大海，周大海已經分管工業企業了，袁自立最為信任的是周大海，將這樣的關鍵任務交給周大海，袁自立也放心。


  袁自立的強勢，讓市政府開始高速運轉，市直單位的負責人，嗅覺總是非常敏銳的，漸漸的，到市政府來彙報工作的人多了，副市長開始忙碌了，每人都有一塊分管的工作，大家都在努力，落到後面了，總不是好事情。


  擔任市長之後，袁自立才感覺到工作的繁瑣，因為要為政府爭取權力，在這個過渡階段，袁自立幾乎什麼事情都要過問，不是他想過問，政府的班子成員一時間不適應，大事小事都來彙報，什麼計劃生育工作、教育工作、交通工作、財貿工作等等，袁自立不是聖人，很多的工作，他也不是特別在行，忙碌了一段時間之後，袁自立不得不開會強調，誰分管的工作，要敢於拍板，善於拍板，要調查研究，聽取單位的意見，重大的決定，政府常務會研究，一般的事情，副市長直接決定。袁自立本就屬於比較開脫的人，繁雜的工作，也不是他喜歡的。


  錢長江默默看著這一切，一直沒有表態，錢長江很猶豫，他不想和袁自立鬧僵，現在，袁自立已經是公開表態，要增強政府的權威性，錢長江想不到好的辦法阻止，朱益新支持袁自立，讓錢長江失了一著，一段時間的思索之後，錢長江決定有所退讓，他不會繼續召開會議，討論領導小組的問題，如果下發這樣的文件，今後看來會是個笑話，本來就是政府份內的工作，還要下發這樣的文件，他也不明確表態支持袁自立的作為，不支持、不反對，保持沉默，錢長江認為，這就是最好的態度。部分的市委常委來彙報這件事情的時候，錢長江依舊不表態，一段時間過去，大家都明白了，分管的工作，涉及到的最大利益，就是錢的事情，如今，用錢是副市長表態了，主要權力，自然集中到政府了。


  淮揚市在慢慢恢復正常，幾個月的時間，選舉引發的風波漸漸散去，各項工作有條不紊開展，經濟發展速度依舊很快，唯一不同的，是市政府的副市長開始忙碌起來，市委的領導相對清閑很多了。


  春天快要過去，一年一度的人事調整要提上議事日程了，經歷了選舉風波以後，這次的人事調整，格外引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