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捲煙指標
一封傳真電報擺在袁自立的辦公桌上，袁自立陷入了無助、迷茫和後悔之中，這是一封關於煙草行業整頓的電報，上面明確指出，國家煙草總公司將從1997年開始，至1999年，逐步關停年捲煙生產指標在10萬箱以下的煙廠，將這些指標提供給有實力、有潛力、有希望的煙廠，從而整合整強煙草行業。
宣施縣從各個渠道了解到的情況是，這次省煙草公司的調整計劃中，宣施煙廠榜上無名，也就是說，不出意外情況，宣施煙廠最多維持到1999年。
袁自立腦海里回蕩著岳父程識益上午打來的電話。
「自立，你這小子，縣長當昏頭了啊，還知道打電話來，我以為你去找易省長了，看到了煙草公司捲煙指標的調整計劃，沒有你們宣施縣煙廠，我都不知道說你什麼好了。。。什麼，很忙，要開會，什麼會那麼重要，抽不出一點時間來。。。你說我沒有告訴你消息，我哪裡知道這些消息啊，都是他們煙草行業內部的事情。。。現在還有什麼辦法，你小子，快去找易省長，要是搬不動易省長，宣施煙廠就等著關門。。。我知道，該說的我會說的，這份報告，我先壓著，不上報。。。你的速度一定要快。」
袁自立沒有想到，省煙草公司這麼快就研究了，想著當初和那些處長、科長吃喝玩樂的情形，想著煙廠送給他們的紅包，袁自立真恨不得給他們一個滿臉花。
黃光輝、煙廠的負責人都坐在對面，楊斌書記已經打電話詢問了，如今，袁自立被*到了牆角，說實話，他沒有絕對的信心搬動易省長，再說了，找易省長，他也是想著為自己今後前途的事情，這段時間，袁自立的確很忙，參加了縣裡的人代會、市裡的人代會，下鄉看了煙葉種植情況，不知不覺4月上旬了。關於煙廠的事情，還真是疏忽了，總想著岳父程識益在計委，沒有想到是這樣的情況。
4月6日，星期六，縣委召開常委會，專題研究煙廠的事宜。
會議的氣氛很沉悶，沒有人說話，一直以來，宣施縣依靠著煙廠，在淮揚市領跑，每年的財政收入，都是全市的前兩名，現在，突然傳來消息，煙廠可能要關停了，誰都接受不了，這些年，縣委、縣政府為了捲煙生產指標，耗費了絕大部分的精力，一直沒有取得很好的效果，不過，縣委、縣政府相信，總會有辦法的，總會保住煙廠的，如今，傳真來了，嚴酷的現實擺在了眼前，希望已經破滅。
袁自立還聽說了一個傳聞，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依靠著煙廠，辦事方便很多，比如說宣傳啊、考察啊等等，需要開支的錢，大都是煙廠幫助報銷了，所以，從這個角度看，煙廠關停了，宣施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今後辦事也沒有那麼方便了。
「同志們，煙廠是宣施縣的支柱，煙廠倒閉了，宣施縣將失去8成左右的財政收入，這些年來，縣委、縣政府為了保住煙廠，投入了極大的人力財力，效果不是很理想，不過，離調整的時間還有一年，我們還有活動的空間，所以說，我們一定要盡全力，保住煙廠，保住宣施縣的財政支柱，同志們有什麼好的意見建議，今天敞開說，只要能夠起到一絲的作用，要錢出錢，要人出人，縣委絕不含糊。」
還是沒有人說話，這些年，所有的縣領導，幾乎都跑過省城，甚至到了北京，可是，沒有收到任何的效果，已經到了如今的境地，沒有人願意背這個黑鍋了。
「同志們，不客氣的說，煙廠關乎宣施縣的生死存亡，雖然我這個說法嚴重了些，可是，煙廠關停了，宣施縣在今後的若干年時間，將一蹶不振，我們在座的人，就是宣施縣歷史上的罪人，老百姓會罵我們，市委會認為我們缺乏能力，尋找新得經濟支柱，不是短期內能夠完成的事情，今天，我們還可以坐在這裡討論煙廠的問題，將來，煙廠關停了，幹部職工領不到工資，那個時候，我們沒有機會和資格坐在這裡討論。」
楊斌說完這些話，神情很是頹廢，他估計，煙廠如果關停了，他的政治前途也就到此為止了。
袁自立感覺到很憋屈，雖然理智告訴他，楊斌說的這些話，不是給他聽的，但是，袁自立是縣長，人代會剛剛選出來的縣長，縣委常委會的分工，袁自立、楊開林、黃光輝聯繫煙廠，年後政府常務會分工的時候，袁自立主動承擔聯繫煙廠，現在，楊斌說出來這樣的話，袁自立感覺很不舒服，袁自立畢竟年輕，厚黑技術不到家。不過，袁自立沒有把握能夠解決煙廠的危機，這麼多年過去了，宣施縣委、縣政府付出了無數的精力，都沒有能夠為煙廠爭取到指標，自己能行嗎。袁自立也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要麼在一年之內，迅速離開宣施縣，要麼就想辦法解決煙廠面臨的問題，否則，自己就是關門縣長了。
「楊書記，同志們，煙廠面臨的危機，我們都是清楚的，省里發來了傳真，通過了解，宣施煙廠屬於被淘汰的範疇，煙廠的重要性，我就不說了，如今，我們已經被*上絕境了，能夠解決煙廠的生產指標，那麼，財政收入將邁上一個新台階，不能解決煙廠的生產指標，宣施縣的財政將面臨重大危機，我是縣長，聯繫煙廠，前段時間，因為忙於其他工作，忽略了煙廠的生產指標問題，在這裡，我向楊書記和常委會承認錯誤。」
「袁縣長，我不是說你，你剛剛到宣施縣，煙廠的事情，你不是很清楚，這不能怪你，我們在座的同志，每年都跑省城、跑北京，該動用的關係、該進貢的、該拜的菩薩，都到位了，就差給人下跪磕頭了，可是，依舊沒有結果，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不是誰的責任問題了，唉，盡人力，看天意吧，這些年來，我們花費無數，光打雷不下雨，今天的常委會，就是做最後一搏了，原來集體做出的決定，依然有效，誰能夠解決煙廠的生產指標問題，縣委、縣政府獎勵100萬元。」
縣委常委會開到了夜裡，依舊沒有什麼效果，在會上承認了錯誤的袁自立想起了田立新說過的話，任何事情，不要把話說滿了，要留有餘地，所以，後來他再也沒有發言。
所有的常委都做了表態發言，沒有一點有用的建議，看見實在討論不出來什麼了，楊斌只能宣布散會了。
袁自立主持召開了政府常務會，邀請楊開林副書記參加，專題研究煙廠的事情，結果比袁自立預計的還要糟糕，楊開林、黃光輝在會上說了幾句話，和在縣委常委會上說的沒有區別，其餘的副縣長，乾脆沒有發言。
袁自立感覺到了問題的嚴重，看來，煙廠的事情，很有可能成為宣施縣的定時炸彈，處理不好，縣委、縣政府徹底失去威信，幹部職工的工資受到影響，百姓的生活受到影響，煙廠幾千人的生活沒有了著落，作為縣長的他，很可能成為風箱里的老鼠。
袁自立明白，真正出現了這種情況，他要負主要責任，到時候，沒有人會聽他的解釋，人們看重的是結果，不會關心過程。
一時間，袁自立甚至有些埋怨李兵部長了，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為什麼派他到宣施縣來呢，還不如在其他地方做個副職，起碼不會被放在火上烤，起碼不會被人罵。
短暫的消沉之後，袁自立強打起精神，現在，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黃縣長，我可能要離開一段時間，我出去的事情，只有楊書記和你知道，暫時不要告訴其他人，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政府的日常工作，由你主持，今天我就走了，黃縣長，有什麼重大的事情，你直接打我的電話。」
「楊書記，我到省里去了，對，做最後的努力，可能需要一段時間，政府的工作，光輝同志主持，具體的時間說不準。」
離開宣施縣以前，袁自立到了煙廠，要求煙廠準備了20萬元的現金。
袁自立離開了宣施縣，趕赴省城，袁自立沒有帶任何人，這次，帶誰去都沒有用，只有一條路了，無論如何，都要搏一搏，否則，自己將成為宣施縣歷史上不光彩的縣長，成為宣施縣眼看著宣施縣財政坍塌的縣長。
「易哥嗎，你在哪裡，在南方省嗎，我找你有急事，對，是天大的事情，這件事情辦不好，我也不幹什麼縣長了，老子跟著你做生意去，你的生意停幾天，我不管，就是再忙，也停幾天，事情辦成了，我給你賠償損失，什麼辦不成，我剛才說了，辦不成，我給你打工，不要工資，好的，我在辦事處等你，你坐飛機回來，要快。」
易國軍進入辦事處院子的時候，袁自立氣急敗壞從屋裡出來。
「袁老弟，什麼天大的事情啊，我看你好好的，沒有問題啊。」
「易哥，宣施煙廠要關停了，你知道嗎？」
「關了就關了吧，你還不是照樣當縣長，又不是你要關的。」
「易哥，你懂個屁，宣施縣一年的財政收入8500萬，煙廠上繳的有6500萬，煙廠關停了，沒有了這6500萬，宣施縣的財政就垮了，到時候，幹部職工的工資發不出來，你叫我去偷、去搶啊。」
「哎呦，那可真是大事了，不過，我也沒有辦法啊，你就是把我榨了賣了，我也不能給你找到那麼多錢啊。」
「不是錢的問題，是指標的問題，算了，說了你也不懂，我知道你沒有辦法，可你老爸有辦法，從今天開始，你跟著我，我和你老爸耗上了，要是搬不動你老爸，回去我就辭職，不幹這個縣長了。」
「老弟，你別急，只要還有希望，我陪你耗著，不過，我老爸對我不感冒，怕是幫不上你的忙啊。」
「易哥，少說這些了，你是他的親兒子，有你在身邊，我就有信心。」
「好，老弟，我他媽的捨命陪君子了，要怎麼折騰，你說了算，嘿嘿，難得折騰一回老爸，反正帳算在你的頭上。」
「好的，今天你先回去，探探你老爸的動向，看看他老人家最近在忙些什麼，我回家去做做準備，明天電話聯繫你。」
回家之後，程蔚蝶知道了袁自立所處的困境，嘴裡一個勁埋怨宣施縣的領導，都這麼多年了，還沒有解決煙廠的問題，讓自己的老公背上了這個大黑鍋。
晚上，程識益回家了，看見袁自立規規矩矩坐在客廳里，程識益綳著臉，不說話，林凱茵在一邊埋怨程識益，程識益才好一些，揮手讓林凱茵和程蔚蝶回房裡去。
「自立，時間很緊，4月份之內，這份報告要上報國家計委，西山省所有的煙廠，都在等著省計委上報，國家計委批複，我知道這件事情，與你關係不大，可是，你現在是縣長，煙廠的興衰就是你的責任，要不，你不幹這個縣長了，自立，你知道嗎，這一關，你必須闖過去，當初，李兵部長安排你到宣施縣，就是要你證明自己的能力，這樣的關鍵時刻，你能夠挽救宣施煙廠，就是最好證明能力的機會，如果你不能解決這個問題，也許，你照樣是縣長，可是，你想想，李兵部長會怎麼看你，淮揚市的領導會怎麼看你，宣施縣的百姓會怎麼看你，你不要過於著急，我已經找過易省長了，雖然有很大的難度，也不是沒有解決問題的可能，接下來就看你的本事了，不要找其他人，就找易省長，煙草公司和煙草行業，是易省長直接管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