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2章重逢校花
柳中沅想想巴棱進在瀚海縣如今都已混成了縣長的大秘書,那可真是風生水起,這倒是應了那句話:十年河東,十年河西。
柳中沅此時此刻望著在小老闆面前頤指氣使的巴棱進,不禁對比起他當天上午到瀚海縣求見巴棱進時的情景。
一出火車站,瀚海縣的火艷陽就熱情似火地親吻起柳中沅那張清癯的「馬臉」來。
柳中沅略略扶了扶眼鏡,細細地眯起眼睛審視著眼前這座富得流油的沿瀚海縣市,一幢幢高樓大廈玻璃幕牆反射的光芒卻毫不留情地直刺他的雙眸,令他微微有些頭暈目眩。
「嗬,這繁華瀚海縣似乎對我並不感冒,但願《雲海日報》會張開雙臂笑迎我,好歹在全省一流名校雲海大學浸過四年,在全省小有名氣名的《雲海日報》泡過五載,在該報文藝副刊部副主任的「寶座」呆了幾百個日日夜夜,又有紅紅封皮的中級職稱證揣在兜里,莫非怵它個地級報《雲海日報》不成?要不是《雲海日報》文藝部的「頭」嫉賢妒能排斥異己,要不是大學時代那一位魂牽夢縈的紅粉佳人方青珏身在瀚海縣,《雲海日報》還得以八抬大驕恭請我才動身呢。」柳中沅盯了一眼火車站近旁那幢盛氣凌人的摩天大樓,那座高樓從頭到腳全副武裝的藍色玻璃幕牆真箇是要多鋒芒畢露有多鋒芒畢露。
柳中沅朝一輛看起來最為順眼的的士瀟瀟洒灑地揚揚手。
長相頗有幾份類似黑非洲的司機大佬不咸不淡地問:「老闆,呢要去邊度?」柳中沅不知所云,莫名其妙地盯著「黑非洲」發楞。
「嗤——,看你穿得那麼光鮮,以為是老闆,原來是北方老土。」「黑非洲」嘻皮笑臉:「問你去哪啊。」
見「黑非洲」那副老不正經的二流子樣,柳中沅滿肚子不舒服:「有什麼可急呢,到哪裡上車再說也不遲嘛。」
「去哪裡可是要先講清楚才讓你上,兜遠點還差不多,要是太近就不好意思啦,邊個不想賺多幾張鈔票?」
想一想《雲海日報》離車站肯定不近,不然「黑非洲」不會煞是爽快地讓柳中沅上車。
「喂,哥們,你老家是哪裡山區?」看樣子「黑非洲」是個嘴巴不喜歡休閑的角色。
「不是山區,是省內離這裡比較遠的一個縣城。」柳中沅可沒閑心與「黑非洲」侃大山,遂簡潔明快地應了聲。
「哇,省內省內離這裡比較遠的一個縣城還不是山區?有沒搞錯?」「黑非洲」頓時大驚小怪起來。
「絕對沒錯,正宗縣城。」柳中沅愛理不理。
「喂,大哥,很多山區人以為瀚海縣城遍地都是黃金,一撥一撥山區人涌到瀚海縣這個沿海城市來淘金,大哥,瀚海縣的錢也不是那麼好賺的,這遍地是黃金的地方哪有啊?除非在童話里!」「黑非洲」此刻似乎不是司機而是老師。
一到瀚海縣就被「黑非洲」令人啼笑皆非地上了一堂歪課。這一課令柳中沅那原本暖意洋洋的心田頓時掠過陣陣寒風,繼而一片悵惘鋪天掩蓋地地朝他襲來,把自信十足的他攪得枯坐車上怔怔地發獃。
柳中沅真不知到《雲海日報》面試時老總是否也會給他狠狠地上一課,再毫不留情地一揮手拜拜呢。
轉念一想,好在有大學時的鐵哥們兼同縣老鄉巴棱進那傢伙舉薦,人家大小也是個瀚海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料想應該能夠成功邁過面試這道坎吧……
乍一看去,瀚海縣這個沿海經濟強縣的縣機關辦公大樓的氣勢與非沿海地區的有些地級市機關辦公大樓相比毫不遜色,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柳中沅仰望著那幢十多層高的摩天大樓,心想他的大學鐵哥們巴棱進那傢伙辦公室不知在那座氣派大樓的哪一個房間呢。
「喂,推銷書的,不能進去!」柳中沅還沒走近門衛室的窗前,冷不防裡面的保安硬梆梆地甩過來一句話,「前幾天,一個像你這樣穿西裝戴眼鏡拎個小皮箱的書販,進去后死纏著縣領導買什麼大全啊大典啊什麼破磚頭書,結果縣領導一個電話打下來,可沒少怪罪過咱們這些保安。」
「《雲海日報》文藝部副刊部副主任的名片?喂,印些《省城日報》文藝副刊部主任的名片來唬人豈不更響亮更中聽?」保安滿臉的不屑立馬一覽無遺。
「你看我堂堂正正的君子樣,豈有可能印假名片來唬弄人?」柳中沅強忍怒火掏出工作證遞過去,「兄弟,這寶貝玩意該不會假了吧?上面可是清清楚楚蓋有咱們省報的鮮紅大印!」
「這破玩意更不值錢,花上幾十塊錢就能買個假的。」保安只是胡亂瞟了一眼工作證,就輕易下了斷言。
「買假工作證?開什麼國際玩笑,兄弟!」柳中沅很是窩火。
「人才交流中心那條街什麼證書沒得賣?肯出幾千大洋的話我都可以是博士。」保安說得煞有介事。
「喏,記者證、作協會員證不會有詐了吧,請好好看清楚中國新聞出版署、中國作家協會的大紅印章。」本想把自己在家鄉縣報上班時佩帶的印有副主任頭銜的工作牌拿出來鎮住保安,天知道這個喜歡盤問和懷疑的保安會不會同樣斷定是假冒偽劣,柳中沅只好掏出記者證、作協會員證一古腦兒遞過去。
保安接過記者證、作協會員證又看又摸又掂量,審視良久才讓柳中沅填寫出入登記卡。
「噢,找巴棱進主任的,早說嘛,不過平時找巴主任的多是些局領導、企業家啊大老闆啊什麼的。」保安臉色忽然陰轉睛起來,還奔出門衛室親手指給柳中沅看,「喏,那就是十三樓,你到了十三樓一問就找著巴主任的辦公室了。」
看來巴棱進這小子可是在瀚海縣混出了個人模狗樣,不然的話如此囂張的保安不會口口聲聲左一個巴主任右一個巴主任,還每每恰到好處地把一個「副」字省略了呢,據柳中沅所知巴棱進不過是瀚海縣政府辦公室一名副主任而已。
「巴主任」這傢伙在瀚海縣政府的辦公樓可是舒舒服服地有一間辦公室呢,透過明晃晃的玻璃門柳中沅清清楚楚地看見「巴主任」的辦公室布布置得蠻像那麼回事。
可惜「巴主任」沒在辦公室恭候柳副主任的光臨。
據在瀚海縣政府辦公室秘書科一位雪球般白白胖胖的小姑娘說巴主任可能隨金縣長去視察工作了吧,估計一時半刻不會回來。
「你要不要打巴主任的手機,或者到縣婦聯去找珏姐?縣婦聯就在三樓。」那位「雪球」小姑娘態度頗為殷勤。
「珏姐……珏姐是誰?」柳中沅霎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巴主任的太太方青珏啊,剛才你還說你們以前是老同學,連珏姐都不認識?」「雪球」小姑娘滿腹狐疑地審視起柳中沅來。
「噢,珏姐原來就是方青珏,當然認識,對啊,我應當立馬到縣婦聯找她去。」柳中沅剛才對方青珏被「雪球」小姑娘尊稱為珏姐一時半刻沒反映過來,眼下倏忽之間恍然大悟。
方青珏,豈能不認識?!即便是下輩子再轉世也仍會對她難以忘懷啊,遙想當年,柳中沅、方青珏、巴棱進可是在雲海大學中文系那方天空中一同試飛四年的同隊雛鷹呢。
況且其時柳中沅是系裡出類拔萃的才子,方青珏則是雲海大學里亮麗如虹的校花;兩人又一同來自靈秀如水的故鄉,可真是同窗們公認的才子佳人組合,不知讓多少哥們姐們眼熱得不行。
那時,來自山旮旯的巴棱進不過是雲海大學校園中的一顆毫不起眼的無名草,要多默默無聞有多默默無聞。
後來,後來,誰知結果卻天意弄人,方青珏這隻引人注目的「白天鵝」竟然戲劇性地棲落到了巴棱進這顆無人知曉的「野草」上了……
「柳先生,柳先生吶,縣婦聯快到了。」瀚海縣政府辦公室秘書科那位「雪球」小姑娘真是送佛送上天,一直熱情洋溢地陪著柳中沅從十三樓乘電梯下到三樓。
那位「雪球」小姑娘的適時提醒頓時把柳中沅從深深的追憶中猛地拉回到縣婦聯方青珏所在辦公室的玻璃門前。
在幾位埋頭工作的同事之中,柳中沅一眼就認出了方青珏那張熟悉的鵝蛋臉。
柳中沅忽然想起曾經頗為認同搖滾歌手老崔一個勁地在其成名曲里不停念叨的「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快」,此時此刻細想想似乎應該是「這世界變化其實並不快」,因為雖然歷經多年光陰之水的浸潤和淘洗,可方青珏那張秀美如虹的鵝蛋臉確乎是容顏不改。
方青珏雖然隨巴棱進在瀚海縣工作多年,那張耐看耐品的鵝蛋臉卻依然一片白晰,海濱城市那犀利的海風並沒有在她的俏臉留下多少痕迹。
「嘿,中沅,你好啊!下了車又不打個電話過來,好讓我去車站接你嘛。」一望見柳中沅,方青珏雙頰倏地漾開了燦爛的微笑,「我和陵進又不知你究竟哪天過來,這不他一早可能跟隨金縣長出去視察工作了,我現在就打他手機通知他,看他能不能趕回來吧。」
趁方青珏撥電話的當口,柳中沅悄悄地端詳著她,發現幾年來歲月之斧並未在方青珏臉上刻下什麼深深的印記,看樣子小倆口小日子過得蠻滋潤呢。
「哎呀,中沅,真不好意思啊,陵進在電話中說他正在跟隨金縣長在縣裡一家著名企業視察工作,一時半會不方便走開,金縣長對工作要求很嚴呢。」方青珏臉上寫滿歉疚,「別急,陵進說他下午鐵定可以趕回來。」
「走,快到家裡坐去,反正就要下班了,手頭的工作也剛好忙完呢。」
「沒事,沒事,等到下午也不遲呢。」柳中沅覺得其實該是自個過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