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7章分手之約
端木蓮娜看到尉遲雲韜倒頭便睡的樣子,內心深處更是增添了對尉遲雲韜與端木蓮娜在當天晚上幽會的猜疑。
端木蓮娜心中暗忖:就在昨天晚上,同樣在這一張華美的席夢思上,尉遲雲韜對姐是多麼的如痴如醉,多麼的柔情似水;當時他是多麼的精力充沛,是多麼的熱情似火;可是僅僅隔了一個晚上,尉遲雲韜對姐就變得如此的興味索然,如此的了無興趣;這時的他如此的精疲力竭,是如此的冷若冰霜……
其實,尉遲雲韜吩咐端木蓮娜趕緊睡覺,可是他自己卻難於入眠。
此時此刻,尉遲雲韜心中暗想:哥之所以今天寧願身心疲憊地累一整天,全力以赴協助在瀚海縣掛職擔任縣長助理的諸葛嫣然投入招商引資工作,是因為哥一直覺得對諸葛嫣然是有所虧欠的,因為當時是哥在拿到去大洋彼岸那一所全球一流名校的留學通知書時,考慮到從此之後兩人相隔萬里之遙,再深再痴的戀情都敵不過那天遙地遠的距離,當時為了不耽誤諸葛嫣然的美麗人生,而主動提出與諸葛嫣然分手。
尉遲雲韜於是由此陷入與諸葛嫣然在京城名校分手時那一幕的深深回憶之中:
那一天晚上,在京城名校讀大學期間一直並不大手大腳的尉遲雲韜決定奢侈一回,領著諸葛嫣然悠悠走進后海附近一間裝修雅緻的西餐廳。
諸葛嫣然當時並不知道是分手之約,身為大學生的她興緻勃勃地打量著那裝修典雅的西餐廳,她覺得彷彿踏入了一個童話般迷人的世界。
一張張餐台上,那忽明忽暗的燭光,映照著一對對戚戚私語的情侶幸福而甜蜜的笑臉。
吧台旁,一位端莊俊俏的白衣少女正全神貫注地彈奏著古箏,從她指間流淌而出的《秋水伊人》優美旋律更為這個童話世界平添一份羅曼蒂克情調。
一身紅妝的伺應小姐把尉遲雲韜和諸葛嫣然兩人領往靠窗一張餐台。
剛一坐定,伺應小姐遞過兩份粉紅色的菜單,諸葛嫣然單一看那些套餐,就不免會令人心弛神往,諸如「兩情相悅」、「兩心相印」、「雙宿雙棲」、「比翼雙飛」……這些浪漫菜單真是甜到了前來就餐的戀人的心坎上。
尉遲雲韜讓諸葛嫣然點菜,諸葛嫣然的目光在那些甜甜蜜蜜的套餐上跳來躍去,她覺得一份份套餐都充滿詩情畫意,都讓人難以割愛,最後她相中了算是兩人相戀最高境界的「兩心相印」,當然沒忘了同時徵詢尉遲雲韜的意見。
尉遲雲韜直覺得那「兩」啊、「雙」啊打頭的所有套餐名稱都頗不順眼,反倒像是對他這個打算向諸葛嫣然提出分手的負心漢子的極大諷刺;但尉遲雲韜又不忍心讓滿臉皎潔月光的諸葛嫣然頃刻之間一臉綿綿陰雨,於是裝作很是爽快很是順從的樣子連說幾聲「挺好呢,你喜歡的我當然喜歡啊!」
坐在窗前,微風徐來,燭光搖曳,音樂飛揚,整個大廳流溢著一份浪漫,充盈著幾許溫馨。
望著一對對卿卿我我的熱戀情侶,尉遲雲韜心中倏然掠過一陣隱隱約約的痛楚,他在為自己對諸葛嫣然這位純情公主的意圖背叛而深深自責。
諸葛嫣然臉上依然月光皎皎,她那顆純真的水晶心又怎麼猜得透此時此刻表面輕鬆如風的尉遲雲韜實際卻心事沉沉?
諸葛嫣然有些得意地問尉遲雲韜:「韜,怎麼樣,這西餐廳真是溫馨浪漫,你瞧瞧,這裡的情調,這裡的氛圍,這裡的格調真是妙不可言吧,這可是你我相戀相愛一年以來所到過的最浪漫、最溫馨、最美妙的好去處啊。」
尉遲雲韜幽幽一笑:「是啊,我們聰明伶俐的嫣然什麼時候都是一副浪漫情懷啊。」這話剛一說完,他便覺得心裡像被一根尖而利的銀針刺了一下似的,突然一陣痙攣。
諸葛嫣然悠悠一樂:「韜,你說下月我生日那天該不該再來這方一風水寶地重溫浪漫與溫馨呢?」
尉遲雲韜心中暗暗叫苦:嫣然啊嫣然,你愈是蒙在鼓裡,我愈是慌恐不安,試想當那層薄紙一被捅破,你那甜蜜的美夢還能不突然驚醒?夢醒時分的你還會小鳥依人般恬淡寧靜么?
「韜,瞧你傻乎乎的樣子,在想什麼呢?」諸葛嫣然伸過小巧的手輕輕地搖了搖正望著點點燭光怔怔發愣的尉遲雲韜,「是不是被這裡的雅緻情調迷住了啊?」
尉遲雲韜臉微微一燙,心想自己與對面的可人兒好了整整一年,兩人都已悠然邁進心心相印的美好境界了,真算得上是「知我者莫如你,知你者莫如我」的相知相惜境界;可如此投緣投心的一段美好戀情竟然因為自己要遠涉重洋去留學而即將終結,這無論如何都是一場兩人所不願看到的凄慘悲劇啊。
此刻,尉遲雲韜不禁惡狠狠地在心裡咒了自己幾句:渾球!撒旦!惡魔……
縱使諸葛嫣然知道尉遲雲韜在想心事,但她又何嘗知曉此時尉遲雲韜正陷入深深自責之中難於自拔呢?柔情似水的她突然揚了揚手召來伺應小姐,要她通知彈琴古箏的少女下一支曲子換上《梅花三弄》,這支經典名曲一直是尉遲雲韜的至愛,那一唱三嘆的旋律每每讓他擊節稱讚。
銘心刻骨的旋律漾了起來,細心的諸葛嫣然注意到尉遲雲韜的手並沒有像往常那樣輕拍案台,這便意味著他的心尚未如平素那般輕舞飛揚。
諸葛嫣然的突然一驚,她隱隱約約感覺出來尉遲雲韜十有八九是有什麼溝溝坎坎橫在眼前邁不過去,眼見著心上人悶悶不樂的苦澀樣,她又何嘗不會心焦不已?
尉遲雲韜似乎已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趕緊稱讚起諸葛嫣然的體貼與周到來:「嫣然,謝謝你特意為我點奏《梅花三弄》這支百聽不厭的金曲,你真是善解人意哩!」
諸葛嫣然淡淡一笑:「韜,我突然感覺有點頭暈,趕快吃完這份套餐吧,我想待會就去后海邊吹吹風,醒醒神,好嗎?」其實她是想讓后海那輕輕拂過臉頰的晚風悠悠沁入尉遲雲韜的心靈,幽幽帶走他那難於排解的惆悵與鬱悶……
尉遲雲韜當然打心眼裡贊同諸葛嫣然這一及時提議,他想既然如此彆扭地枯坐這裡消耗光陰,不如索性奔向後海去吹拂晚風,讓忐忑不安的心靈暫且寧靜一會……
於是,這頓本應溫馨浪漫的燭光晚餐就這樣在倉促之中草草收場。
當諸葛嫣然從座位緩緩站起之時,雙眼之中依稀閃爍著對這雅緻西餐廳的些許留連與眷戀,尉遲雲韜隨即向諸葛嫣然投去內疚遺憾的一瞥。
坐擁后海,絲絲晚風徐徐吹向臉頰,那清風拂面的感覺讓諸葛嫣然聯想起從前尉遲雲韜柔情似水地吻遍雙頰的愜意與寫意;可眼前的尉遲雲韜卻是一副心有千千結的樣子,儘管他在竭盡全力掩飾,越想深藏不露越是不知不覺地溢於言表。
「唉——」諸葛嫣然情不自禁地長長嘆了一口氣。
諸葛嫣然那悠悠長長的一聲嘆息,讓尉遲雲韜恍然察覺到自己的神情和舉止已經或多或少地泄露出內心深處的秘密。
此時此刻,一股強烈的衝動倏地在尉遲雲韜的心房狼奔豕突,不如乾脆趁著這一時機一五一十地招供算了,反正這出悲劇終究變不了喜劇,與其長痛多時不如短痛一時。
「嫣然,我,我有話對你說……」尉遲雲韜不敢正視諸葛嫣然那雙純潔無瑕的眼睛,抖抖索索地來了句開場白。
「韜,你,你想說什麼?」一種不祥的預感霎時襲過諸葛嫣然心頭,她的話音也顫抖起來……
「尉遲雲韜啊尉遲雲韜,你看見嫣然那種有如滅頂之災從天而降的緊張與恐慌嗎?這時候如果你敢把事情挑明,那你尉遲雲韜還有一星半點人性嗎?」這句話如海嘯般重重地撞擊著尉遲雲韜的心靈,他萬分羞愧地低下頭,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韜,你,你究竟想說什麼就,就毫無保留地說出來吧,我,我承受得了。」諸葛嫣然雖然嘴上說得似乎輕巧,但她的雙肩與她的聲音一樣有些顫抖,她的心更是在地動山搖般顫抖。
「我,我想說大學畢業后不想漂在京城啊,你看你抖得那個傻樣,以為我想說馬上從這裡跳進后海與你永別嗎?」尉遲雲韜故作輕鬆幽默地轉移了話題。
「好你個尉遲雲韜,你可嚇死我了;你不想漂在京城,那我畢業之後繼續追隨你的腳步不就行啦?我還以為你……」諸葛嫣然長長地,久久地吁了口氣。
「以為什麼啊?傻妮子!」尉遲雲韜掏出紙巾憐愛地為諸葛嫣然擦去沁滿額頭的虛汗。
「以為……以為你真的跳后海啊,豬腦殼!」諸葛嫣然那雙小巧的手不依不饒地敲打著尉遲雲韜的胸膛。
「唉,真是比水晶心還水晶心……」尉遲雲韜暗暗地嘆了口氣。
「喂,豬腦殼,你剛才說話為什麼打結?快老實坦白吧。」
「我,我怕你恨我心無大志啊,好端端的離京城而去那麼傻。」尉遲雲韜趕緊變招。
「韜,是不是壓力太大?」諸葛嫣然伸手替尉遲雲韜理了理那頭被晚風吹得有些紛亂的黑髮,「要是覺得漂在京城很累很疲憊,那就聽從你自己的內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