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回家
直到《DrugQueen》殺青，路德維希都沒有再次出現在林窈的面前。
林窈堅持認為是岑子陌不客氣地讓人家滾，著實傷了拉美爾大小姐一顆脆弱的少女心才會讓她偃旗息鼓，獨自療傷。
如果路德維希知道她的心中所想，一定會頂著再被自己的心上人罵「滾」的風險，跑過來指著林窈的鼻子罵一句「心機婊」。
要不是這個天朝女人不按套路出牌，時冷時熱，陰晴不定，她怎麼會輸的那麼慘？
路德維希可以不介意岑子陌視她為無物，甚至可以忍受他看向她冰冷而厭惡的目光，但是她受不了，他居然被林窈迷得暈頭轉向，連她這個女人的飛醋都吃！
岑子陌那毫不遮掩的看「狐狸精」一樣的防備目光，真的是傷到路德維希了。
她發現自己一點也不了解岑子陌，也一點都不了解林窈。
紙質資料上黑白分明的冰冷字句，根本就無法刻畫出一個人的真實性格。
天朝的兵法里有一句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她貿貿然地對上了高深莫測的林窈，所以輸的一敗塗地。
是她輕敵了。
一個是「國民妖精」，比起對男人的天生的誘惑，她似乎對如何討好或者說寵愛一個女孩子更有心得，彷彿她生下來的使命就是要主動被動、直接間接的讓所有人對她欲罷不能，死心塌地，達成「人人都愛林小窈」的終極成就。
一個是「東亞醋王」，雖然容貌和氣質都頗為出眾，但是不討喜的嘴炮和不解風情的做派讓他的桃花運遠沒有他家男女通殺的未婚妻來的旺盛，所以他吃飛醋的疆域就一點點從天朝拓展到了東亞，現在已經有蔓延到美洲大陸的架勢了。
最不講理的是，岑子陌吃飛醋也捨不得讓他那個「花枝招展」的未婚妻收斂一點，反倒遷怒到他的「情敵」身上，比如路德維希帶著的那十幾個死士，被岑子陌越過了拉美爾家，全部做掉了。
僅僅因為他們未經允許闖進了林窈的浴室，雖然他們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沒看見。
他在給希爾家族未來的少夫人立威，也在震懾肆意妄為的路德維希，包括她背後的家族。
不過路德維希之所以安靜了整整三個月，並不僅僅是因為被岑子陌當成情敵，還因為她那個命大的便宜弟弟艾瑞克·拉美爾，那天如有神助一般逃過了她籌備已久的截殺，她偏偏又屋漏偏逢連夜雨地損失了十幾個死士，導致沒死成的拉美爾少主對她這位第二順位繼承人進行了激烈的反撲。
雖然在拉美爾家主的「葬禮」上，他們看起來就像一對關係普通、不遠不近的異母姐弟，但是在私下裡早就斗得不可開交，你死我活了，所以百里鯤遇刺之後，直接跳過調查的環節，直接瘋狂報復起路德維希。
二十年前，他們還只是對著對方吐口水的小屁孩兒；十五年前，她罵他「雜種」，他回敬一句「賤人」；十年前，他們就已經是學會給對方喂子彈的「姐弟情深」的榜樣了；五年前，「橫空出世」的岑子陌坐上了希爾家的少主之位，成了拉美爾家所有繼承人眼裡的「金大腿」。
路德維希並不怎麼能看得起亞裔，甚至她還和老家主說過，自己未來的丈夫不能是深色發系，不然會影響她未來繼承人的鉑金髮色的純凈度。所以她一開始接近岑子陌完全是因為他的身份——
還有什麼是比一個大權在握、體虛孱弱、容貌俊美的希爾少主更好的聯姻對象么？
從某種角度上說，林窈之間故意氣她念得那段「純粹愛情論」也沒有什麼問題。
而百里鯤也是處心積慮接近岑子陌的拉美爾家的一員——他那個時候在繼承人的順位上居於末位，畢竟拉美爾的家主和岑琮不一樣，人家是德美混血，可能也有一點瑞典或者丹麥血統，所以他會更偏愛「血統純凈」的路德維希。
坐穩少主之位后就去好萊塢拍電影的岑子陌無疑是他們眼中的異類，但是為了博得希爾家族的支持，他們彷彿都對電影藝術行業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和熱情。
有的提出要做製片人，有的收購了DSN發行公司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路德維希在聽說岑子陌的前女友郁楚楚是他處女作的女主角時甚至放低姿態跑去試鏡，就連現在桀驁不馴的百里鯤也不能免俗。
他憑藉自己的天朝血統讓岑子陌勉強分出一點時間聽他說話，畢竟岑子陌人在異鄉，有些思念鄉音，便讓他用天朝話交流。結果名字威武霸氣、頗有典故的百里鯤天朝文學造詣十分淺薄，說出「博覽驢書」這句經典，成功讓岑子陌記住了他。
事後，岑子陌煩不勝煩，最後雷厲風行的把所有姓拉美爾的，還有拉美爾們安插到他身邊的人手一一拔除，留了五個身家清白的工作人員組成班底，拍出了那部在奧斯卡上一舉封神的《one—manshow》。
而百里鯤能觸底反彈，從末位繼承人一躍成為拉美爾家的少主，除了自身努力之外，多少也有一點被岑子陌的嘲諷激勵的作用。
仔細算來，從岑子陌出現在他們這個圈子裡到現在不滿六年，然而卻顛覆了整個拉美爾家族的勢力排行——
當年種族歧視看不起亞裔、彷彿自己的婚姻也是可用來博得利益的籌碼的大小姐路德維希終於明白了「求而不得」，在岑子陌與外貌完全不符的淡漠疏離以及冷酷強勢下越發迷戀他；
而百里鯤，這兩位亦敵亦友的少主在維持了五年的微妙「交情」后，終於因為林窈，走向了更加明晰激烈的「情敵」身份。
尤其是在岑子陌已經知道了他為了逃避追殺，躲進林窈的浴缸里。
這位醋王直接讓人給他捎了一句口信——
「別再讓我在片場逮到你，不然就請你拍『鐵鍋燉自己』。」
百里·很讓人有食慾·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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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業務範圍」已經遍布全世界的「醋王」岑子陌在曼哈頓、哥倫比亞以及巴拿馬這三個地方輾轉拍攝完全部戲份，就帶著女主角在第一時間又飛回了天朝。
因為岑大導演發現，自家小未婚妻的魅力不僅不限於男女老少，也不會因為人種之間的審美差距有所削減。
雖然天朝這個國度里有很多干擾他們戀情的電燈泡，不過那些覬覦窈窈的情敵們已經差不多被他收拾得乾乾淨淨。反倒是紐約這個新落腳點，不僅多了兩個對她又愛又恨的拉美爾（路德維希：我冤枉！），就連之前被他流放到曼哈頓的楚陽不知道從哪兒聽到了風聲，差一點就在片場堵到了林窈。
可能是紐約這個城市氣候宜人，才會導致「爛桃花」是如此的旺盛。
這個城市明顯和他岑子陌八字不合，再住下去，他就要「水土不服」了：）。
林窈已經離開天朝五個月了，當她看到香山老宅門口那棵熟悉的老榕樹，突然有一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雖然自打進入娛樂圈，她因為工作原因，不可避免的和家人們聚少離多，但是離開這片熟悉的土壤，失去自己依賴的家族，飛到完全陌生的大洋彼岸，每天醒來耳邊都是嘈雜的英語，這還是第一次。
縱使身邊有岑子陌陪伴，也無法彌補她對親人的渴求。
當林窈扶著岑子陌的手掌從他的專屬座駕——邁巴赫上下來的時候，林家老宅向來只開半扇的大門完完全全地沖著這個離家已久的皇太女敞開了懷抱。
門口站著十幾位林家人，他們沒有刻意穿著正裝，但是門風使然，不論男女，每個人都身姿挺拔，容貌俊美，眉宇之間帶著天生的凜然正氣，如今他們都柔和了眉眼，帶著期盼和疼愛的笑容看著站在榕樹下紅了眼圈的小姑娘。
站在人群最中間的兩位老人，一位是戎馬半生的林老太爺，快八十歲的老爺子精神矍鑠，步履穩健，穩穩噹噹地站在最前面，有些渾濁的雙眼裡忍不住有些濕潤；另一位是林窈沒出道前只見過寥寥數面的二爺爺林茂成，他比兄長林茂功小了將近十歲，五官仔細看看還是有幾分相似，不過這位茂成集團的董事長要更加富態圓潤，比起他的煞神哥哥，他更像笑呵呵的彌勒佛。
他們身後站著的，則是林家滿庭的芝蘭玉樹。
林茂功身邊站著林家長房的現任族長——林窵，他今年三十三歲，不僅是天朝的高層風雲人物，還是一個孩子的父親。他挽著自己妻子的手臂，看向妹妹眼神里的疼愛卻沒有減少半分。
而天朝最年輕的少將林穹居然也抽時間回來迎接林窈，他還沒來得及換下自己身上綴有金色枝葉和一顆金色星徽的松枝綠色軍裝，對著妹妹露出一個宛若傻狍子的笑容。
至於前不久剛剛去曼哈頓探過班……好吧，是探過親的林空，他對妹妹的思念之情彷彿並沒有分別時間比別人短而有所緩解，若不是兩位哥哥擋在他的前面，他似乎很想跳出來給小妖兒一個舉高高。
就連沈清行也臭著臉站在這個有些太過隆重的「歡迎大軍」里，前·攝政王一邊想著不就是拍完戲回個家又不是皇後娘娘省親幹嘛要搞出這麼大的陣仗，一邊又口嫌體正直地站在隊伍里撐門面。
成功拿下愛豆的沈清容因為身材嬌小，所以是趴在陸衍初的背上，向著自己這個神秘妖冶又具有致命魅力的表姐開心地揮手。
二房的代表則是林茂成的身邊的眉眼和林窈有幾分相似的林寶玉，這位主兒才是真正到娛樂圈玩票的，溜達了一圈，收割了滿地少女芳心，然後非常不負責任的拍拍屁股回去繼承家族去了。
他現在是廣省林家的少族長，至於能不能轉正，還要看他自己願不願意擔起這份責任。
不過目前看來，他和在娛樂圈裡做明星一樣的張揚輕佻，嬉皮笑臉地對自己這位非常有個性的堂妹來了一個飛吻。
岑子陌忍不住扭頭，深深地看了林窈一眼。
什麼是闔族寵愛的珍寶？
這就是了。
他何其有幸，能把這個被整個林氏傾力供養出來的舉世珍寶捧在自己的手心裡。
林窈此時倒沒有注意到自家狐狸精僥倖又珍惜的眼神，她已經控制不住地撲到了爺爺的懷裡，落下了幸福的淚水。
因為林窈只有一個，所以他們也無暇去「為難」奪走珍寶的「強盜」——岑子陌。即將晉陞為林家新姑爺的岑大導演一點沒有被慢待的不滿，反倒神態自若地跟著他們一起走進了大門。
畢竟這裡除了林家人，還有岑子陌的親友團——舅舅岑琮、舅媽袁寧、以及表妹岑子無。
本以為這一家三口避世多年，會和林家人有一些隔閡，沒想到兩家站在一起，是如此的和諧友愛。尤其是古怪精靈的天魔星岑子無幾乎很快就和同樣天馬行空的沈清容玩到了一塊。
而袁寧的「夫人外交」也十分成功，她的容貌可能有些寡淡，說話也是不疾不徐、輕聲細語，不過她每次張嘴，周圍的人都會忍不住安靜下來，認真傾聽她的見解。
除了和袁家有故交的林老爺子外，林窈的大伯母、三嬸和姑姑幾乎立刻就被她的玄學手段征服了——人家袁大師才不是宣傳封建迷信的神棍，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不過比起這三位一眼就能看穿的貴婦命，袁寧倒是對沈清行的命格更感興趣。大抵是因為沈清行是胎穿，所以袁寧能算出他完整的一生，不過卻看不透他命格下方掩藏的另一重命格。
而岑琮其人，容貌和大外甥岑子陌有五分相似，甚至性格比岑子陌更不討喜，本來以為來拜訪林家，他會成為拖後腿的那一個，沒想到反倒成了促成婚期的真正功臣——
原因無他，但凡看過希爾家主是如何在媳婦兒面前伏低做小的，他們基本就能預見岑子陌和林窈的婚後生活了。
一眾人相攜進了主宅，分別落座在客廳的沙發里。
林窈自打十三歲搬進香山老宅，距今已經有十一年，除了過年還是第一次看到家裡是如此的人丁興旺。
雖然大伯父大伯母、三叔三嬸、姑姑姑父以及二房的其他的長輩沒有到場，但是林窈的婚事議程還是就這麼召開了。
林茂功拍了拍林窈的手背，緩聲道：「小幺，爺爺同小袁商量了一下，你的婚禮最終在天朝舉辦，你是想要鳳冠霞帔的傳統婚禮？還是想要穿白色婚紗的西洋婚禮？」
林茂功當年娶妻的時候，就是遵循的傳統婚禮，六禮一絲不差的把那位格格娶回家。
而林窈的父母林煉上將和瑪格麗特伯爵結婚時則是西式婚禮。
前一段時間林窵婚禮就比較新潮了，新娘杜澄穿著軍裝，新郎林窵穿著西裝，又嚴肅又活潑。
林窈眨巴眨巴眼睛，轉頭看向岑子陌道：「如果是傳統婚禮，你梳著短髮會不會有些突兀？」
岑子陌摸著下巴笑道：「窈窈若是喜歡，我可以現在開始留長發。」
林空忍不住插嘴道：「那感情好啊，待你長發及腰，我再把小妖兒嫁你可好？」
岑子陌：「……」不好。
他知道林窈一定會更喜歡大紅嫁衣而非白色婚紗，連忙道：「結婚那天我可以叫化妝師貼假髮片。」
林窈差點忘了現在高超的化妝技術，聽到這個解決方案十分滿意，拍手道：「爺爺，那就麻煩您給小幺準備一套紅嫁衣啦~」
沈清行抿了抿嘴唇，掏出一沓婚禮策劃案，面無表情道：「若是傳統婚禮，我這裡已經準備好現成的婚禮流程了。」
上輩子君陌登基，自己的宮殿還沒修完，就開始勒令禮部尚書準備一場空前絕後的封后大典，被趕鴨子上架的攝政王便「有幸」作為監工，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參考了各種古籍史冊，才把君陌要求的「空前絕後」完美達成。
可惜，當時君陌要迎娶的昭元皇后已經死了，他最終封賞的，不過是個牌位罷了。
現在這份婚禮策劃案終於派上的用場，龍仍在，鳳未飛，所以沈清行也是時候為岑子陌圓了這份千年前的遺憾了。
岑子陌雖然在夢境里跟過君陌一段時間，不過他還真沒有見過完整詳細的流程，他不動聲色地看了沈清行一眼，看來他的這位前·攝政王還是很忠心耿耿的嘛！
沈清行給出的策劃案足夠詳細，連嫁衣的圖樣都纖毫畢現。
「不過嫁衣的樣式需要改動一下。」袁寧溫聲道：「阿窈，你和阿陌的婚期定在今年年底，更準確的說是臘月三十，宜納采，宜嫁娶，是五年內少有的龍鳳呈祥的好日子。」
林窈一怔，她是七月初七的生日，而她前世剛滿二十五歲那年的臘月三十，也不過過去了五個月，就從家世雄厚的得寵貴妃淪為滿門覆滅的罪臣之後。
那年的臘月三十除夕宴，她一支羽衣花見舞為周朝斷嗣埋下禍根，隨即一把火，自焚於搖光殿。
林窈裙擺下的腿腳不自覺的發軟，別說跳舞，就是現在讓她站起來走路也是不能的。
她現在覺得自己踩著的地面有些鬆軟，飄飄忽忽的踩不到實處，就好像走在一片廣袤無垠的沙漠中，每一步都直直的陷進細密溫軟的黃金流沙中，步履維艱，一步踏錯，就是萬丈深淵。
上一輩子的十三歲，她奉召入宮，從此深陷囚籠，蹉跎十二載，連累家族滿門，自己也死無全屍。
這一輩子的十三歲，她被爺爺接回家，之前她所期待的一切——親人、愛人、朋友，全部與她相遇。
林窈怕了，她怕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不過鏡花水月，只是自己死後的一場幻境，又或者她的生命會再一次隕落在二十五歲的除夕夜。
她不知道該和誰去訴說心中的恐慌，畢竟她現在應該是一個幸福的准·新娘，所有人都在熱烈又愉快地討論著她婚禮上的細節，恨不得婚紗上的每一個花邊都被拎出來反覆斟酌。
就在林窈無助地看向四周時，意外地撞上了岑子陌含著擔憂的眼睛。
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扯著岑子陌的袖子躲到了二樓的露台。
林窈一言不發，直接把岑子陌推到欄杆上，他半個身子都懸在空中——
「子陌，你如實告訴我……」林窈抿著嘴，有幾分防備又有幾分倔強地逼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了？」
至於知道什麼，他們心知肚明。
岑子陌眼眸幽深，看不出情緒，彷彿被未婚妻推到生死一線的倒霉男人不是自己一般。
良久，他鏗鏘有力地回答道：「是。」
－－－－－－題外話－－－－－－
其實除夕結婚好像不太吉利的哦，不過一切時間線都是為劇情服務滴~
另外，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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