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金三角（中）
在空氣清新，風景秀美，民風淳樸的美斯樂村住了幾日後，岑子陌終於提出要帶林窈去見識一下大毒梟們的交易現場了。
「據線報稱，前幾天都是些小魚小蝦，還好沒讓我們等太久，今晚在緬北，就會有一筆大單子。」岑子陌嘴上說的急，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截然不同，反而帶著一股子戀戀不捨的意味。
林窈：呵呵，怎麼，村長大人還沒當夠？
她向來知道岑子陌是守序邪惡人格，他的道德感和正義感只奉獻給特定的幾個人罷了。不過她還是故意問道：「你既然知道交易時間和地點，怎麼不做個熱心市民，把他們一窩端了呢？」
岑子陌倒是笑了：「窈窈，你要不要和我打個賭？」
「什麼賭？」
「就賭我現在實名舉報今晚的大型海洛因走私現場，你猜緬甸政府會不會出兵把他們都抓起來？」
林窈靜靜地看著他，良久，嘆氣道：「看你的表情就知道籌碼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就這麼有把握自己會贏？」
岑子陌掩住嘴角的弧度，但是眉眼彎彎的模樣還是很像一隻偷到雞的狐狸。
「既然是必輸無疑的賭局還問我做什麼。」林窈翻了個白眼，她沒有悲天憫人的聖母心腸，如果要是也按照陣營九宮格劃分，那她就是妥妥的混亂善良。
岑子陌撈起她的一縷長發，放在唇邊親了親，嘆氣道：「本來還想給自己爭取一點福利，可惜窈窈太聰明，不上當。」
「金三角一直活動著多股反政府武裝和其他毒品武裝，這裡有它自己的規則，無論是哪國的政府也無法對其進行干預，他們不會管，也不敢管。」
即便在泰國政府強大的禁毒攻勢下，毒品產地也只是大部轉移到緬甸境內。
聯合國控制濫用毒品基金會曾經撥出專款，在「金三角」地區推行穀物取代和咖啡取代罌粟種植政策，也曾經在一段時期內取得成效，不過不到十年，罌粟生產就迅速恢復，直接超越了歷史記錄。
所以在被軍閥和毒梟掌控自治的金三角，毒品的種植以及交易活動只能減少，卻無法遏制。
不過岑子陌輕描淡寫道：「這裡雖然混亂，我也能護好你。」
不過直到林窈見到了和岑子陌「頗有交情」的大毒梟黃宴輝后，她才發現自家狐狸精居然學會了謙虛。
到底什麼樣的「交情」，會讓名鎮一方的大毒梟看見他，恭恭敬敬地鞠躬叫一聲「岑爺」？
未婚夫早上還是帶領村民發家致富的「村長」，晚上就變成了戰火和罌粟花交織地區的唯一「秩序」。
林窈表示我這輩子本來只想做個傻白甜，結果造化弄人，偏偏遇到了這麼一個恨不得把天都捅破的搞事精，唉。
黃宴輝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林窈，猶豫著該怎麼稱呼。
也是，林窈雖然在東南亞的知名度不小，但是毒梟這樣的人物明顯不是會去電影院看《她殺》這類的文藝片的。
岑子陌也無意把林窈的職業說破，在這裡，娛樂圈的種種是非反倒像個笑話。
黃宴輝知道他是導演，但是卻沒有稱呼他為「岑導」，反而覺得「岑爺」這個稱謂更顯得尊重，他都如此，更別提像窈窈這樣的電影明星了。
即便她是影后，除了比普通人更容易惹人覬覦外，也沒什麼卵用。
所以他微微側過身，擋住林窈的大半張臉，語氣淡淡：「她是我未婚妻。」
黃宴輝在金三角摸爬滾打三十年，那雙眼睛別的不行，察言觀色倒是利的很，看岑子陌把人寶貝的都捨不得讓旁人看去，心裡也對這個未婚妻的地位有了一個基本的衡量。
於是他也不湊上前，遠遠的站在一邊，陪著笑臉道：「原來是奶奶來了。」
林窈：「……」啊哦，跟著岑子陌真是長輩分啊。
岑子陌看林窈的眉間微蹙，也猜到她不喜歡這個稱呼，便道：「叫她夫人就行。」
「是是是，夫人這邊請。」
岑子陌忍不住扶額，糾正道：「黃老闆，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們是來旁觀學習的，你只需要拿出你平日的做派就好。」
林窈要是把女毒梟演成這麼一個點頭哈腰的狗腿子，不說好萊塢怎麼看，她自己估計都目不忍視。
黃宴輝遲疑了片刻，確定岑子陌不是在嘲諷他，然後就顫顫巍巍從後面走到了最前面，身後簇擁著一票保鏢。
林窈凝神細細觀察他的走路姿勢，然後忍不住湊近岑子陌，咬起耳朵來：「他是不是當過兵啊？」
岑子陌頷首，輕聲道：「能成氣候的毒梟基本都接受過基礎的軍事訓練，有自己的私人武裝。」
「他叫黃宴輝，難不成他是天朝人？」
岑子陌搖頭道：「這裡的純血統天朝人很少，大多都是泰、越、緬等國家的混血，他之所以在你面前自稱叫『黃宴輝』，也是為了討好天朝出身的你我，其實他還有一個泰國名字和一個緬甸名字。」
岑子陌和林窈就像一對普通的情侶遊客，慢悠悠地墜在黃宴輝的不遠處，一邊說些悄悄話，一邊打量沿途的風景。
這條街上遍布旅遊紀念品店、玉器珠寶店和餐廳，出售各種特色商品，如泰國的山地民族服飾、緬甸的珠寶玉器和寮國的山珍等，對於見慣稀世珍寶的林窈來說，這些貨攤上的小玩意兒雖然有些粗製濫造，但是卻別有一番趣味。
但凡林窈多看一眼的東西，都被岑子陌買了下來，什麼玉簪子、銀頭面、山地民族裙子、黑乎乎的茶葉、東南亞的特色小吃，零零總總也有幾大包，除了岑子陌手裡端著的咖喱，剩下的都交給身後的保鏢拎著了。
等到林窈回頭，看著囊括了差不多半條街商品的大包小裹的時候，才真正認識到岑子陌到底有多敗家。
她又是感動又是氣悶道：「我算是知道人家為什麼管你叫『爺』了，照你這個撒錢程度，一個人就能拉動他們這兒一年的GDP吧？！」
岑子陌用竹籤戳起一隻咖喱魚蛋，喂到林窈嘴邊，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道：「千金難買心頭好，雖然都不是什麼值錢的，不過倒也頗有特色，你閑來無事把玩一二，就是物有所值了。」
林窈「啊嗚」一口咬掉半個魚蛋，口是心非道：「哼，誰是你心頭好！」
岑子陌把剩下的半個魚蛋吃進去，笑眯眯道：「你不承認沒關係，反正整個金三角都知道你是我岑子陌的心頭小嬌妻了。」
林窈最聽不得他用那種低緩溫柔的語氣叫她「小嬌妻」了，就像她對被人捏住後頸軟肉一樣毫無抵抗力。
每每聽到這個稱呼，她就覺得自己像一隻被順毛擼的貓咪，忍不住收起爪子上的尖刺，梅花形狀的肉墊踩進一大團曬軟蓬鬆的棉花上一樣，讓她身心放鬆，舒服的快要呻吟出聲。
安（羞）靜（澀）下來的林窈再沒有多說什麼，和調情技能滿點的岑子陌手牽手漫步到一家閃爍著炫目霓虹燈的夜總會前站定。
「這裡是緬北最大的夜總會，也是黃宴輝的地盤，所以今晚會發生火拚的概率微乎其微。」岑子陌攬住林窈的肩膀，把她護的嚴嚴實實，不肯讓裡面任何烏七八糟的傢伙沾到她的一片衣角。
他一邊帶著她往裡走，一邊低聲介紹道：「地下是賭石交易，一二樓是皮肉生意，三樓才是他們談事情的專用包間。」
這是林窈第一次進夜總會，上一次去酒吧還是拍攝《真面假相》，而且事先劇組也清了場，她並沒有見過真正糜爛骯髒的景象，也不曾直視過這樣赤裸裸的金錢和肉慾。
她小步挪騰著，縮在岑子陌的懷裡踏上樓梯，即便她是個喜歡出風頭的人，此刻也不想再這樣的地方引起軒然大波。
但是林窈差點忘了，她不想搞事情，不代表別人不想拉著她搞事情。
在她踏上二樓的最後一階台階時，就被一個像炮彈一樣衝過來的女人緊緊抱住了大腿。
這個女人的動作太突然也太迅猛，在誰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就撲了過來，直接跪倒在林窈腳邊痛哭流涕。
林窈微微垂下眼，借著不甚明亮的燈光，看清了這個女人暴露色情的穿著，被撕裂的胸衣扣，以及裸露出來的肩膀和後背上印著青青紫紫的吻痕，甚至還有粉紅色的細細鞭痕。
風塵女子。
林窈判定道。
只不過這個風塵女子來抱自己大腿有什麼用呢？難不成她看起來那麼正氣凜然，背上插著「拯救失足少女」的大旗？
更何況，這個女人如此突兀魯莽的行為已經將別人的目光吸引過來，甚至她的「客人」也一臉不滿地朝他們走了過來。
林窈：「……」直到今天我才發現自己是一個自帶腥風血雨buff的流量體質。
如果在好萊塢混不下去，本宮就回天朝做一個頂級流量：）。
帶著東南亞人種特徵的「客人」走到面前，不耐煩地踢了踢跪在地上嚎哭的女人，嘴裡吐出一串林窈聽不懂的話，不過聽他的語氣，也知道是不耐煩的罵人或者抱怨。
岑子陌在外人面前的氣場還是很能唬人的，即便不認識他的人，看他這麼一副「老子你高攀不起」的高冷傲氣都會認為他身份不俗，從而下意識避讓。
他只是略略皺眉，也說了一串林窈聽不懂的語言，然後那個「客人」就有些慌亂，又更憤怒了些，彎腰要把賴在地上不肯起來的女人強行拽走。
就在這個時候，那個女人突然抬頭，伸手胡亂扒拉開臉上凌亂的長發，露出自己濃妝艷抹的五官，對著林窈大聲哭道：「我是夏雨萱啊，林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就高抬貴手放過我吧，我知道錯了，我會退出娛樂圈的……求求你放我離開這裡，要不你乾脆給我一個痛快吧……我真的受不住了，再待下去，我會死的！」
林窈看著這張不甚熟悉又滿面淚痕的面容，她本來就只在金馬獎頒獎典禮上匆匆見過夏雨萱一面，那個時候雖然夏雨萱的氣色雖然算不上好，但是總歸還是年輕漂亮的。
而現在這個毫無形象哭得聲嘶力竭的女人，若不是林窈擅長「識骨」，只怕早就無法從她迅速衰老、傷痕纍纍的皮囊下找出曾經嬌艷嫵媚的影子了。
夏雨萱寧可死在林窈手裡，也不想在金三角的夜總會裡慢慢墮落成一灘爛泥。
剛開始被扔進這家夜總會的時候，她雖然害怕，但是還是有些底氣的——她是灣島的一線女星，在東南亞的人氣也很火爆，即便被迫出去接客，也一定會有認識自己的人報警，把自己救出去的。
結果，她的名氣反而成了這裡「客人」嘗鮮的刺激點。
他們一邊在床上凌虐她，一邊粗魯地大笑：「大明星，要不要我把你被我艹的直叫喚的模樣錄下來，然後刻成碟片放進音像店？肯定比你之前還要紅哈哈！」
剛開始還在詛咒怨恨林窈岑子陌的夏雨萱已經徹底老實了，哪怕現在他們倆給她一發子彈，她都會感激涕零。
林窈神色冷淡，突然感覺一道目光正打量著自己，於是掀了掀眼皮，精準的順著那道目光看過去——
一個同樣妝容媚俗的風塵女子倚在牆邊，手指間夾著一根煙，看見林窈看過來后，有些慌亂的別開頭，假裝陌生人。
她熟悉的側臉一時間勾起了林窈的回憶，讓她一下子回到了四年前的片場，那個穿著粉色長裙的天若璃也曾坐在她的身邊，擋著她的鏡頭，輕挽衣袖用木匙淺淺地盛一平匙香粉有規律地抖入香爐中，動作輕靈又好看。
是孫曦。
四年前因為出賣林窈行蹤，因此被岑子陌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同樣把她的行蹤透漏給了損失了阮書記等幾位高層的越國政黨，因此被遷怒，從此人間蒸發。
原來她是被扔進了這裡。
夏雨萱只來了半年，所以還帶著勇氣和求生欲，而孫曦已經在這裡賣淫賣了整整四年，且不說她被多少男人睡過，光是毒品，她就被迫吸了不少。
所以早已經心如死灰的孫曦放棄了求救，只是站在一旁，遠遠的看著林窈。
誰能想到呢，四年前的《三世·桃花》片場里，她的咖位和番位都是要高於林窈這個只有一部作品的三線小明星的，那個時候她自以為抓到了林窈的把柄，就敢在片場公然壓戲。
等到爭番失敗，她生怕自己這個角色被「鳳君」搶去全部的風頭，所以當蘇馨找上門來的時候，她鬼迷心竅地爆出了林窈的行程。
如今，四年時間，滄海桑田。
林窈已經褪去了最後一點青澀，明媚耀眼的讓人無法直視，她的身世高貴，事業有成，就連愛情……孫曦看著把林窈恨不得揣進兜里的岑子陌，垂下眼睛，自嘲的笑了一聲。
人家是天上的鳳凰，而她不過是一灘爛泥。
還有什麼不甘心的呢？還有什麼可比較的呢？
林窈看著這兩個和自己都曾有過一點恩怨的昔日同行，轉眼看向岑子陌：「你把得罪我的人都扔進了這裡，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家夜總會是我開的呢。」
岑子陌本來是不甚在意這兩個女人的，他甚至不記得她們的名字了。只不過此刻他細細打量著林窈臉上的神情，良久，微微笑了起來，嘆道：「好了，我知道了。」
林窈抬眼覷他：「你又知道什麼了？」
岑子陌一邊揮手，讓身後的保鏢把這兩個「故人」帶走，一邊低頭親了親林窈的眉心——
「我一直都知道的，窈窈是童話里才有的善良小仙女。」
也許很多人都不理解他為什麼會對一個如此兇殘霸道的姑娘一見傾心，二見鍾情，但是他想說，那是因為林窈的好你們不知道罷了。
他的確愛她為了保護自己做出的兇殘霸道的模樣，但是他更愛的，是她隱藏在尖刺利爪下，那顆再柔軟不過的心。
－－－－－－題外話－－－－－－
對陣營九宮格感興趣的小天使可以去做一個測試，蠢棠記得自己好像是「守序中立」……
另外，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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