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失蹤
如果說岑子陌之前還把柒染當成一個才華橫溢又忠心耿耿的合作夥伴的話，那麼現在，她無疑成為他心目中最心機深沉的女人，沒有之一。
他那位演了一生，也糊塗了一生的異母姐姐楚郁，雖然在九年前成功算計了他，但是那並不算得上什麼心機。
歸根結底，是他太弱。
但是柒染不一樣，她背後沒有可以和林家抗衡的勢力，就能繞過林家和希爾家密不透風的雙重保護，輕而易舉地把凌厲高傲的林窈變成現在縮在醫院裡的小可憐。
文人以筆殺人，每每殺人於無形，這刀不見血，槍不見影。
如果不是沈清容發現了花語上透露出的玄機，岑子陌這輩子都不會把林窈的抑鬱症和柒染的劇本聯繫到一起。
但是當他通過種種手段，把柒染的初稿、終稿、人物小札，以及每一次對劇本的改動都彙集到一起的時候，他能從這一張比一張陰暗壓抑的稿件中讀出這位編劇的深深惡意。
《絕代佳人》的劇本果然是柒染為林窈「量身定做」的——
她知道林窈是體驗派演員，所以用一本抽絲剝繭的人物小札讓林窈儘快「入戲」，然後在修改中逐漸遞增的瘋狂和荒誕因子就像一棵寄生藤蔓，紮根在林窈的心臟上，沿著她的血脈和筋絡吞噬她的全身。
當林窈在《絕代佳人》里貢獻出自己最傑出的表演時，也就意味著她徹底被這個角色侵佔了心靈。
岑子陌身為一名見多識廣的導演，他知道在二十年前，好萊塢有一位以「嚴苛」著稱的同行就會用類似的手段逼迫演員的。
那位同行認為演員就是一堆灰燼，而導演要做的，就是把這攤灰燼重新點燃。
他為了追求自己電影藝術上的極致，會不惜任何手段來逼迫演員們融入角色——
這也是這位導演的歷史評價毀譽參半的原因。
他調教出了許多影帝影后，但是又有更多的演員心理崩潰。
岑子陌卻是個相當重視個人天賦、不喜歡強求的導演。
大抵是因為他自己就是個天才，所以他只接受和天才的合作。
對於用劇本暗示來讓演員「入戲」這種行為，他是十分不齒的。
在他和柒染合作的作品里，他最欣賞的就是柒染冷淡的、彷彿事不關己的極致客觀的敘事角度。彷彿她對自己筆下的人物沒有絲毫的偏愛，所以每一個角色都是一視同仁的。
於是，岑子陌就可以享受演員的理解和發揮，然後用鏡頭拍攝他最想要的一面。
但是這一部《絕代佳人》的劇本，卻運用了大量的心理暗示和疏導，讓對電影圈彎彎繞繞還不太懂的林窈順著她的「指引」，主動跳下了這個陷阱。
而且她演繹的是岑子陌父母之間的悲劇愛情，要想讓她把岑子陌從這份悲劇愛情中分剝開來，是不現實的。
這也是柒染選擇岑嫤個人傳記作為腳本的原因所在——在自己徹底了解、甚至設身處地還原了當年的決裂和痛苦之後，林窈還能對岑子陌保持著毫無保留的信任和堅定不移的愛情么？
而飽受母親為愛痴狂的冷暴力的岑子陌，面對和母親變得一模一樣的陰沉憂鬱的林窈，真的不會膩煩，想要再次逃開么？
岑子陌不知道的是，柒染的「心理戰術」效果之所以這麼好，還因為她誤打誤撞地讓林窈對「岑嫤」這個角色產生了共鳴和自憐。
她們的人生軌跡曾經出現重合，但是因為林窈「竊取」了原身的身份和家人，因此便背負了一份自責自罪。
她會不由自主地想象自己如果沒有這麼幸運，是不是也會淪落到岑嫤那樣悲哀慘烈的結局。
而柒染手段高明之處，就在於她彷彿從始至終都沒有主動過——
劇本的創作，是岑子陌主動請求的；
劇本的修改，是白少寧主動提出的；
劇本的演繹，是林窈主動理解共鳴的。
如果不是那一束暴露了她真實想法的金盞菊，岑子陌不會想到看似清高的柒染居然把「借刀殺人」玩兒的如此爐火純青。
而他，卻無法憑藉一束花、幾張紙就將她定罪。
因為要怪，就只能說他自己才是始作俑者，白少寧是幫凶，而林窈的體驗派演繹風格則是自我毀滅——
誰讓她自己入戲太深呢？
但是岑子陌不會容忍任何傷害林窈、對她有惡意的人，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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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岑子陌的不請自來，柒染並沒有多麼驚訝。
她甚至已經準備好了茶具，給岑子陌斟滿一杯她自己炒制的茶，然後跪坐在矮腳茶几遞到他的面前。
岑子陌面無表情，他並沒有伸手去接這杯茶水。
他知道裡面什麼「料」都沒有，但是在他眼裡，這杯飄香四溢的茶水和見血封喉的鴆酒無異。
可是柒染彷彿看不懂他無聲的拒絕，抬著手臂和他僵持著。
直到她的手酸，將茶水濺在了岑子陌放在茶几上的劇本封皮上面。
柒染似乎看不懂岑子陌的來意，她放下杯子，轉手拿起劇本，抽出一塊花紋精美的手帕，輕輕擦拭上面的水漬。
「嘖，可惜了。」她皺著眉，看著劇本封面上淺淺的黃色圓形痕迹和乾巴巴的褶皺。
岑子陌的聲音聽不出什麼感情：「是啊，可惜了。」
「從今以後，柒染都不會存在了。」
他就像端坐在審判席上的法官，冷漠地敲下小木槌。
「你想殺了我？」柒染看起來並不害怕。
岑子陌搖頭，道：「不是殺了你，是殺了『柒染』……你可以接著做原來的自己，舒春蘭。」
舒春蘭。
柒染愣了一下，嘴裡咀嚼著這三個陌生的字眼，彷彿已經不記得這個十幾年沒有用過的真實名字了。
「原來你知道……」她喃喃道。
岑子陌皺了一下眉：「我看過你的身份證，上面不是有你的名字么？」
他不耐煩地用食指指節敲擊這茶几，道：「我不會讓你繼續寫作了……畢竟你現在寫的玩意兒，實在是害人。」
柒染微微笑了起來：「是因為林窈現在變成一個精神病了么？」
「精神病」這三個字眼讓岑子陌的臉色陡然陰沉了起來。
他冷聲道：「有什麼事，你大可以沖著我來，而不是去為難無辜的窈窈——她沒有那個義務要承受你的嫉妒。」
想了想，他補充了一句：「如果你還有一點良心的話。」
「我的良心就是你啊。」柒染歪著頭，像一個天真的小女孩，笑嘻嘻道：「我是愛你的，看見就愛上了。」
她至今都記得自己在戈壁採風的時候，岑子陌側坐在駱駝背上悠然而過的模樣。
他那麼漂亮矜貴，披著夕陽和塵埃，一雙看山看水皆含情的桃花眼，天生就是拿捏別人的——
燦若星辰，凜冽如風，就像是從不知道那個童話里跑出來的小王子。
小王子是他的故事，小狐狸是她的結局。
於茫茫沙漠中遇見，於漫漫歲月中定格，此生只要被他馴養過，珍惜過，留戀過，便是給予她完滿的一生。
「我真不知怎麼才能和你親近起來，你好像是一個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標。」柒染陷入回憶，甜蜜地笑了起來：「不過好在，我會寫劇本，而你需要我的劇本。」
她原本只是想守在他身邊，陪著他去冒險，去遊歷，去點亮黑暗，去感受未知。
「我看過一句話，說得真好——我對你什麼要求也沒有，只要你讓我陪著你。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你願意要什麼，就給什麼。你知道嗎？要，對我來說，就是給啊。你要什麼就是給我什麼。」
但是小王子卻在半路上告訴她，他要回家了，回到那個遙遠的B612星球上去。
因為他的玫瑰花在等他。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是被拋棄的。
她陪他那麼多年，走了那麼遠，為什麼還比不得那朵嬌滴滴的玫瑰花？
她如何能夠甘心？又怎麼能不嫉妒？
愛情，從來都不是無私的呀。
「等一下，你說你愛我？」岑子陌忍不住打斷她加了濾鏡的回憶，似笑非笑道：「你確定你這是愛我？」
「你用我母親的愛情悲劇來毀滅我的幸福，這就是你所說的『愛』？我以為你是跟我有仇。」
他在這一刻，又變成了那個不解風情的大魔王，嘲諷道：「我們相識十幾年，我從未在你的情緒里感受到任何曖昧的情愫……然後你現在把我的愛人逼瘋了，想輕飄飄地用一句『愛』就一筆帶過？」
「愛情不是你拿來逃罪的借口，你的文筆也不該是用來害人的武器。」岑子陌當著柒染的面，親手撕毀了他們之間的工作合同。
他撕掉的，不僅是他們之間的合作，也是他對她的庇護和十幾年的交情。
柒染彎起的眼睛里泛起不明顯的水光，她抿了一口茶水，彷彿眼角的濕潤都是水汽蒸騰。
她道：「如果我一定要接著寫呢？」
寫作對於一個職業劇作家來說，無疑是她的半身，是她人生的全部熱情和生存動力。
柒染想不出來當她不能提筆，無法寫作，將會變成什麼樣。
你瞧，她愛的人啊，就是這麼的殘忍——
他天生就涼薄又冷酷，精通所有人的弱點，知道戳在哪裡會痛不欲生。
「我會動用我全部的勢力封殺你。」岑子陌嘴角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你給我找了一個大麻煩，總不能就這樣算了。」
「我說，從今以後，都不會有『柒染』這個人，那就一定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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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岑子陌匆匆趕回醫院的時候，他發現——
林窈失蹤了。
他走進病房的時候，發現病床上的被子隨意堆在床腳，而不是規規矩矩地摺疊成方塊狀摞在枕頭上。就連床頭的空氣加濕器也正在工作著，對著枕頭噴洒著細細的水霧——這透露出這個床位的病人只是想要下床走動，很快就會回來。
岑子陌走到床邊，伸手在被褥上摸了摸。
一片冰涼。
現在是六月份，因為病房內有恆溫空調，所以並不是那麼容易散熱。
這說明她已經離開很久——甚至和他離開的時間所差無幾。
岑子陌沉默了足足五秒鐘，隨即大踏步走出房門，隨手抓過一個小護士，冷聲道：「你們醫院的沈醫生呢？」
小護士本來還是岑子陌的顏粉，這一段時間沒少偷偷跑到這裡看他。哪想到向來（對林窈）和顏悅色的陌神冷下臉的時候居然這麼可怕？！
她結結巴巴道：「沈……沈醫生……正在做……做手術。」
岑子陌眼神凜冽，打量著她的面部表情，似乎在考察她有沒有說謊。
但是小護士臉上的表情除了要哭不哭的恐懼之外，沒有心虛，也沒有慌亂。
岑子陌鬆開了手，轉身一邊打電話，一邊朝林窈常去的後花園走去。
考慮到林窈的隱私和現在驚弓之鳥一般的心理狀態，林空和岑子陌他們默契地沒有將保鏢放在門口守衛她，而是藏在了比較隱蔽的各處角落，不遠不近地照看她的安危罷了。
「你們最近一次看到少夫人是什麼時候？」
「……三個小時前。」
「在哪兒？」
「是護工要給少夫人洗澡，然後……我們就迴避了。」
岑子陌的腳步一頓，轉身回到病房，對下屬匆匆留下一句「你們現在搜查一下後花園」，就掛斷了。
林窈住的病房是醫院裡最尊貴的單人包間，裡面不僅隔音、窗外對著的風景也非常優美。
甚至在林窈住進來之前，林家還特意派人把這間病房重新裝修了一下，比如他們把浴室里的淋浴器換成了浴盆，畢竟林窈更喜歡泡澡而不是淋浴。
當岑子陌打開浴室的時候，裡面空無一人，只盈漫著淡淡的水汽。
他抬頭看了一眼上面的排風，然後走過去，探出兩根手指在浴缸的邊緣一抹，然後放進嘴裡咂了咂，隨即「呸呸」吐掉沾上手指的唾液。
「水裡加了乙醚。」
岑子陌並不是一個醫學知識多麼高深的全才，但是身為一個每天都有人想要綁架/下毒/追殺自己的倒霉少主，最基本的藥物還是要了解一些的。
比如乙醚，主要作用為全身麻醉，長期低濃度吸入，會有頭痛、頭暈、疲倦、嗜睡的癥狀。
他想起林窈相對於其他抑鬱症患者格外嗜睡的臨床表現，揉了揉自己眉心，他甚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林窈的洗澡水裡就被加了這種東西。
很多抑鬱症患者量個人衛生都不顧，蓬頭垢面、不修邊幅，但是這絕對不包括林窈。
她即便自己不愛動，不喜歡和陌生人接觸，也不會抗拒每天的洗澡。
長時期吸入摻雜著低濃度乙醚的水蒸汽，降低了林窈的攻擊力和反應速度，所以這一次被沾了乙醚的手帕捂住口鼻的時候，她甚至來不及掙扎，就失去了意識，軟軟倒下。
即便在外圍的保鏢們選擇迴避的情況下，想把林窈神不知鬼不覺地帶出醫院，也絕非易事。
岑子陌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案發現場」，試圖從蛛絲馬跡中發現林窈的蹤跡，以及他們綁架林窈的目的。
他現在甚至有一個荒謬的想法——這個挾持了林窈的不明勢力早早就預想好了林窈會生病住院。
也就是說，柒染是知情的，或者只是單純的被利用了。這些對林窈虎視眈眈的勢力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元素——
他們不知道怎麼，就知道了柒染埋藏在心底的感情，並且巧妙地利用了這份女人的嫉妒心。
現在岑子陌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林窈的性命無虞——畢竟人家廢了這麼多人力物力、挖空心思地把林窈劫持走，可不是為了弄死她的。如果想殺她，可能早就得手了。
可是岑子陌對於他們綁架林窈的目的毫無頭緒。
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
他只能一邊叫人把柒染帶過來，一邊通知林家在整個京城進行地毯式搜查。
林空很快就把電話打了過來，他們之間顧不得互相指責、彼此埋怨，直接進入主題道：「你覺得幕後主使是誰？」
岑子陌回答的很快：「扶桑國。」
「扶桑？」林空有些詫異，他最多只以為是哪個活膩歪的天朝世家，沒想到已經牽扯到了國外的勢力了么？
「我覺得只有一國勢力才能在我們兩家聯手保護下，將窈窈神不知鬼不覺的帶走。」岑子陌語氣嚴肅道：「林空，你現在最好回老宅問一問你爺爺，當年讓扶桑國對林煉夫婦下殺手也要拿到的機密情報到底是什麼？為什麼窈窈之前和我說他們扶桑國認為『那件東西』現在在窈窈手裡？」
林煉夫婦去世的時候林空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黑客。
因為林煉當時任務的保密性和特殊性，自己他們的死因太過蹊蹺，所以林家秘密發喪，有志一同地將死因一帶而過——不過這並不代表林家對林煉夫婦的敷衍和漠視。
但是隨著林空建立的情報網的成熟，始終對次子英年早逝耿耿於懷的林茂功終於把當年邊疆的事情都查清了。
但是他卻沒有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就連林窈也只知道殺害自己父母的真兇是扶桑國派來的殺手。
「上次我們在片場出現意外，其中就有扶桑國的手筆。」岑子陌輕聲道：「他們到底想從窈窈這裡得到什麼？」
林空沉默片刻，才道：「我現在就回去問問老爺子。」
他們一直以為林窈公布身世之後，就沒有什麼人敢作死地惹到她的頭上。
但是偏偏這份「張揚」讓潛伏多年的扶桑國再次盯上了林窈。
林空能理解爺爺為了保護家人而選擇閉口不談，但是現在扶桑國已經浮出水面，甚至可能已經挾持了他們林家的皇太女，如果不加以反擊，就是他們林家的懦弱和無能了。
而岑子陌那邊也收到了新的消息——
「柒染中毒，搶救無效，確認身亡。」
線索再一次中斷。
不過柒染的死亡反倒是讓岑子陌更加地相信自己之前的推斷——
柒染不管是被逼無奈還是一拍即合，她都是本次林窈失蹤事件的知情者。
但是她的惡意被岑子陌發覺，並且與她恩斷義絕，她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因此被幕後真兇滅口。
「我要一份柒染的詳細資料。」
「好的少主，請問您需要的資料有多詳細？」
「比如她在遇見我之前的人生，比如我不在天朝的這五年裡她接觸的人，比如……她的真實國籍。」
「……少主？」
岑子陌閉了閉眼，低聲道：「我給你們指一條明路——我懷疑柒染可能不是天朝人，而是扶桑人。」
——分割線——
在林家和希爾家族雙方聯手的情況下，他們很快就尋著線索，在京津渡口找到了偷運林窈的車輛。
「艹，八成就是扶桑國那群王八蛋了，居然想把小妖兒偷渡出天朝？！」林穹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他低頭看著地上的車轍，煩躁地耙了耙頭髮，道：「是單程路線……我們是不是來晚了，他們已經上船了？」
岑子陌蹲在水邊沉默著，一會兒摸摸地面的車轍，一會兒把手指放進水面上。
就在林穹以為岑子陌傷心過度，失心瘋地想要游到扶桑國的時候，岑子陌起身，拍了拍手掌，指著水面說了一個字——
「撈。」
十分鐘之後，三輛黑色的越野車被打撈上來。
林穹看著車身上面子彈特有的划痕，以及車座內淡淡的血色，他毫不懷疑如果接著進行打撈還能發現十幾具新鮮的屍體。
他轉頭看著岑子陌，冷聲道：「在我們來之前，這裡發生了一場槍戰。」
林穹雖然不是警察，但是最基本的偵查素養還是有的。他若有所思道：「這到底其實滅口，還是黑吃黑？」
小妖兒現在到底是已經上了漂洋過海去扶桑的渡船，還是被另一方勢力劫走？
「我更傾向這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岑子陌的面色陰沉得幾乎能擰出墨水來，他的聲音帶著風雨欲來的怒意——
「有人給扶桑國提供了方便，然後在最後的時刻反水，殺人滅口，並帶走了窈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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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窈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
要不是她呼吸間還帶著淡淡的乙醚氣味，她差點以為自己已經死了。
她躺在異常柔軟的大床上，身下不知道墊了多少層羽毛軟毯，讓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的四肢，彷彿飄在雲端。
林窈眨了眨眼睛，努力讓自己適應眼前的黑暗。她遲緩的思考著，自己在按摩浴缸里泡得渾身乏力，就在護工把自己抱起來的時候，她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給自己拿一塊乾燥的浴巾裹住自己沾著水珠的裸體，反而用那塊厚重的浴巾粗暴地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本來在浴室里就有些缺氧的林窈來不及掙扎，就因為窒息暈了過去。
她被綁架了。
認識到自己處於危險境地以後，林窈嘗試坐起來，可是她的手腳卻根本用不上力氣——準確說，她現在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
林窈不甘心地抻直脖子，哪怕能活動頭部也可以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溫熱寬厚，屬於男性的手掌按在了她因為用力而暴起的脖子上的青筋上。
本來就已經精疲力竭的林窈順著他的力道再次躺了回去。
她有些泄氣地把自己的後腦勺砸在枕頭上——反正枕頭也一樣軟如雲朵，她又不會砸壞。
而且她已經跟個傻子沒什麼兩樣了，再傻一點又有什麼區別呢？
可是鬆鬆掐著林窈脖子的那隻手掌並沒有因為林窈的「自暴自棄」而選擇挪開，它依然壓在她的喉嚨上。
這個男人並沒有施加多少力道，但是他的動作卻帶著滿滿的控制欲和壓迫性。
摻雜著古龍水的男性氣息噴洒在她的耳邊，道：「你瞧，最後還是我得到了你。」
「我的君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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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哼，心病還要心藥醫，窈窈要和自己的「心理陰影」進行真正的battle了~
另外，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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