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對弈

  雖說林窈開啟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模式,發誓要把片場布景坍塌這件事的幕後黑手揪出來,然後挫骨揚灰以泄心頭之恨。


  但是除了像孟晉原這樣的蛇精病,公然「認領」自己的罪行,只是單純想要玉石俱焚的傻逼已經不多見了——


  既然他們敢對林家大小姐或者岑大導演下黑手,那麼一定做好了萬全之策,怎麼可能輕易就被抓到狐狸尾巴?


  更何況,林窈無法確定這件事情到底是針對誰。


  也許是針對她,或者林家;

  也許是針對岑子陌,或者希爾家;


  也許是單純給顧秉均搗亂,想要拖垮《少年游》這個電影項目;

  甚至也許只是一場簡單的意外。


  但是林窈能夠確定的是,在阻攔救援這件事上,伸手的家族,一定不止一個。


  岑子陌現在已經被直升機緊急送到了京城,在這件事上林窈還和岑子陌身邊的保鏢長爭執了一場——他堅持要把少主送到美國的家族醫院,那裡有全世界最先進的醫學儀器和最頂尖的醫生。而林窈在點了岑子陌的穴道,給他進行即時的止血措施之後,就把岑子陌交給了沈清行。比起遙遠又未必忠誠的美國醫生,她更相信「忠君」又妙手回春的表哥。


  於是兩方爭執不下:一方認為他是我男人,我還能害了他?一方認為林窈還沒嫁進希爾家呢,沒有資格干預希爾家的事情。


  最後,林窈一直壓抑的憤怒徹底爆發,絲毫不給面子的把這幾位身高一米九的壯漢挨個撂倒_(:з)∠)_。


  等到在場的各位只剩下她一個立著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還有玉葫蘆作為信物。


  平白挨了一頓揍的保鏢:……少夫人,您有信物早點亮出來不好么?何必非要紆尊降貴地跟我們這些下屬動手呢?

  有些意猶未盡的林窈:啊哦,習慣性「以武服人」還真是對不住了呢~

  保鏢:QAQ連少夫人都打不過,請問家族培養我們還有什麼意義?

  林窈在醫院陪了岑子陌整整三天,直到他脫離危險,從ICU(重症加強護理病房)轉進普通病房才放下心。


  只是從在手術台搶救開始,一直到他情況穩定下來,整個過程他都沒有醒過來一次。


  如果不是沈清行再三保證,說岑子陌只是因為身體器官衰竭所以恢復能力緩慢,而且需要大量的睡眠畜養精力,林窈恐怕會以為自己之前還活蹦亂跳的狐狸精男友被沈清行這個「庸醫」治療成植物人了。


  林窈守在醫院這三天里,林家那幾位妹控哥哥也難得沒有去爭搶注意力——


  岑子陌能在危難之際護住小妖兒,他們林家就承他這一個救命之恩。


  林空看著妹妹陪床吃不好睡不好,三天時間就瘦了一圈,憔悴不少,他私下裡忍不住偷著嘀咕幾句「女大不中留」。但是他也知道,如今小妖兒和岑子陌那個「狐狸精」經歷了這麼一次「生死相許」,哪怕之前她只有三分真心如今也都變成十分了。


  他能做的,除了準備幾年後的嫁妝,也就是幫妹妹和妹f……不行,他還是說不出口,連想到「妹夫」這兩個字,他都想殺人。


  嗯,反正就是幫妹妹和岑先生找出幕後黑手。


  但是他動用全部勢力調查出來的結果就十分玄幻了——


  居然是魏家。


  而且只有一個魏家。


  從在《少年游》的攝影棚潑酸腐蝕房梁,到攔截求救信號,並且故意佔用飛往川省的航線,每一個罪名,都證據確鑿。


  林空:?你他媽彷彿在逗我!


  林窈在回家簡單的洗漱休息了一下之後,看到林空交給她的資料,也是一臉的不敢置信。


  「你確定是魏家不是周家?」林窈詫異道。


  林空點頭,面色有些凝重,道:「是的,我反覆核查過了,周家在這件事上沒有插手,甚至還在得知魏家的行動之後進行了阻攔——周家的族長周元晟已經把他的妻子魏婉月軟禁,以表明周家的誠意。」


  林窈忍不住冷笑一聲,道:「我與岑子陌二人都是與魏家無冤無仇的,你確定魏家不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羊么?」


  「周元晟那邊遞過話來,說是他妻子周魏氏對你的嫉妒之心,而且求情說,她只是想讓你毀容,沒想過會要人命,所以期望咱們家高抬貴手……」


  「呵。」林窈怒極反笑,道:「這一招『以退為進』用的真是妙極,我都想給他鼓鼓掌了。」


  如果不是林窈太了解周元晟涼薄無情的性子,也許她真的就被他模糊了重點。


  「罪魁禍首」是魏家,這件事本來就會讓別人產生懷疑,並且很容易順著姻親懷疑到周家的頭上。即便這件事真的就是魏家做的,周元晟就這麼把妻族交給林家處置,也有些太涼薄了。


  但是他如今巧妙的利用這幾句「求情」,不僅坐實了魏家這莫須有的罪名,還顯得他有情有義,處事公允又不失人情味。


  但是很遺憾,這一招,周元晟在上輩子就已經用過了。


  在他登基之後不久,魏家就被御史台上書了十條足以滿門抄斬的罪狀,然後天順帝就寫了罪己詔,並且在朝堂上像群臣百姓致歉,說自己識人不明,監管不力,是他的失職——只是求大家看在魏家與魏皇后侍君有功的份上,留他們一條性命。


  臣子和百姓自然被他這一副痛哭流涕的懺悔模樣感動的不行,徹底被這位新皇收服,更加堅定了為他盡忠的決心。


  但是魏家滿門被流放,魏皇后被廢,打入冷宮。


  沒有人去關注魏家是不是真的有罪,反正大家都覺得,你們還活著呀,這已經是陛下開恩了!

  本來林窈還幸災樂禍,覺得周元晟上輩子欠了人家魏皇后的,所以這輩子註定要跟她繼續糾纏不休。


  結果,周元晟一恢復記憶,居然再次坑了魏婉月和他的妻族。


  魏婉月這兩世真的倒了大霉,兩次都嫁給了這樣的渣男。


  現在林窈及林家有些騎虎難下——


  他們都知道魏家是無辜的,或者至少肯定還有同謀,但是周家作為天朝唯一一個能和林家抗衡的家族,當他們想要出手幫別人擦屁股,然後偽造出所有指向魏家的證據,林家也無可奈何。


  如果按照證據處置了魏家,不僅顯得不給周家面子,太過強硬,還會讓那些真正對林窈或者岑子陌有惡意的勢力逍遙法外——此次不能一網打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無窮無盡。


  如果放過魏家,又顯得林家有些太好欺負。至少在明面上的證據全部指向魏家的情況下,林家沒有任何反應,只會被當成對林窈的不重視。


  林窈面臨這樣兩難的抉擇,沒有絲毫的困擾或者無奈。


  對於一個和周元晟夫妻十年的女人,這個難題與其說是抉擇,不如說是一個邀請——


  「周世兄這是想要見我一面呢——」林窈突然笑了。


  林空驚恐地看著氣場全開的妹妹。


  她單手就將一沓十幾頁的A4紙,輕描淡寫地捏成拳頭大的紙團。


  林窈的笑容嬌艷而妖冶,那雙瞳色特殊的鳴鳳眼醞釀出一個詭異的漩渦,將路過的船隻拖入海底,葬身魚腹;又或者生出一條皮囊美艷的蛇,在你忍不住為它的美麗駐足的時候,它就會悄然纏住你的咽喉,令你窒息。


  她抿著嘴,吃吃地笑了起來:「多年不見,我對他,也想念的緊呢~」


  ——分割線——


  周元晟果然沒有推辭,同意在第二天與林窈單獨見面。


  他大手筆地請林窈在周家的別莊做客,並且備下了棋局與上等的好茶。


  沒有人為林窈引路,事實上,她也不需要。


  她一路穿花拂柳,沿著長長的曲折畫廊朝著湖心亭走去。


  畫廊的圖案似乎是仿著吳道子的畫風,描繪了很多穿著唐朝服侍的人物,有的地位要高一些,坐著攆;有一些則跟在身後,捧著寶瓶和團扇,迤邐而行。廊上掛著一架紅嘴鸚哥,看見林窈立刻精神起來,叫到「你好~」。


  走出畫廊,湖邊栽種著大株梨花杏花和芭蕉,被溝渠引來的湖水滋養澆灌著。


  而周元晟,穿了一件黑色長衫,坐在湖心亭里,垂首看著棋盤,似乎沒有發現她的到來。


  林窈今天沒有像上一次見面一樣,刻意把自己打扮地「面目全非」——


  她直接打扮成前世的模樣,身著一襲海棠色的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腳上穿一雙雙色緞孔雀線珠芙蓉軟底鞋,梳著墮馬髻,耳邊簪著一支乳白珍珠瓔珞。


  她甚至訂做了一柄織金美人象牙柄宮扇,用來擋住自己化著海棠妝的面容。


  林窈跪坐在周元晟對面的織錦軟墊上,挪開扇子,露出了自己明艷傾城的笑容。


  周元晟忍不住贊道:「君桐越發靈氣逼人,竟是讓朕想起一句詩,形容你再恰當不過——『競誇天下無雙艷,獨佔人間第一香』。」


  「妾覺得不妥。」林窈笑著,但是不軟不硬地懟了回去:「這句詩是形容牡丹花的雍容華貴與國色天香的……」


  她纖細而柔軟的手指輕輕描摹著自己額角的海棠花樣,道:「妾一支淺薄的海棠,哪裡配比牡丹?還是用『枝間新綠一重重,小蕾深藏數點紅』這樣的詩句更恰當一些。」


  周元晟一時噎住。


  他沒想到看似依舊溫柔順從的淑怡貴妃已經不再是他的解語海棠花。


  牡丹,是象徵皇后的「花中之王」。


  海棠,則是溫柔解語的「花中貴妃」。


  他知道,他欠君桐一個皇后之位。


  只是上輩子她從來沒有表達過不滿,如今看來,她不是不介意的。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只剩下旁邊的錯金螭獸香爐上方裊裊升起的輕煙。


  林窈似無所覺,看著面前的棋盤,輕笑一聲,道:「怎麼又擺了棋局,您明明知道,妾最不耐煩這個了。」


  周元晟看她主動轉移了話題,心裡稍微放鬆了一些。


  說真的,他委實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經歷過一次死亡的君桐。


  他鎮定下來,抬頭看了她一眼,縱容地笑道:「若是朕願意讓你幾個子,換你陪朕手談一局,可好?」


  兩人相對而坐,言笑晏晏,彷彿又回到了千年之前的搖光殿——


  之前的愛恨,生死,彷彿都發生過一樣。


  只不過,還是有一些不同的。


  林窈漫不經心地垂眼,隨手就拂了擺好的棋局,溫柔但是又不容置喙道:「不必了。」


  就在周元晟覺得自己又被懟了一下的時候,林窈若無其事地端起旁邊的秘色瓷荷花托盞,輕輕抿了一口裡面的茶水。


  「條索緊結,白毫顯露,色澤銀綠,翠碧誘人,捲曲成螺,沖泡后杯中白雲翻滾,清香襲入……」林窈放下杯盞,用絲絹擦拭了自己根本沒有沾上什麼茶漬的嘴角,品鑒道:「是今年春天新摘下來的早茶吧,難為陛下還記得妾喜歡什麼。」


  「君桐矜貴的很。」周元晟笑道:「就連碧螺春,也只肯喝每年第一季的。」


  林窈看著他眉眼都洋溢著一種「只有我才能養的起你」的自得,心裡暗暗冷笑——


  大清都亡國了,還以為本宮是「非天子不可享」吶?!

  「其實妾這次來,不過是想從您那裡討一個主意。」林窈覺得他倆已經客套的差不多了,所以直奔主題道。


  周元晟頷首,示意她可以接著往下說。


  在最開始林窈初封淑妃的時候,曾協助賢妃打理六宮事務。那個時候的林窈實在不太懂這些彎彎繞繞,即便在太後身邊養了三年,對於如何制衡後宮各房勢力,還是一竅不通。


  也許別的妃子就會知難而退,或者全部交給賢妃處理。


  但是林窈沒有。


  她像是一個遇到作業里難題的小孩兒,第一時間求助了天順帝。


  天順帝覺得很新奇,第一次遇到有嬪妃不拚命在自己面前展示才學和聰慧的,反而直白的告訴他——


  「妾愚鈍,望陛下多多指教。」


  批了一整天的奏章,周元晟第一次拿起了女人家的雞毛蒜皮。


  他其實也不太會處理妃嬪之間的事務,於是他就把自己制衡前朝的手段掰碎了,一點一點講給林窈聽。


  所幸林窈並不是真的「愚鈍」,相反,她還很聰明,一點就透。


  幾個月之後,他留宿搖光殿的日常,就變成了皇帝和淑妃湊在一起,暗搓搓地給這些挑事妃嬪下絆子,而且被使壞的妃嬪不僅反應不過來,還會對林窈感恩戴德。


  等到她不會再用這些宮務瑣事請教他的時候,他有些按耐不住,便提出要教她書畫。


  畢竟,他非常享受被她依賴的感覺,尤其是在他解決了什麼難題之後,她看向他,全然信任與仰慕的眼神。


  所以,在林窈的回憶里,天順帝不僅是一個丈夫,他還是她的老師。


  林窈有一瞬間,因為這種熟悉的場景和對話,弄得心頭泛酸。


  但是當她低頭看見自己的手掌,總會想起幾天前,那上面沾滿了岑子陌的血。


  她的心瞬間堅硬如鐵。


  林窈悠然開口,道:「妾想請教一句,魏家這一世又如何得罪了您?以至於您沒有半點愧疚,依然要把他們趕盡殺絕?」


  周元晟並不意外她會為魏婉月和魏家打抱不平——


  她雖然在後宮沉浮十年,但是在他的保護下,她的手上沒有沾染半點血腥,依然保持著一塵不染。


  他喜歡她這份天真,儘管一直不怎麼合時宜,但是很可愛。


  於是,周元晟淡淡地笑著,答道:「鐵證如山,而且,我又怎麼會因為他們而委屈了你?」


  「可是你現在就在委屈我。」


  林窈冷靜道:「你負責給那些想要害我的人收尾,讓他們逍遙法外——你認為沒有得到懲罰,他們會收手么?不!他們會接著害我,一次,兩次,直到我死。」


  「而你,我的陛下,我的晟郞,就是他們的幫凶。」


  周元晟被如此指責,也沒有絲毫窘迫,淡淡道:「君桐,你有些言重了。」


  林窈搖頭嘆息,道:「你還是一樣的善於推卸責任——你明明知道都有誰參與其中,卻不告訴我,反而把你的妻族推出來做替死鬼,令我們林家陷入不仁不義的兩難境地——你每走一步棋,總是要達成多個目的,這也是我不願意陪你下棋的原因。」


  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妾,委實沒有陛下這樣的九轉玲瓏心。」


  周元晟嘆了一口氣,道:「君桐,我想我已經給你指明了對你最好的一條路——」


  「魏家對你下手,你又何必留情?」


  林窈輕輕搖動扇子,每一次和他談話,都讓她壓抑地喘不上來氣。


  她輕聲道:「你不過,是想再一次廢了魏皇后罷了——只是不知道,這一世的繼后又在哪裡?」


  「君桐又在同朕裝傻。」周元晟縱容憐愛的目光一直黏著在她的臉上,彷彿不過是她又一次再同他使小性子一般。


  林窈的目光猛地對準了他的,冷笑出聲:「你憑什麼認為,一個離了婚還有兒子的男人,還能娶了我這個比你小十五歲的年輕女子?」


  周元晟並不在意她的冷言冷語,道:「也許你該從這件事情上認識到——岑子陌並不能保護你。」


  「哦,朕聽說他現在在醫院還沒醒過來呢,他為你擋了那一下,的確不錯。只是他屢屢讓你陷入險境,哪比的朕前世對你的呵護備至?」周元晟胸有成竹道:「朕是不記得前世有沒有岑子陌這個人物了,不過,君桐你總該記得,前世朕可沒有讓你受到一點傷害。」


  「也許那個聽起來就很玄乎的希爾家族掌權歐美大陸,但是,在這個被世家盤根錯節的勢力共同掌控的天朝,他不過是一條被擱淺的魚,又或者是斷了翅膀的鷹——隨便一個二流世家,都能對他下手。」


  林窈心中一動。


  在周元晟的話里,他隱約透露了這一次是有二流世家的人要下手弄死岑子陌。


  周元晟就像一個最出色的大演說家——事實上,也許每一個皇帝都有著天生的好口才——他諄諄善誘道:「君桐,你今日做出這副打扮,可以見得你也並沒有忘記我們之前的往昔。所以,你要不要重新回到朕的……」


  林窈突然把已經放涼的茶水兜頭潑到周元晟的臉上。


  周元晟幾乎呆了。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麼對他。


  如果有,這個人,也不該是君桐。


  「現在,您清醒一點了么?」林窈做出潑茶這樣粗魯的舉動,卻好像只是順手澆花一樣輕描淡寫。


  她看著面前幾乎傻了的男人,覺得很有趣,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你說了這麼多,也許是有些口渴——現在,到我說的了。」


  林窈嗓音溫柔,就像一陣三月和風,或者是一根柔軟鳥羽。


  「儘管我花了這麼多年,甚至付出一次生命,希望能夠重來。」林窈單手托腮,目光眺望著遠方,似乎在努力的辨析自己的心態,道:「如今,我獲得了重生,但是我也不會因為前世的悲慘結局而否定那些歲月——事實上,是它們讓我變成了今天的林窈。」


  「而我,很喜歡這樣的林窈。」


  她接著道:「我有一份自己喜歡又足以養活自己的工作,有一群愛著我的家人,還有一份嶄新的,平等的愛情。」


  周元晟不敢置信地看著她,彷彿她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林窈一般。


  「我今天穿著這樣的服飾,化著海棠妝見你,就是為了把前世做一個了斷。」林窈目光收回,看著周元晟的臉,十分耐心道:「我們既然幸運地獲得了第二次生命,就不該浪費這次機遇,繼續在前世的泥沼中掙扎——事實上,我也不想再去討論誰對誰錯了,我們都應該展望新的人生。」


  「可是朕覺得,即便重來一次,你也依然是朕的君桐!」周元晟是憤怒的,她明明是他的女人,怎麼能因為什麼狗屁的「新人生」就選擇離開他?

  林窈憐憫地看著他,搖頭道:「甜夢如斯,君勿念之。晟郞,我已經不是你的海棠花了。」


  她在他幾乎哀求的目光中,殘忍地開口說出了下半句話——


  「今生,我只想做他獨一無二的玫瑰花。」


  周元晟終於不得不承認,這一世的她,真的變了。


  如今橫跨在他們這對昔日夫妻之間的鴻溝,是隔閡,是生死——以及不再盛開的愛。


  林窈自認已經把話說清,於是再一次問道:「所以,你還不肯告訴我這次事件的幕後真兇么?」


  周元晟沉默了一下,當他抬起頭的時候,眼睛帶著可怖的紅血絲——


  「主謀並不是天朝的世家,而且針對的目標也不只一個。」


  他啞聲道:「君桐,你和岑子陌都有太多的敵人要去面對,已知的,或者未知的……而岑子陌他根本無法護你周全,他連自己都快活不成了……你跟著他,最後又能有什麼好呢?」


  林窈微笑道:「總不會比前世更糟糕了——而且即便他活不成,也要死在我的懷裡。」


  她毫不留戀地起身,準備離開。


  周元晟看著她毫不拖泥帶水的背影,就像是前世,她最後跳了那一支羽衣花見舞,然後退場,悄無聲息地點燃了搖光殿,把自己燒死在大火里一樣決絕——她似乎從來不會為他留戀,為他回頭。


  「君桐!」


  林窈停住腳步,背對著他,語氣冷淡,帶著淡淡的不耐煩:「怎麼?您還有事么?」


  「我就想問一句……你前世……的時候……疼么?」周元晟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破碎的不成樣子。


  林窈閉了閉眼,當她睜開眼的時候,神色只剩下一片清明。


  她想了想,道:「其實,也沒有很疼——再疼,也比不得您親手捅進我心口的刀子來的痛徹心扉。您說,是不是?」


  「如果朕……朕知道錯了,朕跟你道歉……」他的聲音已經接近卑微的哀求:「君桐,你這一世,能不能再給我一個彌補你的機會?讓我們把錯過的時光、愛情還有孩子都……」


  「夠了!」林窈一聲呵斥,打斷了他的話。她轉身看著他,瞳孔微微收縮,嘴角也抽搐起來。


  最終她的表情還是定格在一個有些冷艷又有些輕佻的笑容上。


  只見她福了福身,行了今天來到這裡第一個,也是他們之間最後一個夫妻禮,搖頭輕笑道:「陛下又在說笑了……」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這句話,已經不好笑了。」


  ------題外話------


  林小窈已經從海棠花進化成帶刺兒的玫瑰花了~

  另外,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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