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舊愛

  兩天後，岑子陌帶著舅媽蘊養的吉器——玉葫蘆回國。


  在機場洗手間門口，他遇到了一個熟人——當代玉女掌門——《微生》女主角——他的前女友——


  郁楚楚。


  一個有著如此長的前綴的女人，可以說是當年離岑子陌內心世界最近的人了。


  她穿著一件白色長風衣站在離他十步遠的地方，有點惹人憐惜的憔悴，側著臉，緩緩摘掉墨鏡，露出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她的眼睛裡帶著說不盡的委屈與倔強，就那麼固執又驕傲地不肯正眼看他。


  人海茫茫，一眼萬年。


  嘖，別說，還真有幾分楚楚動人之態。


  郁楚楚明顯是一副我是被逼的我是有隱情的你聽我解釋你誤會我了我現在好難過的苦情劇女主角戲碼，但是岑子陌卻不想陪她演下去了，八年了，抗戰都勝利了，她一點長進沒有，還想和他舊情復燃？


  八年前的郁楚楚通過《微生》這部電影一炮而紅，如今很多人都在說林窈躥紅速度快，那是他們忘了這位一出道就是大熒幕女主角的郁楚楚。而且郁楚楚演技也十分不錯，當年憑藉這部電影拿了不少獎項回來，在之後的幾年，人家不管是電視劇還是電影就沒有做配的時候。之前是因為岑子陌，可是岑子陌倒了之後，或者說還沒倒呢人家迅速就攀上了孟家。是的，孟家，天朝四大一流世家之一——周、林、杜、孟中的孟家。


  正因如此，即便她的咖位不如段佳音這種超一線，但是在國內也是超然的。加上她也十分會做人，不與人結怨，所以出道快十年了也沒有任何污點與緋聞。她唯一公開的戀情就是與岑子陌的感情，當年全天下都同情她遇人不淑，如今都羨慕她慧眼識珠。不僅別人，連她自己都覺得岑子陌對她念念不忘。


  當年下藥的事岑子陌並沒有證據證明郁楚楚也參與其中，最多只能看出是郁楚楚斷絕關係裝可憐踩著他上位而已，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初戀總是最難忘的。更何況，在岑子陌之後，郁楚楚就「守身如玉」再沒有談過戀愛，而岑子陌六年來身邊也是乾乾淨淨的，回國之後也不與別的女星有任何牽扯，這明顯是舊情難忘啊！

  岑子陌懶得去管那些小報上寫的故事，何尚給他念過一段，除了名字職業跟他再沒有任何相似了好么，那些編輯是怎麼知道他對郁楚楚又愛又恨，拍攝《one—manshow》的時候心裡還恍惚想起拍《微生》時鏡頭下的郁楚楚？還有郁楚楚當年偷偷跑到機場目送他出國，飛機起飛的剎那泣不成聲大病一場？還有CP黨，陌郁吧什麼的，同人MV小說自從他回國后愈發泛濫。


  呵，真不知道是不是這群編輯和CP粉給郁楚楚的自信，居然讓她敢打聽自己的行程跑來攔人。岑子陌其實並不喜歡女孩子的眼淚，尤其是要哭不哭的那種，實在是童年他母親作的他產生了心理陰影。


  雖然他是個私生子，他媽從某種意義上的確是個被包養的小三，但是她並沒有如同那些電視劇里演的一樣，想要幹掉正室和「嫡子」然後自己當正牌夫人。在他那位情聖生父長時間不來的時候，他依然按照父母的期望學習各種知識，甚至是樂器、擊劍、繪畫、國際象棋、茶藝、英語法語德語西班牙語希臘語等貴族少爺的課程，而他的母親就倚在那個特意建造的飄窗上望著外面的風景，然後莫名其妙地流下眼淚。可能人的一生眼淚真的是有定數的，所以後來她雖然眼睛里哀愁更加濃重，但是也只是淚眼朦朧，很少能哭出來了。


  岑子陌的審美沒有偏差，所以他必須得承認他母親岑嫤淚盈於睫的模樣簡直美得驚心動魄，但是他依然討厭，就像是遲遲不下雨的多雲天氣，看得人壓抑。岑子陌的電影之所以打動人心，完全是因為他繼承自岑嫤那驚人的敏感度，在別人那裡一分的情緒在他們這裡卻能感受到五分，所以那份壓抑了整個童年的淚眼甚至會讓他的心臟隱隱不適。


  因為這份天賦，岑嫤才成了一位「靈氣十足」的優秀演員和那個男人眼裡的「解語花」，岑子陌才成為「擅長捕捉美」的知名導演。


  但是他討厭這份敏感。


  所以當年郁楚楚主動追求他的時候他並不反感，畢竟郁楚楚看起來又堅強又樂觀，你能從她的笑容里感受到生機勃勃和茁壯向上的心。郁楚楚也許以為經歷了六年的打磨，自己的審美應該偏好成熟深情的女孩子，但是抱歉，一看到那種纏綿哀怨的眼神，他連逢場作戲都沒有興緻。


  經過特殊訓練后，岑子陌的這份「天賦」已經可以更加清晰感知人的隱藏情感了，尤其是人的惡意。比如之前在馬場，他就能根據「殺氣」來源躲避摻雜了特殊毒品的麻醉針。又比如現在，他能感覺到郁楚楚身上驚人的霸道，不擇手段也要達成目的的狠勁，她看向他的眼神里還有著不自知的輕蔑與勢在必得，就好像帶著金手指的穿越女主面對自己的攻略對象一樣胸有成竹。


  岑子陌冷淡地收回眼神，戴上墨鏡，郁楚楚看見「觀眾」要提前退場，連忙矜持又不經意似的想接近他，可是很快就被暗中保護岑子陌的保鏢巧妙地擠開了。


  岑子陌在車上首先搜了一下近期的娛樂新聞，最火的當屬大IP仙俠劇《三世·桃花》了，他沒什麼興趣往下翻了翻，提到林窈的很少，畢竟林窈目前還是三線，雖然拿了兩個國內電視圈挺有分量的獎項，但是人氣還是不夠。也許等《三世·桃花》播完後會變成二線，但是目前她的咖位出現在娛樂新聞第一版中也只能是蹭劇組的版面了。倒是有個二線男演員被爆出軌小嫩模引起了網上熱議，以及四小花旦之一的蘇馨各種黑料。


  想起之前何尚提過林窈要親手對付蘇馨，看樣子結果很明顯，蘇馨完敗。


  他眯了眯眼，反正在堵車，那就查一下吧。


  五分鐘后，岑子陌放下整理過的材料。裡面事無巨細，甚至還有詳細的對話。兩個女星間沒有硝煙的戰爭始末岑子陌總算看明白了。


  其實起因是試鏡的「李夫人」搶角色，蘇馨不肯要惡毒女配鉤戈夫人，然後攀上了廣電二把手的公子借勢搶到了「李夫人」。林窈只是以一個普通富二代身份帶資進組，沒搶過就去演了陳皇后。播出后林窈美貌演技都在線然後就成功圈粉了。讓蘇馨不平的是，很多人讚美林窈的陳皇后的同時卻批評她的李夫人。其實理由很簡單，有粉就有黑，蘇馨的粉絲數多，黑粉自然也多。林窈一個剛出道的新人，誰會莫名其妙黑她啊？說得現實點，觀眾可能知道的是陳皇后，又有多少是知道林窈的呢？


  除此之外，角色問題。現在的觀眾尤其是女觀眾已經不再喜歡看那些傻白甜天真善良純潔的瑪麗蘇女主了，江詩雨還好，大家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之前的宮斗戲裡面那個黑化的白蓮花，但是像李夫人那種全程都善良純潔的就真的不討喜了。陳皇后之所以受歡迎，完全是如同幾年前那句「賤人就是矯情」一樣代表廣大觀眾收拾這群瑪麗蘇。


  當然了，林窈的美貌和潛力也是真的威脅到了蘇馨，蘇馨本來作為劇中第一美人卻沒有林窈美，被黑粉和路人反覆嘲諷，一向標榜著「美顏盛世」的蘇大美人有了「長江後浪推前浪」的危機感，所以想提前滅了林窈。


  鋪天蓋地的捧殺，下一步就要來個反轉裝可憐。但是林窈快刀斬亂麻開闢了新的戰場。


  如果沒猜錯，少不了她三堂哥林空的幫助，網路上的那位有著幾千粉絲的「理智粉」大大，又有誰能查到這個ID其實剛註冊幾分鐘？一樣的手段——捧殺，加上雜誌社的兩個小助理，完全給蘇馨營造出了「生不逢時」的錯覺。然後林窈最後只需要拿個獎項往她那邊看上一眼，明明距離遙遠，蘇馨都會當成嘲笑與示威。


  然後蘇馨提前啟動方案，開始黑林窈。而林窈請君入甕后引導輿論走向，讓所有人把重心放到「林窈仗勢搶角色」這件事上，等時機成熟放出了試鏡片段，順利洗白。


  整個事情起於試鏡，終於試鏡。


  輸了的蘇馨事業地位一落千丈，她轉型失敗，被死死釘上「沒演技」「花瓶」「被包養」「心機深」等標籤，很快就會被公司雪藏了吧，估計過一段時間再評「四小花旦」，林窈將會頂替她的位置。


  還有那個被林窈隔絕出去的蔣意歡團隊，白忙了一場，卻愣是沒在新聞中露過面。


  林窈給他的印象一直是那種明媚驕傲被寵著的小公主形象，可是這一局下來，岑子陌發現林窈真的十分擅長掌控大局。她能預見到所有人，每個人，包括蘇馨，其實都是在按照她的計劃行事。手段雖然有些青澀，但是在娛樂圈足夠她混得風生水起了。


  她就像是一個樂隊的指揮家，漫不經心地揮舞著指揮棒，讓整個樂團跟著她的節奏走，不管你是大提琴中提琴小提琴還是薩克斯風，哪怕分聲部也在她的掌控之中。


  不知道為何，岑子陌又想起了七年前，林窈在自己身邊蘇醒后冷漠又銳利的眼神，當時他腦子十分混亂，記不清太多細節，但是在之後的每每回憶時總會細細回放林窈當時的反應。


  一個一夜之前失去雙親的小姑娘，被人綁架當成雛妓送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床上，她居然在最短的時間接受現實並想到了解決方案。她在打量自己身上的傷痕的時候，表情甚至是有些輕蔑的，好像在嘲諷：怎麼，你的手段只有這些？


  她下床找衣服的時候動作靈巧優美，甚至還氣定神閑地打量著賓館房間的布局，岑子陌懷疑如果自己能看見人的思想，沒準能看到這個小姑娘從天靈蓋處長出一棵樹，每一根枝幹通向一種解決方案，然後再分化成十幾條樹枝張牙舞爪地把任何相關的因素和可能性包含其中，然後她順著思維藤蔓跳了窗戶。


  當年他還覺得她天（瘋）真（了）又勇（魯）敢（莽），可現在竟發現自己找不出更好的辦法解決當時的困境，那個房間後來被人翻了個遍，卻只找到了一支被故意扔進馬桶的注射器，至於林窈，他們總不能根據幾根頭髮就認定他岑子陌還猥褻幼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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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蠢棠是雙潔黨，所以即便岑子陌當年交過女朋友，他也是個乾乾淨淨的virg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