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 巨崖古鐘
天佛山高矗隱門世界，上抵法陣，下橫群山，為歷年隱門大比的擂地。
每一次的隱門大比，都有天驕出世，足以撼動隱門大門大派的那種級別。
公子丹，就曾是這般驚艷隱門諸派者。
一己之力，將所在門派提升到僅次於天刀宗青岫門的級別。
即便如此，面對日國劍聖這等陸地神仙人物，在場眾人，認為此公子丹具備挑戰資格的，屈指可數。
不少人左顧右盼，已經是期待大門派那些長老掌門人物，前來控場。
這些出現在巨崖附近的隱門修鍊者，未必知道這位日國劍聖為何會突然冒出，當他們知道一點，那便是，如果青城子這等老牌強者，尚擋不住此劍聖三劍，那麼公子丹這等新秀強者出面，起不到什麼作用。
頂多是替新生代修鍊者，掙回點顏面，但於整個隱門而言，微末如斯。
此劍聖人物，此番出現，看情況就是沖著整個隱門而來，想要威懾隱門，壯那塵世外的日國之威。
只是，這一次，他們猜錯了！
宮本武藏二世，此次沖著的，還真不是這一點，而是那位少年……
此時，公子丹飛身落崖石，歡呼聲不多，討論聲仍是此起彼伏。
多是年輕一代或是中生代修鍊者，老一輩的隱門巨頭大能人物，遲遲不見露面。
而巨崖之上，隱隱可見一尊斑駁古鐘，時而有人望去，不知所思……
「諸位，青城子比起公子丹如何？」有人開口。
「青城子修為實力，尤其是劍法一門，我等自然仰望，但就我所知，不如公子丹！青城子尚接不了這劍聖前輩三劍，我想公子丹最多能抵擋五劍！」
「胡言亂語！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公子丹乃我隱門新秀十大公子之一，上屆大比，公子丹一戰成名，公認的天驕人物，年輕一輩裡頭，唯風踏仙可高壓一頭！若是公子丹撐不過五劍，豈不是說風踏仙也不過爾爾？」
「風踏仙又如何，你這般推崇風踏仙，怎地不見他挺身而出？老五，我輩修鍊者，實力為王，這道理你還需要我多說么？公子丹敢上前挑戰，輸贏且不說，總比所謂的公子之首風踏仙要更為得人心，你親近天刀宗我等能理解，卻也不必這般捧臭腳！」
討論的聲音裡頭，不乏爭論的面紅耳赤者！
他們未必敢上前挑戰，卻不妨礙他們如數家珍般解讀風踏仙等公子的實力及品性。
不得不說，公子丹此舉，贏人心。
巨大崖石上方，風踏仙面色清冷，內心綿延婉轉。
有些聲音的確刺耳！
可公子丹如何，他不在意，畢竟以他的判斷，公子丹必然不敵此劍聖人物，問題在於，他是要等到本宗長老掌門等人出現，還是在這之前挺身迎戰。
旁人看熱鬧，他卻是看門道！
他一直在留意那陸地神仙人物的劍術，越是如此，越是心驚膽顫，毫無底氣。
看不懂，才更為可怕！
上一次給他這種感覺的，正是那許青穹，若是當時兩位宗門元老沒有出手，後果不堪設想。
而他回到天刀宗之後，這段時間裡頭，內心的傲氣消散不少，心境有所蛻變，潛心修鍊且消耗宗門大量資源之下，興許是機緣已到，竟是因此有所突破，實力再上一境，成就天刀宗歷來最年輕的半步陸地神仙者。
再加上本是仙胎資質，這一次的隱門大比，他甚至是抱著過來看看熱鬧的心態，真正的獨孤求敗心思，不曾想，竟是冒出一個這等劍聖人物……
起初，他並未有絲毫壓力，可在青城子等隱門知名高手紛紛落敗之後，他的心態一變再變，直至此刻的「優柔寡斷」。
上台，面對的是深不可測的對手，沒有絲毫勝機，甚至可能負傷跌境！
不上，他也好，天刀宗也好，聲威必然受損，這也不是他風踏仙所願意看到的。
心緒之間，巨大崖石之上，那日國劍聖卻是沒有出劍的跡象。
淡淡開口，每一字吐出，似乎都透著一種莫名的威壓震懾。
「不瞞諸位修友，鄙人曾遊歷東方，那時的華國，也即你們眼中的九州大陸，還不是如今的國號！百來年之中，鄙人風餐露宿，足跡踏遍各大修鍊秘境，多少故友師友，當時就近乎飛升境界，即便如此，鄙人當時的修為，面對這些大能人物，也並未如在座諸位這般不堪一擊……」
「修鍊一道，先天天姿為七，後天努力為二，剩一分為機緣。鄙人這次來貴地，非有意獻技，而是心懷敬意，但求一人不吝指教，至於爾等……」
此人掃崖石上方千百人一眼，再落向那公子丹，微微搖頭：「年輕人，此前我出三劍，不過是不想拂爾等顏面，非陸地神仙者，一劍足矣。」
這話一落，嘩然一片。
隱門洞天之內，又是在隱門大比現場，這般言辭，可謂是空前絕後了。
偏偏此人說出這等「狂妄至極」的話，卻無人敢當場駁斥分毫。
這便是現實，無論是修鍊界亦或是修鍊界之外的各界，又何嘗不是這個景象？
實力為尊，達者乃師！不服不甘不願，改變不了什麼！
「前輩，晚輩不才，不及陸地神仙一境，卻也不敢妄自菲薄，一招敗我公子丹者，便是天刀宗謝靈運謝掌門，也不敢這般開口！前輩既然這般自信，若是一劍不能敗我，還請收回這等言辭！」
公子丹面色微沉。
話乃客氣說出，心思裡頭的惱忿，卻是沒有絲毫減少。
十大公子之榜眼，竟是在眾目睽睽下，被人認定不值出兩劍的羞辱性說辭……
公子丹一言落下，不少隱門年輕修鍊者，內心沸騰不已，無論結果如何，至少公子丹此刻的一舉一動，如同他們心目中的英雄。
要知道，這日國劍聖，可是隱門百年難遇的勁敵，甚至有人認為，此劍聖實力盡出，說不好巨崖之上那尊上古大鐘，會發出三百年不曾響過的鐘聲。
那，是一面象徵隱門至高權杖的古鐘，只可惜傳聞中，此古鐘，只在三百年前響過一次，而那次之後，三百年過去，如今最有機會讓隱門再響古鐘者，赫然是天刀宗那位掌門。
謝靈運！
謝靈運，擅刀！
公子丹擅劍，視劍為生命，甚至隱門裡頭的大能者，也即哪位天刀宗謝掌門，曾提及本命之劍的說法，當時引發一陣騷動，絕大多數人百思不得其解，何謂本命之劍？
卻是不知，那謝靈運，雖是修刀之人，身上卻是有秘密，當年見公子丹在隱門大比橫空出世，當場斷定此人，有窺探本命之劍的天賦，除了仙胎這等天生資質不如風踏仙，其它方面，未必不及風踏仙。
而事實上，時隔幾年，哪怕青城子這等知名劍客，也未必知曉本命之劍所指何意，公子丹卻仍是不斷成長，短短几年時間，已晉陞至十大公子第二。
天賦異稟！
這種前提下，被人斷定一劍足矣，哪怕是聖人，都會惱羞成怒。
公子丹還算得體，因為他知道眼前此人非同小可，且口舌之能再如何也無濟於事，劍，才是王道，實力，才是話語權！
日國劍聖卻是微微搖頭。
到了他這等修為，已經具備粗糙版的神識，眼前這位年輕人的修為如何，一目了然！
一劍傾力斬出，這天佛山隱門大比擂地，劍氣撕裂之下，時空都將出現飛升之意。
也就是說，劍氣縱橫方圓之內，氣息不夠渾厚者，如同陷入粗糙版的術法空間，跌境已經是幸運，丹田逆轉，修為大廢乃至爆體而亡，也是尋常。
試問，眼前這位距離陸地神仙一境尚遠的年輕公子，有何資格接他一劍？！
陸地神仙者，已經不是所謂的劍法劍氣劍意所能衡量，他這種級別的人物，已然凡武巔峰的存在，行走間，飛升跡象隱隱可具，傾力一劍，成法！
法者，破，則無恙，不破，法成的瞬間，結局已註定，那便是隕落！
這也是這位日國劍聖清傲的根本緣由！
強於我者，要麼飛升這個位面，要麼感知裡頭，早已察覺，弱於我者，生死，不過自身一念之間。
實際上，他若是不願意出山，日國天皇和首相未必真有辦法，只不過此人對那許青穹生出興緻，畢竟陸地神仙者，突破與否，全看機緣，有可能一朝一夕，有可能百年數百年不得結果……
「前輩，承讓！」
公子丹不信！
所以他沒有半點退縮，執意接劍。
「也罷，在他出現前，鄙人姑且給爾等開開眼界！」
話落，鞘動，劍華一閃，千百隱門之人，不過是寥寥幾人看得清楚，劍已出鞘，剎那間再入鞘。
巨崖上方，那尊古鐘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微微一顫。
巨崖擂地之上，公子丹目光一滯，他甚至還未來得及拔劍，只聞清風掃來。
整個巨石已經籠罩在一片無形劍氣之中，似風，似勢，似微，又似乎三者皆具，如同無形的術法生成。
虛空中，竟是有栩栩如生的黃鶴幻影飛翔穿梭，雲空之上，天雲翻湧，隱隱可見裂隙出現。
雷響！
一人跪地，亂髮飛揚，五官猙獰，牙關緊咬，化跪為伏，用盡周身氣息力量，卻發現自身如釘在原地一般，沒有絲毫辦法，只剩下一片震怖之至的絕望在心頭蔓延。
劍法的最高境界是什麼，沒人說得清楚，但在此刻的公子丹眼裡，這就是他所面對的最高劍法。
饒是一劍斬斷巨崖，讓他公子丹當場斃命，都仍在他的想象之中，可這一劍，已經超脫了他的想象範疇。
這是劍法？！
似乎已經不能這麼簡單給出定義！
也許這就是境界的巨大差距，帶來的莫名震怖。
未知，不就是最大的震怖？
「晚輩認輸！」
公子丹艱難地從牙縫擠出這四字。
剎那間，黃鶴消散，雲空如常，巨崖之上那尊古鐘，停止了微微顫動……
無數人起身，咋舌，瞠目，茫然一片，震怖連連。
公子丹已經算是隱門拿得出手的強者，在年輕一代裡頭，更是鶴立雞群，可在此劍聖面前，連一劍都抵擋不住，不，似乎對方的劍都沒有出鞘。
「青岫門宮主魏無雙，到！」
「仙蛻宗宗主攜眾門徒前來觀戰！」
「……」
「天刀宗宗主謝靈運謝掌門，攜眾天刀宗元老，前來主持隱門大比盛會！」
眾人震怖之中，心頭升起巨大希望，尤其是謝靈運三字響徹巨崖。
崖石之上，日國劍聖清傲的面色，浮現了一絲正色，神識之中，一道身影如天地之刀，霸氣無匹，竟是與巨崖上方那尊不知名古鐘，有著某種韻律上的契合。
而他在前一刻出劍時，也是察覺到了這尊古鐘的不尋常，正想進一步探究時，這些隱門的長老掌門出現，這才掐斷了他的念頭。
「謝掌門！」
「掌門！」
「靈運隱主！」
不同的稱呼和聲音，起伏不停，幾乎所有的目光，矚目在一須髯飄逸的儒雅中年人身上。
此人身後背著一柄長刀，刀身薄如蟬翼，長衫之上，綉著一朵桃花，整個人一出現，赫然是宗師風範，遙遙對望那日國劍聖，虛空中竟是炸裂一道煙塵，轟然而散，兩者之間，竟是呈現勢均力敵之象。
「不錯，貴地果然藏龍卧虎，鄙人那日曾目睹一身法俊逸無雙之人，看來就是閣下了！」
日國劍聖竟是主動開口，大有偶遇知己的意味。
謝靈運微微皺眉，他閉關多時，直至今日隱門大比，這才現身，想必此人是認錯了。
就在眾隱門其它門派之人，期盼之至，欲睹謝隱主面對這劍聖一戰而後快時，天際出現一道長長煙塵，少時，少年現身巨崖千米之外，漫步而來。
此行，他乃沖著日國這位劍聖而來。
從竇老臨走前的話語中，他知道此戰避免不了，就是他不去找這位日國第一人，此人，也必然是不會罷休。
有時候，無仇無怨素昧平生的兩個人，未必就是擦肩而過，更多時候，是刀劍相見！
他人未至，巨崖之上那尊古鐘，不知為何，已經出現顫動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