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 劍橫幽冥
幽冥天下，某種意義上，是巨大的傳輸法陣，輪迴一道的中樞存在。
對於十殿閻君的叫法，也是各執一詞，或許在天門洞天、地球洞天乃至空荒星，皆是不同。
這些無關緊要，在裴崛眼裡，真身進入這般所在，無疑是一種赴死行為。
他乃真君修為，倒不是沒這個能力，但問題在於，一旦有什麼不測，輕則跌小境，重則跌大境，乃至修為全廢。
仙道崢嶸，每提升一小境，都是無比艱難，沒人願意冒這個險。
真身入幽冥天下，要麼是徹頭徹尾的莽夫，要麼是大能者。
可這年輕師兄，似乎連築基一境都沒踏入……
裴崛心中無比疑惑，可心念一閃，也許這便是得大機緣所付出的代價。
這年輕師兄再怎麼莽撞，既然是出自老師門中，必然是不凡之人，當下若是自身畏手畏腳，恐怕往後見到老師，會落得一個目無尊長的壞印象……
一咬牙，這位天門謫仙般的人物，轉眼化為流光，沒入嘯雲晶壁之中。
再回到幽冥天下的話題，地球上極致的可為速度，大抵是在六萬公里每小時，也就是說具備這種速度的探測器，從地球飛往火星，且是最佳途徑的情況下，需要幾個月時間。
這幾乎是地球科技力量的已知極致，但速度是一碼事，哪怕蟲洞真能造成，這世上沒有那個科學大能敢保證，能進入幽冥天下，當然，這是建立在相信這種「天下」存在的前提下。
而在修仙一道，存在元神出竅的說法，這也正是許雲曾跟小道姑提過的一點，即飛升的途徑，有幾種，而元神出竅這種，恰恰是其中一類。
裴崛乃真君修為，仙法盡出，打造出類似星際轉移法陣的時光晶壁，自然不是什麼難事，這類似粗糙版的橫渡虛空，但橫渡虛空，往往是以元神的方式完成，以真身完成者，哪怕是裴崛這等真君人物，也是難以想象。
不是不能，而是因為境界的差距，很難揣測！
好比是同樣揮刀斬物，一柄是削鐵如泥的寶刀，斬在豆腐腦之上，一柄是鈍刀，卻是要斬在青石之上，兩者之間的差距，猶豫工具和面向之物的不同，造成了天差地別的不同。
事實上，由於許雲的境界受到壓制，並非巔峰戰力，這種差距，已經是嚴重縮水，饒是如此，仍是令裴崛倍感不可思議。
再回到幽冥天下的話題，人也好妖、精魅也罷，生靈隕落，靈魂離體的瞬間，好比是時光壁壘出現裂隙，也即幽冥天下出現微末版的虛空亂流，使得這些靈魂體踏入輪迴一道。
而許雲以真身進入，就如同是無視輪迴一道，硬生生打破這個輪迴桎梏，且不說具備這等能力，單單說硬生生打破輪迴桎梏這一點，就已經是超出了金丹真君者的想象，這也是裴崛真正驚疑不解的緣由所在。
萬物有靈，皆逃不了輪迴一道，這也是為何幽冥天下是無數生靈所敬畏的原因，哪怕是仙者，也是大部分心存敬畏，若是不然，就沒有鬼修一說。
而幽冥天下的十殿閻君（姑且是這個叫法），更是相當於青童天君（玉皇大帝）的老部下，隸屬太初天庭的大能人物，遠非金丹真君者所能想象。
事實上，裴崛提及的那個橋，正是奈何橋，那個娘們，自然就是孟婆，若是他具備可跟孟婆或是幽冥天下判官陰帥叫板的能力，必然是不會擔心跌境，必然是要救回秦種秋的神魂。
而即便裴崛真的具備這種能耐，他面對的，也不僅僅只是一個孟婆一座奈何橋，不是幽冥之火萬魂哀泣，而是整個幽冥天下那些個大佬人物。
不說十殿閻君，單單是崔判官等陰帥人物，就足夠裴崛吃一壺，要知道，這些幽冥天下的巨頭人物，掌控的可是萬界輪迴，後台可是青童天君等儒釋道真正至高大能人物，沒有誰敢叫板這些人，便是昔日的許九皇，仙帝一般的大能人物，也是輕易不會去跟這些大佬為敵。
為何這麼說呢？！
越是到了仙道的盡頭，往往是歷經百劫，好不容易飛升太虛，至太初天庭，成為「山上」之人，誰願意冒這個風險，面對或是跌境或是隕落的風險？！
那可是真正的萬劫不復，連鬼修的機會都不得，如同太虛，元神不再，渣都不剩。
當然，在太初天庭與下界各大古老修真之域之間，橫跨著一座巨大無垠的「廢墟」地帶，有各種說法，有人說是太虛地帶，有人說是仙神魔妖共存的邪惡仙荒，沒人說得清楚，也許這個仙道的大秘密，只有太初天庭上那些巨頭人物，儒釋道三界那幾個終極大佬，才真正知曉。
可即便這些大佬人物知曉，自然也是不會「詔告天下」……
幽冥天下，何嘗不是一個「秘密」。
輪迴的最終方向，是何處，掌管這一方天下的，究竟是儒釋道那一界，又或是三者皆有插手？
所謂的長生，真的存在嗎？
如果真的存在，那麼若是在太初天庭犯了至高戒律，被貶殺的仙道大能人物，元神又究竟是去了何方……
這些問題，曾為仙域天帝的許雲，不是沒想過，只可惜，饒是他乃不朽之荒那頭的登頂大能，距離飛升太初天庭不過一步之遙，也是參悟不得。
且即便是他當初為何會隕落渡劫台，至今仍是個謎，又怎會參悟這等涉及到太初天庭的秘密……
……
虛空中，或者用時光亂流乃至混沌迷霧，更為貼切，兩道神芒御空飛射，兩道金芒的波動，與裴山書院上空的仙陣陣紋，有著某種韻律上的契合。
底下的混沌開始漸漸消散，越過幾個「黑暗密林」，幾座類似斬龍台的幽冥天下古老「信物」，虛空之上的少年，視線開始明朗。
與典籍上記載的相差無幾，只不過沒那麼幽暗陰森，倒像是一片大戈壁或是大荒漠，兩旁幽幽群山，燃燒著永不熄滅的幽冥之火，一道古老之橋橫跨兩側，不見頭尾，而萬魂哀泣的聲音，此起彼伏，一條稱之為路的地帶，無數形態各異的魂體，正朝古橋的方向「走」去。
沒有人催促，沒有所謂的鐵索纏繞和毒打謾罵，這些魂體像是集體被催眠了一般，似乎那座古橋，就是他們的最終歸宿……
「師兄，當時我以神魂狀態到此，萬般謹慎之下，仍是被那娘們發現，最後差點沒動手，所幸是沒有跌境…你這般以真身出現，就不擔心……」
裴崛以神識掃蕩的方式，與少年交流。
這般困惑，終究還是問出口，興許在裴崛的內心深處，這位年輕師兄，必然是會跟當時的自己一樣，搬出老師許九皇的名號，這才這般無所畏懼。
可當時他饒是搬出許九皇的名號，那古橋之下的女子，依舊是沒有買賬，也許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吧，畢竟輪迴一道，某種意義上，並不歸崢嶸仙道所束縛，而是隱隱有並駕齊驅之勢。
少年沒有回應。
片刻，而是神識全力綻放，掃蕩向古橋，掃蕩向那些看不盡頭的魂體。
按時間來算，不考慮時光晶壁的影響，竇老應該是到了……
「小小散仙也敢來此造次？！」
古橋那頭，似乎有所感應，萬魂哀泣之聲更甚，那頭上纏著帕巾，容顏千古不變的女子，仰頭喝了一聲，看情況已經是察覺到了什麼。
黃湯，水瓢，黑碗，舀不盡的孟婆湯。
古橋，冥火，渡船，燒不盡的輪迴火。
兩道神芒散去，少年與裴崛已經飄逸落下，不同的是，少年的身形不變，而裴崛則因為是神魂形態，顯得有些飄飄裊裊，不算凝實。
少年背手而立，並沒有因為那女子的瞪目而感到絲毫壓力，他此行，能帶走竇老的魂體，自然是更好，實在是不行，也算不會抱憾。
他自然也是清楚一點，這黃湯要是喝下，哪怕是隕落的仙者神魂，也只能是墮入鬼修一道，斷然沒有重新以原先肉身修鍊的可能性，更不用說竇老這等凡人，一旦喝下，真正的大羅神仙出現，也是無能為力。
不過是幾個呼吸時間，幽冥之火深處，幾道身影如山落來，整個空間顫動不已。
赤果上身肌肉如山者，頭長牛角力大無窮者，長相奇特，如獸如妖，皆是目光不善。
便是散仙又如何，敢介入幽冥天下輪迴之事，不用陰帥他們出面，就憑他們這些幽冥鬼王者，也能將這兩位闖入者，打到跌境。
「何方散仙，膽敢在我幽冥真府搗亂？！孟使好說話，我等可就未必了！」
聲大如雷，空間顫動更甚，頭長巨大牛角者，本是鬼王身份，在幽冥天下，又有獄使之稱，比起孟婆以及其它十位陰帥人物，地位要低一些。
裴崛聞言，面色凝重，剛想踏前，上一次出現的那種境界跌落的震怖感，再度襲來。
似乎每踏前一步，便是陷入了金丹級別的法陣之中，恐怖之至。
少年目光不動，不知何時，周身已經綻放青色氣息，法相本體清晰可見，乃是一頭巨大青牛。
他背手而行，淡淡開口：「生死簿在何處，待我過目一番，若我要找之人真是陽壽已盡，我不會為難諸位。」
笑聲大起，伴隨著些許驚疑。
能這般閑庭信步踏前幾步，說明這小散仙有點能耐，可提及生死簿，且還要過目，這可就是大言不慚之極了。
哪怕是十大陰帥人物裡頭的黑白無常和崔判官，想要翻閱生死簿，也得是經過閻君允可，這不知道哪裡冒出的小小散仙，還真說得出口。
「你們幾個，趕緊把他們打發了，我還得幹活。」
女子搖頭，嘖嘖說道。
法相氣息，不算稀奇，不過是一頭青牛罷了，還不如身後那個散發金丹氣息的神魂強大，也不知這是哪裡冒出來的小散仙，真當幽冥天下是誰都能胡來的？
話落，牛角鬼王者，身形拔高，不止十丈，少年跟裴崛這一對比下來，渺小無比，且這牛角鬼王者，渾身的肌肉如山隆起，透著強大的幽冥氣息，絕非等閑之輩。
「那裡來那裡去，否則休怪我拳腳無眼！」
拳腳無眼的意思，往往就是大開殺戒。
散仙而已，殺了便是殺了，且有孟使在場，此鬼王者，好無壓力。
風起，少年目如神佛，懶得浪費唇舌，這般貨色，估摸是霸道慣了，連散仙都不入眼，莫非區區一個鬼王獄使，就能藐視凡間散仙？
更重要的是，哪怕是他許青穹，也從沒有小看凡間散仙者，仙道崢嶸，道友不易，能修到散仙，也是吃了不少苦頭，而真要往深里說了，他許青穹，輪得到一個小小鬼王獄使指手畫腳。
手中戒指嗡嗡一動，他不打算消耗自身真元氣息，光華一閃，一柄老劍條，懸浮虛空，散發出來的，是跟他一般，來自不朽之荒的帝者氣息，只不過，能感知到根本的，恐怕在這幽冥天下，也得是那十殿閻君人物，而非眼前這些個螻蟻。
「我不想多事，生死簿帶來，劍收，若是不然，劍出，爾等後果自負！」
身後的裴崛，瞠目結舌，直接石化。
「放肆！」
那牛角鬼王獄使，哪裡會吃這一套，如小型山脈的手臂直接掄成一道巨大弧形，朝少年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