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若有變，你回你的終南山
直升機螺槳飛轉帶來的巨大響聲，以及引擎轟鳴聲，半個小時不止，帶來的後果是，老玄師和小道姑不堪負荷，昏厥數次。
聽力更是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傷，當下即便還活著，也只是眼能觀，耳卻是嗡嗡一片，根本聽不到什麼。
可老玄師此刻的心思裡頭，可以說是死而無憾！
他師承的門派，也就是在風水堪輿一道有點建樹，更有師門中人曾著書，為《葬龍經注》，圈子內影響力不小。
可饒是如此，嶺南鎖龍這個傳聞，一直是盤踞在此門派心頭的一塊大石，幾代門人始終是不得其解。
這一次，老玄師總算是親眼目睹了那條百米之巨的龍蛟真身，且不僅如此，還目睹了堪稱宏大瑰麗的神通大場面，更覺得自己門派是何等的渺小……
「當世仙師吶！」
老玄師心中無盡感慨，對於那少年的敬佩敬畏，更是崇高如天，卻是沒想到，本是抱著死而無憾的心思，自認命不久矣，一道身影御空而來，兩字吐出，劈出一道盛世劍影。
「不好！有武道高人！」
「快開火！是沖著直升機上的人質來的！」
「我草了，這是什麼國術身法？是仙人嗎？」
搜捕大隊本是雇傭組織，訓練有素，戰鬥力強悍，在面對浩大瑰麗的場面，出現短暫茫然之後，一見情況危急，很快就有指揮者反應過來，下令還擊。
卻見底下無數火舌直冒，噠噠噠，嗖嗖嗖，打出一梭梭的槍林彈雨，皆是沖著虛空中那道身影而去。
而除了吊梯綁著人質的那架直升機外，其餘幾架戰機的戰鬥人員，在耳機響起開火指令后，機身攜帶的大口徑機槍，也已經是冒出了藍火，眨眼打出無數發子彈。
這種威力堪比穿甲彈的火力，連續性的貫穿之下，就是防彈鋼甲也得是打成篩子。
虛空中，那道身影沒有怠慢，一劍劈開虛空，劍芒如虹，直接是以吞噬的態勢，斬向那架直升機。
「我草！」
戴著墨鏡飛行頭盔的此架直升機飛行員，只見眼前虛空驀地閃現一道耀眼璀璨的亮芒，緊跟著，機身像是自身急流之中，劍芒氣息未至，飛行員已經心沉谷底，知大事不好。
轟！
虛空直接是炸出一片火雲，閃耀天際，震怖如斯！
就在直升機爆炸的前一個呼吸，許雲虹射而至，手刃落下，左右一摟，救下了被綁成粽子的老玄師和小道姑。
他的身形沒有絲毫滯留，拼著最後一絲氣力，虹射而去，只在虛空留下一道長長煙塵，遠離了這片修羅之地。
而他的身後，那柄巨大魔劍斬下，伴隨著幾道響徹天際的嘶吼聲悲鳴聲，那條百米之巨的龍蛟，鋼甲一般的龐大身軀，直接是破開一道血口，在高空騰游幾圈，徑直砸落深潭，便是夜空之下，仍是可看到潭面之上，激射傾瀉冒著熱氣的血水，滋滋作響……
魔劍仍是勢不可擋，將深潭斬出一道真空劍痕，潭水幾乎是榨乾一般，掀起巨浪，傾射而出，所過之處，樹木低頭，人仰馬翻，慘叫連連，幾位躲避不及的狄家族人，直接是被巨浪淹沒，生死不知。
而另一側的老族長，目光已經暗淡下去，巨大的震撼這才晚一步洶湧而至！
虛空之上，那狄家的鎮族重寶守龍甲，神通法力綻放到了極致，已經不再只是龜裂，而是有幾片龜甲碎片掉落，那勁射而出的無數道如劍氣息，也已開始出現消散湮滅跡象。
可怕的是，那雲霧中如遠古巨神的戰甲武士虛影，仍是如泰山般屹立著，並未出現幻滅跡象。
你之神通法器，已經盡全力，且甚至是因為透支出現衰破現象，他之神通，仍是有餘力！
「我狄家造孽啊！」
「怎會招惹上了當世居士人物！」
狄家這位老族長，仰頭連喝幾聲，面如死灰，看上去幾乎是蒼老了幾十歲，比他實際年紀還要顯得衰老。
轉眼間，此老人手勢一動，虛空中的守龍甲直直落入他手中，殘敗不堪，一如他此刻的心情，一如狄家的命運。
到了這一刻，他終於接受了一點，那便是狄家世世代代守護的神靈，非那少年的敵手，而即便他再怎麼不承認，見到那神靈真身之後，也是不能否認一點，非真龍也！
如今守龍甲已毀，神靈被那驚天之劍斬傷，生死不知，老者心思從急劇波動，驟然進入了一片死寂，木然在原地，給人一種萬般皆空的觀感。
就好比人心底的一股氣，被抽空了一般，靈魂都變得支離破碎，彷彿這世間，再無任何留戀。
「你們通通都給我回去！鼎湖之事，我以身殉道，往後你們再不必背負這等使命！」
老人當頭一喝，那些狄家趕來的眾人，紛紛止步，心神大顫。
不管是搜捕大隊也好，不管是那位少年也好，即便眼下場面一片混亂，但他們只知道一點，那便是即便喪命，也要保護鼎湖（深潭）方圓千米之內，不讓任何外人接近。
只是他們在茫然之中，卻是忽視了一點，那便是，那少年不僅僅隻身殺到深潭上空，甚至在前一刻，還了他們一幕冠絕人間的神跡。
「這是命令！快走！」
老人以氣息貫入聲音，再度爆喝一聲，眾人這才如夢初醒，帶著各不相同的神色，或是慢一拍，或是匆匆朝山脊狄家村的方向疾馳而去。
來者皆是武道高手，十個呼吸時間，已經是陸續離開，皆是如喪考妣，還未完全弄懂族長的意圖。
而另一頭，在親眼目睹自己陣營的戰機爆炸之後，哪怕是訓練有素的雇傭隊伍，各自心臟也是狠狠抽搐著，不敢輕舉妄動，而那背後的指揮者，似乎也是陷入了短暫的思考當中，遲遲沒有命令下達。
可怖！實在是刷新三觀！
這種規模的組織，並非沒有對付過武道宗師，可即便如此，武道宗師再強悍，面對這種己方陣營的這種戰鬥力，能做的只是逃逸，頂多撐一段時間，最後依然是難逃一死。
可現在，那道身影，劍斬戰機，救下人質，更是在無數雙眼睛的矚目下，以不可思議的身法，飛空離去……
倖存的直升機仍是轟鳴著，機槍開火后，槍身仍是溫熱，十幾條獵犬似乎是感受了什麼，停止了犬吠，而幾乎是說有搜捕成員，在探照燈的照耀下，個個呆若木雞，無人敢再向前一步。
轟隆隆！
似乎是感受到某種天地韻律的波動，遠處的雲霧開始消散，巨響中，那泰山般屹立的戰甲武士，開始消散湮滅，而深潭那頭，也開始陷入了一片暗中。
只是，滾燙的血水，仍是從深潭底部不斷冒出來，時而有幾道嘶吼聲，也是顯得有氣無力，強弩之末。
而就在眾人皆是暗暗鬆了一口氣之際，想復盤剛剛究竟是發生了什麼，那般瑰麗宏大的場面，那種近乎神跡的一幕，究竟是什麼情況，真是出自那少年之手？！
兩道如龍金芒轟然升空，似乎是得到了什麼召喚信息，虹射而去，快如流星……
這一幕，再度牽動無數搜捕成員的神經，擴音器那頭也是傳來嘶嘶聲，正是指揮者狂吸涼氣所致。
不遠處那頭，一位老人，手持那破敗不堪的守龍甲，無視眼前上百名搜捕隊伍，以及高空轟鳴的直升機，邁開了老腿。
老人每一步踏去，腦海里都開始浮現那少年的話語。
「我來，是了結這段三百年孽因！」
「擋我者死…不過是大點的妖蟒罷了…先天之氣…禍害那麼多無辜生靈，你狄家當誅！」
老人回想著這些話，眼中浮現一絲宿命神色，此前的挫敗苦澀以及震怖，淡了許多。
「祖上！我狄家守護的，真是所謂的神靈嗎？當世大真人現身，卻言之孽因！不管如何，身為狄家如今的家主，這一切，就讓我親自來了斷吧！錯也好，對也好，也該是結束了！」
老人喃喃一聲，望一眼山脊那頭，腦海里浮現曾孫兒的拙笨可愛，浮現其它曾孫輩小娃的憨態可掬，眼睛緩緩閉上，幾滴濁淚落下，再睜眼，已經是堅毅決絕。
眾目睽睽下，只見老人步伐加快，以投奔怒海的姿態，手持守龍甲，一躍，直直落入了深潭之中，沉入了水面……
「撤撤撤！」
「趕緊撤！趕緊離開這鬼地方！」
指揮者的聲音再度響起，即便是隔著擴音器，也能感受到此人的驚魂甫定。
巨額酬勞固然重要，可比起有可能的全軍覆沒，孰輕孰重，這位指揮者不難作出判斷。
那種瑰麗宏大的場面，誰知道會不會再出現一次……
……
「小蘭，我這次需要你跟隨一段時日，半個月左右，如果我不能活著出來，你回你的終南山。」
「李道長，如果你不嫌麻煩，代我回海州一趟，找上竇老，就說我這次情況不樂觀，不好說…還有，萬州……」
「繞小道走，注意埋伏，不過，依我看應該是沒什麼危險了。」
少年面色煞白，病懨懨的，風采不再，只有那雙眸子裡頭，仍是帝色如淵。
提及萬州，他終究還是打住了後面的話頭。
這一世重生，他怎能接受淪為凡人的結局，哪怕有可能會讓至親好友傷心欲絕，他也明白，回不了頭！
只是，接下來的事情，兇險異常，可他不得不面對，沒有退縮的可能。
「仙師對小道我有再造之恩，我這便回去！」
老玄師年過花甲，有些事情不用多說什麼，也是能猜到一二，以為許雲這次必然是要閉關，但很有可能會事與願違。
武者失去修為，堪稱生不如死，老玄師能想到的，也只是這個層面，只有許雲的真正身份，自然是一無所知。
目送老玄師離開之後，許雲面色緩和不少，柔和說道：「小蘭，我留你下來，為的是助我閉關，你不會覺得我強人所難？」
「命都是你救的，我妙玉不是世俗之人，也不會連草木都不如吧。」
小道姑揉著耳朵，似乎聽力方面還沒完全恢復，只是，不知是不是因為經歷了一次生死，整個人沒那麼怯生生的，成熟了幾分。
「妙玉？法號倒還挺好聽。」許雲微笑，起身，「抱緊我！」
這一次再回深潭，要麼就此徹底隕落凡間，要麼龍門之內真元氣息再上一層樓，且突破如今的修為，大有希望。
不等小道姑蹙眉扭捏，許雲伸手一攬蠻腰，御空而去。
兩道身影再落深潭跟前時，許雲帝體內龍門徹底清空，真元氣息一絲不剩。
「小蘭，隨機應變，一切看你了！」
話落，少年跳入潭水之中……
……
翌日，一位老玄師風塵僕僕灰頭土臉，出現在海州。
不到一個小時時間，海州武道論壇，已經有人發帖，論斷那位橫空出世的少年大師，已經隕落嶺南深山。
竇正陽面色陰沉。
陳家青帝幫等武道勢力，歡欣雀躍。
這一日，距離國術大會開幕，堪堪半個月。
「廢物！沽名釣譽之輩，我就說嘛，什麼少年大師，都是捧出來的，我看就是不敢面對古真人，找個借口人間蒸發了！」
「說的有道理，誰不怕死，要知道這一次，在陳家和青帝幫的主導下，國術大會再設生死台，就是為了將那位許青穹扼殺！」
「你們言之尚早，至少得等半個月之後，這位少年大師不露面了，再這麼說也不遲。」
「你是正陽勢力的人吧，呵呵，還在捧那廢物的臭腳？你看這些天，正陽勢力的人，屁有放一個？」
這樣的對話，不僅僅是在武州論壇上，便是在海州乃至江渭的上流社會，以及其它各界裡頭，皆是熱論不已。
……
十天之後，嶺南深山，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