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我為什麼要死
秦無道徹底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女兒，老婆，家，父母，朋友。
這不就是秦無道終其一生想要的日子嗎？
粗茶淡飯，柴米油鹽，只要家人在，任何難關都可以熬過去。
「爸爸，爸爸，快點陪陪糯糯。」糯糯還在秦無道腿邊撒嬌。
更何況……
現在哪裡有難關，現在彷彿就是仙境。
秦無道陪著糯糯學習，吃著沈霜兒準備的可口飯菜，晚一點，糯糯剛剛睡覺，沈魅兒來了。提著高跟鞋，醉醺醺的往沈霜兒懷裡撲。
「姐，那，混蛋，那混蛋又欺負我了！」沈魅兒打著酒嗝，她紅著眼眶，卻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你別去了，以後別這麼拼，女孩子家家。」沈霜兒心疼的找來熱毛巾，耐心的為沈魅兒擦臉。
「我不去能行嗎，我，我還要養活公司一大批人，嘔。」沈魅兒沒忍住，衝去廁所，吐了起來。
秦無道看著沈魅兒折騰的樣子，皺起眉頭，「是什麼人，我去解決。」
沈霜兒愣了愣，淡淡笑道，「我知道你擔心魅兒，可這並不是你能解決的事情，對方是上市公司的富二代，來頭不小。父母在京城混得風生水起。」
京城？秦無道笑了笑，京城又怎麼樣。
可是當他下腦海中下意識的閃過一絲片段，可他怎麼都想不起來，自己為何有如此口氣，敢有這樣的想法。
他捏了捏拳頭，也是輕飄飄的，最近上班工作壓力很大，他疏於鍛煉，最近生病感冒，也多了起來。
這一生，是最平凡的一生。是他最渴望的一生，也是最無力的一生。
顯然，秦無道沒可能幫助沈魅兒，沈魅兒依舊要為了公司闖蕩。
秦無道名校畢業，工作不錯，是一家公司的總經理，他最好的朋友王容易，跟他差不多，時不時的，兩人就約在一起喝酒。
日子，也算順風順水的過下去，這樣的日子，也讓秦無道感到滿足，感到細水流長的幸福。
二十多年，也就這樣過去了。
秦無道和沈霜兒，都已經年過中旬，糯糯，也已經長大，有了自己的男朋友。
可是突變，也就在此時發生。
……
「你還捨得回來！看看你自己，看看女兒！」
秦無道趕到了醫院。
「霜兒，糯糯，你們這是……」
「你還好意思叫我！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麼事！」
沈霜兒拉扯著秦無道離開了病房。
她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
雖然沈霜兒也已經年近五十，臉上也留下了風霜的痕迹，可她美人坯子卻還十分明顯。
「都是你，你不讓女兒談戀愛！你看不慣女兒交的男朋友，女兒一氣之下，去了夜店，結果出事了，她，她被糟蹋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出事了？
秦無道腦中蹦出這兩個字，心臟彷彿被悶錘狠狠砸了一下，痛的他沒辦法呼吸。
自己眼睜睜看著長大，最寶貝的女兒，怎麼可能……
「都這樣了，你還成天跑出去跟王容易喝酒，你一點都不管家裡，太不像話了！」沈霜兒滿臉是淚的控訴起來。
「我要忙著女兒，又要去照看魅兒，你爸媽沒走兩年，你為什麼變成了這樣，他們看見你這樣，難道會高興嗎？你快點振作起來啊！」
沈霜兒的拳頭，一下一下的砸在秦無道的身上。可是並沒有用什麼力氣，卻讓秦無道兩眼一黑，差點暈倒過去。
兩年前，他的父母出了車禍，雙雙離世，之後，他的性情大改，不愛回家，看老婆和女兒，哪哪都不對。
他開始逃避，不愛回家，常常深更半夜才到家，倒頭就睡，第二天一早就走。
他，已經好久沒有正眼看過沈霜兒了。
原來霜兒的臉上，也起了淡淡的皺紋，這些，都是他到現在才發現的。
「魅兒她，怎麼了？」
「魅兒，是肺癌。」
肺癌？
秦無道眼睛花了花。
「醫生說，魅兒天天抽煙喝酒，一直不控制，她半年前就檢查出早期肺癌，但她不僅沒有節制，馬上接受治療，反而變本加厲！魅兒為了替我撐起整個沈家，一輩子都沒有結婚生子，她太要強了，就連我看見她在吐血，她才給我說了實話。」
接連的打擊，讓秦無道幾乎快站不穩。
此時，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喂？」
「喂，無道，不好了，我們的錢，都被騙了！」王容易在電話那頭，焦慮不安道。
「什麼意思？」
「你跟我，一起放到理財里的五百萬，都沒有了！還有你抵押房子貸款的400萬，也都沒有了。那人捲款跑了，我找不到人，對不起啊無道，我是想拉著你一起發財的，才讓你把家底都拿出來，我沒想到，竟然是這種結果……」
沒了？錢，全都沒了？
「他在說什麼，什麼五百萬？五百萬，我們的存摺上，不是有五百萬嗎？錢呢？錢呢？現在糯糯還在住院，魅兒也需要馬上接受治療，錢呢！！」
沈霜兒歇斯底里的咆哮，把秦無道拉回了現實中。
他苦楚的看著沈霜兒蒼白的臉，這是他愛了一輩子的女人，可她臉上的風霜和皺紋，卻都是自己給的。
「錢，沒了。房子，也沒了。」
「嗚嗚嗚嗚嗚，啊——！」
沈霜兒泣不成聲，大顆的淚珠從眼眶裡掉出來，她胡亂的一直擦一直擦，秦無道想幫她，可自己的手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都怪你！」
「都怪你，都怪你！」沈霜兒抬起頭，那一雙被淚水浸濕的眼睛，帶著秦無道從來沒有見過的惡毒視線，死死盯著他，「要不是因為你，女兒也不會有事！」
「要不是因為你，我也會跟魅兒一起打拚，魅兒就不會這麼累！」
「要不是因為你，你爸媽也不會在著急過來的路上，出車禍！」
「全都怪你，全都是你的原因！」
沈霜兒在靜謐無聲的醫院走廊里，大聲咆哮，回聲一遍一遍，跟著一併鑽進秦無道的耳朵里。
「你快去死！你死了，這一切都結束了！你死了，他們都會好起來！」沈霜兒惡毒道。
「我死了，他們都會好么？」秦無道恍惚間，跟著喃喃道。
「沒錯，只要你死了，什麼都會改變！你爸媽還會好好活著，糯糯也會沒事，魅兒也不會得這個病！我們家的錢，也都還在！你快去死，你快去死！」
沈霜兒一遍一遍的重複「去死」，秦無道好半天，才回過神來，盯著自己最愛的女人的臉，「你真的希望，我馬上去死嗎？」
沈霜兒重重的點了點頭，「沒錯，只有你死了，一切才會恢復平靜。難道你自私到，都不肯以自己的死亡，換來全部人的安寧嗎？！」
「只要我死了，一切都結束了。」
秦無道喃喃，他盯著病床門口的玻璃，倒影里有他的樣子，他頭髮已經白了許多，整個人也蒼老到彷彿已經六十多歲。
「我老了。」
「沒錯，你的確是老了，你老了，也沒什麼用了。不如直接去死。這樣一來，你爸媽，女兒，還有我妹妹，都可以平安活下來。你的死亡，能換來一個嶄新的人生。」
沈霜兒篤定道，她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摸出了一把刀來，遞到了秦無道手裡。
「你自殺吧，你自殺了之後，一切都結束了。你放心，女兒，我妹妹，還有你的父母，我會幫你照顧好的。」
秦無道握著刀柄，看著刀柄里的自己，眼眶濕潤，一臉老態。
是啊，只要他死了，這悲劇的人生，就會結束了……
可是，他為什麼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