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墳頭土
跑了十來分鐘，前方忽然豁然開朗，看見光明大道。
我停下來，扶著腿喘氣，對許久不見的陽光感到無比驚艷，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享受陽光是多麼美好的事！
林肆的車就停在前面十米的地方，他從車裡探出個腦袋，摳了摳鼻屎，不無嫌棄地說：「我就說了，問題就是出現在你的身上嘛，果然，把你甩掉，就能出來了。」
「……」
去你大爺的，要不是確認過眼神，我還真的就泄氣地留在林子里了。
追著車跑，真他喵的累！
「上車！」林肆說。
與此同時，另一邊車門也打開了。
我鬆了一口氣，拖著沉重的雙腿，艱辛地走了過去。
上了車，林肆說：「車上沒水了，忍忍吧，我來的時候，記得附近有個餐館，十來分鐘就到。」
「嗯。」
他開動了車。
果然，十來分鐘之後，我們開到了那餐館附近。
但是，荒郊野林，只有一家餐館？
林肆停了一下，來的時候他可能沒想過太多，但是現在他也看出了這餐館的不對勁，猶豫一下，問我：「你還再撐一段時間嗎？」
「能。」我嘆了一口氣，不然我還能怎麼說呢？
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前面又打架又跑步的，你以為我真的是神仙，做那麼多激烈的運動還不用耗掉一點體能的？
自然不是這樣的。
我已經油盡燈枯了，要是林肆再讓我下車跟著他跑，我是真的半步都跑不動了。
林肆也看出了我沒有多餘的力氣了，於是就沒有再像之前一樣讓我下車，而是認命地載著我繼續開車離開。
第三次再回到這個小餐館旁邊的時候，林肆再也不跑了，停下來，轉過頭，看著我沉重地談了一口氣：「吳深，我真就應該把你扔在這裡！讓你自生自滅算了！」
我翻了一個白眼，懟了回去：「你怎麼不說你沒用呢？」
「拜託，一看這地方是被施了術，施術者不是鬼，而是人！而且是用專門針對鬼的術法，所以我帶著你才沒有辦法出去的！現在這塊地是別人的地盤，知道什麼叫做強龍不壓地頭蛇嗎？我再強，到了別人的地盤上，法力也得被消除一半啊！」
我冷笑：「借口真是找得一套一套的。」
「你這小孩真是！嘖！我可是來救你的，你怎麼就對救命恩人是這種態度呢？你再這樣，我可就真的把你丟在這裡不管了！」說完，他解了安全帶，下車了。
不過，沒有把我丟下不管。
而是繞過來，把我扶下了車。
「現在這裡找點東西吃，不管是啥，你都給我吃了，恢復了體力再說。」林肆壓低聲音對我說。
我點頭：「就算是屎，我也吃。」
「這才對，不挑食的都是好孩子！」林肆摸摸我的頭，扶著我走進了這荒郊野林里唯一的小店。
一進店裡面，我就嗅到了飯菜的香味。
剎那間，口水都差不多流出來了！
我已經很多天都沒有嗅到這麼香甜的米飯的味道了！
「怎麼整得像難民似的？你到底多少天沒吃東西了？我見過惡鬼害人，都是直接弄死的，怎麼到你身上就是要把你活活餓死的？」林肆納悶地問。
我無奈地說：「我寧願她真的是直接把我弄死！」
但不是。
他們選擇的是把我困在一個沒有食物的老宅子裡面，就是要考驗我的人性，要折磨我到死。
這種經歷是我這一生中絕對不會忘記的。
你說那些都是虛假的劇本編造吧，但是我真的有那麼一刻把一個人偶當做自己的女人，有那麼一段時間為她的「遭遇」而感到悲痛，也有過想要放棄一切良善，墮落成食人魔的時候！
這些事情在我的人生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讓我更清楚了我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林肆把我放下后，就去找店老闆。
然而他尋遍屋前屋后，都沒有看見一個人。
但是飯菜卻是都準備好了的。
他只好親自為我盛好飯菜，端到了我面前。
這一刻，我還是沒有主動拿筷子的慾望，雖然飯菜的香味令我飢餓的肚子變得更加飢餓、餓到發疼，但飯菜真正地端到我面前的時候，我猶豫了。
我有點怕，怕我看見的是幻象，吃到嘴裡的，是人肉。
林肆溫柔地看著我，說話輕柔，卻堅定有力量：「吳深，不管這是什麼東西，你都必須給我吃下去。活著才有走出去的希望，餓著，你就一點希望都沒有，還會拖累到我。」
就是這句話，讓我放下了一切矜持，不顧一切地拿起碗筷，狼吞虎咽起來。
但是唯獨那些肉，我一塊都沒碰。
這真的是給我留下了心理陰影了。
林肆看著我：「怎麼不吃肉？你這幾天到底經歷了什麼？」
忙著吃，我就沒顧得上和他說什麼。
快吃完的時候，他問：「這飯什麼味道？」
我吞下最後一口飯，搖搖頭。
餓成這副德行，就算是把屎放到我面前，我也吃不出味道來了，只要能吃得飽，哪裡還管得了什麼？
林肆不放心地被舔乾淨的碗、碟子，一一嗅過去。
我緩了一口氣后，看他這樣，忍不住笑出聲來：「在你端過來之前，你就應該先檢查一遍這是什麼東西，現在我都吃完了，你才開始檢查，是不是太晚了？」
林肆搖頭，說：「剛剛端給你的時候，並沒有聞出什麼異常來，但是你吃完之後，我好像嗅到了不一樣的味道。」
「什麼味道？」
他搖頭：「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說吧，只要不是人肉。」
於是他說道：「我嗅到了墳頭土的味道。」
墳頭土？
若說墳頭土有什麼味道，那就應該是香煙灰燼的味道。
人去拜墳，會給先輩插上香煙蠟燭，會在墳前焚燒金銀財寶，祈禱先祖保佑後代——所以，要說墳頭土是什麼樣的味道，那應該就是這些香煙蠟燭和紙錢焚燒過後的味道了。
我是聞不出來這種味道的，但是林肆是鬼，鬼對這種味道最敏感了，所以他一下子就能聞出來了。
他之所以沒有能夠在一開始就聞到這個味道，估計墳頭土是被灑落在碗底，被飯菜覆蓋在上面吧。
我笑了一下，無所謂地說道：「不就是墳頭土嗎？你幹嘛這麼緊張？你要是知道我這幾天都有可能吃到的是什麼東西之後，你就知道，這點墳頭土算不上一回事了！」
林肆搖搖頭：「不止一個味。」
我皺眉：「什麼意思？」
林肆說：「我是說，這墳頭土好像不止一座墳的味道，我數不出來是多少座墳頭土的味道，但是按照惡毒咒術的慣例來看，一般都是那幾個不吉利的數字，只希望不要太多數，你知道的，數越多，就越不詳。」
我摸著肚子，抬頭看了一眼天花板，無奈地說道：「罷了，走到這一步，我哪裡還有機會去考慮那麼多呢？中咒就中咒吧，在這天下間，不管是什麼樣的咒術都有解決的辦法的，我們先挺過這一道關再說。」
林肆憂愁地看著我：「我不擅解咒。」
我撲哧一笑：「兄弟，你到底有什麼擅長的地方？我根本就不信！」
林肆笑了一下，沒有解釋什麼：「今天我們就先在這裡住下來吧，吃了這裡的墳頭土，恐怕你是想離開都無法再離開了。我們等等看，今晚上會遇到什麼，這樣才好解決，不然根本就走不出去。」
我點頭：「嗯。」
於是我們就暫時在店裡面住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