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公主,上將軍> 351 他們知道了?

351 他們知道了?

  「左大臣真是英明。」


  驛館之中,一群桑夷國使臣坐在花園裡欣賞春光,同時用桑夷國的語言聊著。


  侍從和士兵都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只是見他們面帶微笑,口氣溫和,以為他們在討論春日繁茂的花草。


  一個矮胖的使臣道:「左大臣給朝廷出了幾道難題,故意讓他們解開,讓他們以為自己比桑夷國人要聰明。這些日子又帶著我們奔波不停,在各種紡織木器工坊里學習。下官差點要以為,我們真的是來求學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目光不自覺掃過庭中侍立的士兵,看到士兵們面上毫無異狀,他滿意地笑了。


  北璃人都聽不懂桑夷國的話,他們卻聽得懂北璃的話,這就是差距。


  坐在涼亭里的左大臣端著茶盞,輕嗅之後托起把玩,「如果不是這樣,怎麼能讓那位聰明的女君陛下相信我們呢?雖然我們桑夷國的許多東西都比他們的更好,比如這茶道。驛館里泡茶的婢女,手藝可真不怎麼樣啊。」


  他說著轉頭朝一旁的婢女,用九州大陸的語言道:「你的茶泡得真好,好香啊。」


  說罷笑眯眯地抿了一口,整張臉像貓一樣皺起來,似乎十分滿意。


  婢女含羞低頭,「多謝大人誇獎,奴婢的茶藝只是一般,比宮裡的差得很遠。」


  左大臣只是點頭,放下茶盞又同他身後的使臣們道:「看到了吧,北璃人實在太小看我們了,我隨口誇讚一句她就信了。她當然知道自己泡茶的手藝一般,只是以為我們在桑夷國沒喝過好茶罷了。」


  眾使臣看向自己面前的茶盞,一時有些被看輕的氣憤,卻又極力剋制著自己的面色。


  泡茶的婢女以為左大臣在喝他們談茶道,沒有懷疑。


  有個使臣極輕極輕地、從鼻子里噴出一股氣,「我們桑國,乃是居於東面的日出之國。雖然小卻比九州這片笨拙的大陸要尊貴許多,他們竟稱我們為『夷』?他們好像以為我們聽不懂,『夷』是什麼意思。」


  蠻夷,異族,帶著輕蔑之意。


  這就是九州大陸之人所謂的『夷』。


  左大臣笑笑,他的表情顯得比其他人更能自控,「那又有什麼關係?讓他們多做做天朝上國的美夢,只有他們輕敵,我們才能出其不意。我所擔心的是他們還不夠輕視我們,北璃朝中,到底不乏人才啊……」


  左大臣微微眯起眸子,想到那日他在金殿之上出了幾道題。


  顧述白和天雲破是朝中年輕一輩的翹楚,一文一武雙劍合璧,他們的機敏捷思自然不可小覷。


  可更讓他驚訝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女君。


  她的年紀那樣小,膚色那樣潔白,在桑夷國一定會被當成瓷娃娃一樣供奉,是家裡最愛惜最寶貴的小女兒。


  可她又那樣聰慧,那道買雞的題目他並沒有說謊,在桑夷國人們雖然能解出答案,但從沒有一個人能同時解出三種答案。


  他看得出來,那日玉扶正是解出了三種答案,所以她在天雲破不自信之時主動提問,讓他把自己的答案說出來。


  如此智慧,令人心驚。


  「左大臣,您是什麼意思?」


  眾使臣一直隱忍,覺得他們受到的蔑視已經夠多的了,為什麼左大臣還要擔心?


  左大臣道:「你們白逛了這麼久,難道沒有發現,北璃陛下一直沒有將朝中兵部開放給我們參觀么?他們的火炮,連弩,那些最先進的武器,並沒有向我們展示。」


  沉默了片刻,左大臣忽然意識到什麼,問泡茶的婢女道:「這是什麼茶葉?」


  「大人,這是雨前龍井。」


  「真好喝啊。」


  一向含笑的左大臣微微嘆了一口氣,「我們的國中就種不出這麼好的茶葉,所以大家都很感傷。原來這麼好的茶葉叫做雨前龍井,我記住了。」


  怪不得這些使臣們忽然臉色難看起來,原來只是為茶葉。


  婢女含笑低頭,心中卻想,這還不算極品茶,更好的明前龍井你們還沒喝過呢!


  後頭的時辰聽見左大臣的話,紛紛收拾了面色,重新用微笑示人。


  ……


  宮中。


  「大哥哥,我說讓工部去學習桑夷國的造船技術,你到底有什麼顧慮?」


  玉扶以為這是好事,不想顧述白並沒有立刻贊同。


  他想了想道:「玉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樣肯不恥下問的。朝中的大臣雖然表面上對左大臣他們客氣禮貌,可你應該知道,他們心裡多多少少瞧不起桑夷國。」


  玉扶點頭,「是啊。這是難免的,北璃人講究禮義,從前連西昆人都看不起,何況是更落後的桑夷國呢?」


  顧述白道:「如果現在說要讓朝中向桑夷國學習造船技術,想來有不少大臣礙於顏面會反對,認為我北璃泱泱大國,何至於向蠻夷學習?」


  玉扶眉頭微蹙,思考了片刻。


  「可這件事是工部尚書先提出來的,當時朝中並沒有大臣反對。想來如今我再提起,也不會有人反對才是。」


  「那不一樣。」


  顧述白道:「上次工部尚書提出此事,是因為使臣還沒有進京,還在打探消息的階段。我們派去的人偷偷畫了船隻的圖紙,桑夷國人並不知道。這樣並不墮北璃國威,大臣們自然不覺得難為情。」


  玉扶明白他的意思了,「如今使臣進京,要當面向他們請教造船之事,難免有些人臉面掛不住了。你的意思是,為了照顧這些人的臉面所以不能直接向左大臣他們請教造船之事?荒唐!」


  她忽然拔高了聲音,怒罵了一句。


  當然,不是罵顧述白,而是罵那些大臣。


  「朝中幾時染上了這種風氣,就因為人家國小力弱就瞧不起人家?這倒罷了。明知他們雖然力弱,但造船工藝上勝過我們,為何不肯謙卑學習?身為朝廷重臣連這點雅量都沒有,真是迂腐!」


  顧述白道:「只怕有連年勝仗的原因。」


  玉扶沉默片刻,抿著唇細思。


  好一會兒她抬起頭來,「這種風氣需得改改了,桑夷國雖小,有一點我卻很佩服。數百年前他們漂洋過海來求學,改變了國家原始的生活狀態,漸漸走向文明。北璃雖強,若能留存這份進取之心,何愁九州大陸不一統?」


  顧述白看了她許久,而後輕笑道:「所以,你決定了?」


  「決定了。」


  玉扶看向殿外,「召鴻臚寺卿陳景行覲見。」


  陳景行從宮裡出來,急匆匆去了工部,又要拉工部尚書去驛館。


  工部尚書百般扭捏,「大家都是一部主事之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陳大人,使臣的事是你鴻臚寺卿的職責,你非拉我去做什麼?怪難為情的。」


  陳景行一本正經,「陛下體諒尚書大人好學之心,命我來找尚書大人,再帶上工部製造航船方面的負責官吏和匠人,一同去驛館向桑夷國使臣請教。不是尚書大人自己要學的嗎?如今怎麼又說難為情?」


  「那怎麼一樣?」


  工部尚書不悅道:「之前是偷偷的,現在當面去問,豈不墮了我北璃的國威?堂堂北璃大國要去請教他們蠻夷之人,這算怎麼回事!」


  他兩邊袖子一甩,負手而立,固執地抬著下巴。


  陳景行道:「這件事恐怕不是尚書大人說去就去,說不去就不去的。陛下聖命已下,難不成大人要讓我進宮去請一道明發聖旨?」


  「你!」


  要是聖旨明發讓他工部去向蠻夷之人請教,那他的老臉不就全丟盡了嗎?

  工部尚書忙拉著他衣袖,態度討好,「陳大人,你一向深得陛下器重,你老實告訴我一句,陛下到底是什麼意思?」


  陳景行的口氣也緩和了些,「陛下還能是什麼意思?咱們陛下年輕好學,又有不恥下問的寬大之心,想為我北璃改造更先進的航船,這不是造福百姓的好事么?陛下都不嫌墮了北璃的國威,尚書大人還在扭捏什麼?」


  工部尚書一聽,嘆了一口氣,「我何嘗不知道改造航船造福百姓啊?要不是如此,之前我也不會主動向陛下提起。只是現在……罷了罷了,丟人就丟人吧,為了造福百姓,我丟了這老臉又算什麼?」


  陳景行心中偷笑,面上仍是一本正經,「尚書大人,是這一點點臉面要緊,還是陛下的聖心要緊?要是辦好了這件事,你還愁陛下不嘉獎你嗎?將來史書上留下大人的名字,就是北璃造船業進步的領軍人物,那可是萬古流芳、榮耀家門的好事啊!」


  陳景行不愧是常出使各國做使臣的,也接待過許多各國的使臣,嘴皮子上的工夫一等一的好。


  被他這麼吹捧了幾句,工部尚書已經樂呵呵的,主動道:「陳大人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把相關負責的官吏還有造船的工匠帶來,大家一起去驛館!」


  一行人到驛館的時候,便見左大臣等在園中賞花,見到陳景行他們忙起身行禮,眾人廝見。


  「這位大人是……」


  陳景行忙介紹道:「這位是工部尚書大人,陛下有旨意,說兩國來往互相學習,則互有補益。既然左大臣帶人在京中參觀了這麼多日,想來不會吝嗇把你們的造船工藝教給我們的工匠吧?」


  左大臣一愣,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陳大人,您的意思是……」


  陳景行笑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陛下的意思。讓工部尚書大人帶著工匠向你們學習造船的技術,左大臣不會不願意吧?」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


  左大臣忙堆起笑容應和,又道:「下官只是太驚訝了,沒想到我們也有值得貴國學習的地方,還能讓陛下親下聖旨。」


  工部尚書聞言有些不好意思,陳景行卻仍是不卑不亢。


  左大臣只好道:「那就請我們帶來的工匠和工部的工匠切磋吧,或許會有些能互有補益的東西。二位大人請坐,喝杯茶吧。」


  相關的官吏帶著工匠退了下去,陳景行和工部尚書便同使臣們一起坐下喝茶,陳景行端起茶盞,「諸位大人怎麼好像不太高興的樣子?難道是不願意把造船的技術和我們分享嗎?」


  左大臣不禁一顫。


  他下意識掃了一眼自己身後的使臣,眾人明明已經把情緒掩飾得很好了,陳景行是如何看出異樣的?


  他唬了一跳,連忙描補,「陳大人,不是這樣的。你們來之前我們正在聊這雨前龍井,又談起家鄉的茶,一時思鄉感傷罷了。畢竟我們在海上漂流了許久,經歷了許多風浪,難免想家。」


  這個理由聽起來毫無破綻。


  陳景行放下茶盞,笑道:「原來如此,看來是我多心了。左大臣若是喜歡這雨前龍井,稍後我把家中珍藏的龍井送一些來給你嘗嘗,看看會不會比這茶更好些。」


  左大臣賠笑道:「那就先謝過陳大人了。」


  出了驛館之後,陳景行和工部尚書在門外告辭,各自上了馬車。


  車上,陳景行微微合目,朝車旁跟從的屬下道:「派人查一查,看看國中有沒有人懂桑夷國語言的,如果有立刻找來見我。」


  ……


  使臣在京盤桓的這些日子,朝廷頗為忙碌。


  好在四境安定,百姓安居樂業,也沒有什麼煩難之事。


  楚郡王從西昆傳來書信,說白擎治理地方的能力超乎他的想象,短短兩個月西昆的政務越來越通順,白擎還請旨希望把西昆像北璃一樣,重新劃分州府治理。


  已經到劃分州府的地步了,可見西昆在白擎治理下何等安定。


  玉扶十分高興,命翰林院擬旨嘉獎白擎和楚郡王,又送去了許多他們能用得上的賞賜,好讓他們更加盡心儘力地治理西昆。


  至於劃分州府這個提議,倒是讓她想到了,更早收入北璃囊中的東靈十座重鎮極其周邊地區,也是時候劃分治理了。


  如今朝中新培養起來的一批年輕臣子越發得力,正好可以派他們去各地治理地方,既能鍛煉他們,還能讓他們年輕的血性為地方百姓謀福祉。


  只是……


  「今年年關的時候,寧帝不是派人送來了許多禮物么?聽聞寧帝要冊封皇后了,這也是件大喜事,派使臣去送份禮吧。」


  瑤藍道:「陛下,怎麼忽然想起給寧帝送禮了?其實那個皇后也不是什麼要緊人物,就是從前的麗妃,東靈朝中對這個皇后似乎頗有微詞。咱們何必上趕著送禮物去?」


  玉扶看她一眼,「原來是麗妃,我倒沒在意。管他封的是誰呢,只是找個由頭送禮罷了。我打算將東靈送給北璃的那十座重鎮重新劃分治理,可那些地方畢竟緊挨著寧帝的統治範圍。給他送些禮物,算是安撫他,以免他生出什麼歪心思阻擾我的政策推行。」


  原來是這樣。


  若玉扶親自命人送禮去,一來可以給麗妃顏面,平定東靈朝中對這個新皇后的不滿,寧承治必定心生感激。


  二來也是給了寧承治顏面,他得了這顏面總該見好就收,不會再對北璃使壞了吧?


  瑤藍點頭道:「那奴婢這就吩咐下去。」


  玉扶派使臣去東靈送禮的消息,在京城不脛而走,驛館中很快也得到了消息。


  左大臣等正因為她派人來學習他們的造船技術而不安,乍一聽聞這個消息,立刻想歪了。


  「北璃和東靈雖說未交惡,可以寧帝和北璃陛下,還有顧家的關係來說,她怎麼會主動派人去送禮呢?奇怪,這真是太奇怪了。」


  有人立刻想到什麼:「難道他們已經知道我們和東靈的交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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