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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 西昆的消息(二更)

  備嫁妝?

  眾人不禁詫異,玉扶身為北璃女君,她的嫁妝不是由禮部和內務府來備嗎?


  難道顧懷疆還要再備一份?

  玉扶亦道:「大將軍,嫁妝就不必備了。你便是備了還是要送到府里來的,豈不是多此一舉?」


  「給你備的嫁妝,自然是給你的,不會再送回府里來。」


  顧懷疆徐徐道:「你如今的身份,嫁娶自然不能按尋常禮俗來。成婚之後你們必定還是要住在宮中的,不能算出嫁。倒是述白,成婚後一樣要住在宮中,玉扶的嫁妝自然也送到宮中。」


  「還有聘禮,自然也預備著送到宮中。」


  眾人聽愣了,不知道顧懷疆打的是主意。


  一嫁一娶都算作顧侯府的人,顧懷疆要準備聘禮和嫁妝,卻全都送到宮裡去,這不就等於把顧家的財產都送進宮么?

  從前臨安城中嫁女,有十里紅妝之說,說的是富可敵國的人家把家中一半家財都當做女兒的嫁妝。


  以顧懷疆對玉扶的疼愛,只怕嫁妝用一半家財都算少的。


  玉扶看了顧述白一眼,使眼色讓他勸阻顧懷疆,顧述白只是笑笑沒有開口。


  玉扶又看顧寒陌,顧寒陌尚未娶妻,此刻就把顧家家財散盡用於他們的婚事,那等顧寒陌、顧溫卿和顧相娶妻時怎麼辦?

  顧寒陌也沒有動作,連顧溫卿和顧相都沒有半點反對的意思。


  玉扶這下急了,「大將軍,哪有又備嫁妝又備聘禮的道理?去年舉家遷徙到北璃的時候,許多在東靈的產業都沒能帶走,家中本就不寬裕。您如今又這樣,將來三哥、四哥和五哥他們還要成婚呢,沒有銀錢怎麼行?」


  顧懷疆有些吃驚地看了顧寒陌等人一眼,好像這才想起來他們幾個還沒成婚,要用銀子的地方還很多。


  顧寒陌:「……」


  玉扶一來,他們就不是親生兒子了。


  玉扶又趁勢道:「何況姬媱和雲煙的婚事當時都辦得簡單,聘禮和嫁妝都沒有細論,如今獨我和大哥哥如此,不是佔了大家的便宜嗎?」


  殷姬媱忙起身道:「玉扶,千萬別這樣說。父親沒有虧待我們,我當初是孑然一身地來,父親不但不嫌棄還贈了我許多財物,我絕沒有不平之心。」


  蘇雲煙亦道:「我和二嫂也差不多,玉扶,你就別推辭了。大哥是父親的長子,你是父親最疼愛的女兒,理當如此。」


  這下好了,不但顧寒陌等人沒有意見,連殷姬媱等人也沒有意見,玉扶想再勸說顧懷疆也沒有辦法。


  顧述白輕輕攬著她,「父親一番心意,你就別推辭了。」


  顧懷疆的心意總是令人無法抗拒,一出手要麼是燕窩魚翅各色珍貴補品,要麼是七寶瓔珞這樣現世難有的藝術品,要麼索性是西湖邊上一座宅子……


  玉扶抿唇一笑,感動莫名,「謝謝大將軍。」


  ……


  為著玉扶的婚事,朝中熱議了好一陣子。


  得知顧懷疆也為玉扶大婚特意趕來,朝中有大臣提議為顧懷疆封武將職位,若能將這位昔日的東靈戰神留在北璃,一統九州的大業不就更加容易了嗎?


  玉扶卻直接拒絕了提議,她知道顧懷疆能來北璃能來京城,已經很不容易了,豈可再為他加封朝職?

  在他心中他永遠是東靈人,不會接受異國的封官進爵,哪怕是再高的榮耀。


  朝中又商議著顧述白的官職,按說他此次大勝回來剛剛被封為大將軍,是朝中武將僅次於歐陽將軍的地位,已經封無可封。


  他年紀輕輕,總不能越過為北璃戎馬一身的歐陽將軍吧?

  可身為王夫若沒有封賞,怎麼也說不過去。


  就在為難之時,歐陽騏主動請求降位,欲將上將軍一職讓給顧述白。


  「陛下,臣年紀不小了,從前迫不得已戎馬征戰,落下一身傷病。如今江山待有人才出,顧大將軍的能力眾人看在眼裡,臣願意退讓此職。」


  不等朝臣們商議,玉扶仍然直接拒絕,「歐陽將軍不必再說了,這件事朕不會肯的。你為北璃戎馬一生,若說讓朕封你個爵位回家安養不是不行。可朕知道你還有一顆報效朝廷的心,你還捨不得離開戰場。既然如此,朕怎麼忍心剝去你的職位?」


  歐陽騏原只是想給玉扶一個台階下,與其讓她為難地撤去自己的職位,不如主動請辭。


  不想玉扶居然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金殿之上,玉扶起身斬釘截鐵道:「朕剛剛回到北璃時就說過,為北璃做出犧牲和貢獻的朝臣,朕都會報答。顧大將軍的才能的確卓越,但怎麼也不能越過歐陽將軍昔日的貢獻。朕若讓你居於人下,旁人不議論,朕自己都覺得自己忘恩負義!似歐陽將軍,包太傅,還有天太師等人,從今以後誰再敢議論於他們不利之事,朕絕不姑息!」


  有她這番話,歐陽騏一顆心才算放回肚子里,那些為朝中效力的老臣更看到了玉扶的決心。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她如今已穩固了北璃的局勢,卻沒有對昔日老臣起猜疑之心,反倒極盡尊榮,再無人懷疑她的明君之德。


  顧述白站在朝臣的隊列中,抬起頭朝玉扶一笑。


  散朝之後,歐陽騏同顧述白走在一處,下意識打量了一番他的神色。見顧述白一點不悅的樣子都沒有,不由好奇。


  「我知道你不是個爭名逐利的人,可你和陛下即將大婚,大婚並沒有提為你晉陞之事,你就一點都不在意嗎?」


  「不在意,反而很高興。」


  歐陽騏無奈地嘆了口氣,「怪不得你們顧侯府一家子在東靈受寧帝排擠,看看你們,和那些東靈的朝臣哪有半點相似?說句實話,我拼搏半生才得來如今的尊榮,一時叫我放下我也做不到。可你父親昔日是東靈大將軍侯,如今來了北璃卻寧願做一介白衣,我真是又佩服又不解。」


  顧述白笑道:「父親有父親的堅持。至於我的高興,是因為我不想借著陛下陞官進爵,不想讓旁人說我顧述白是靠女人走上今日的位置。我愛她所以想娶她,不是為了她的身份,更不是為了她能給我什麼官位什麼權力。」


  歐陽騏想了想也是,從前他剛隨玉扶到北璃之時,見到他這副好面容,不少人議論紛紛。


  容顏於他反倒成了負擔,他必須用盡全力向旁人展示自己的才能,方可擺脫「小白臉」的嫌疑。


  歐陽騏道:「早知你心中是這樣想的,方才我也不多此一舉說那些話了。我自以為在軍武之事上與你算得忘年之交,知己好友,不想還是不夠了解你。幸而陛下方才沒有同意,否則我豈不是好心辦了壞事?」


  顧述白拱手,笑道:「能被歐陽將軍引以為知己,是述白的榮幸。不過將軍放心,我知道陛下是不會同意的。」


  「這又是為何?」


  他看向身後的大殿,散朝之後人早就走光了,玉扶也已經走了,只剩那個金光璀璨的龍座高居上首。


  他目光悠遠,嘴角微微翹起笑意,「因為她知我心,懂我意,明白我想要的是什麼。」


  歐陽騏一把年紀,聽了他的話竟忍不住回想年少之時,青春之年的美好愛情。


  顧述白回過神來,歉意一笑,「對了,歐陽將軍若是有空,可願到府上一敘?家父聽聞歐陽將軍的大名,也想一道切磋切磋。」


  歐陽騏頓時眼前一亮,「求之不得,請!」


  ……


  升遷之事不再談起,歐陽騏私心裡卻總想為他們做點什麼,想來想去終於想到了好辦法。


  「臣請至我北璃新得的城池駐守,將顧酒歌換回來。他畢竟是陛下的兄長,及笄與大婚這樣的盛典若他不在,委實不圓滿。」


  玉扶聽了歐陽騏的話大喜過望,其實她早有命人將顧酒歌暫時換回來的意思,可不好為私情耽誤國家大事。


  不想歐陽騏主動開口,玉扶思忖片刻道:「歐陽將軍去歲開膛的傷口養得怎麼樣了?」


  「好得很,陛下不必擔心。」


  歐陽騏笑道:「臣肺部的小毛病也已經治好了,多虧陛下請仙人谷的二位醫仙細心治療。臣對東靈那一片土地嚮往已久,請陛下允准臣前去鎮守。」


  他既如此說,玉扶只得應允。


  改換主將的旨意傳到顧酒歌手裡,顧酒歌自然歡喜,忙忙命人交接事宜,打點行裝回京。


  一時間消息傳開,連東靈境內都知道了玉扶大婚的消息。


  臨安城中,寧承治醉生夢死地觀看歌舞,聽見宮人的傳信時一愣,酒杯碰到唇邊,酒液卻從下巴一直流到脖子。


  麗妃坐在他身旁,見狀心疼不已,「陛下,她走的時候您就該想到今天的,您別難過了。」


  她從懷裡取出帕子為寧承治擦拭,卻發現順著他下巴滑落的不僅是酒液,還有淚水。


  麗妃手一顫,愣在那裡進退兩難。


  寧承治算不得是個好皇帝,可他是先帝嫡出出身高貴,即便起義軍快要打到臨安的時候,麗妃也沒見他像這般流過淚。


  今日為著玉扶大婚的消息,他卻毫無徵兆地落下淚來。


  「陛下……」


  麗妃看得心中酸楚,忍不住紅了眼眶,手裡原本要為他拭去酒液的帕子,一時轉來為自己軾淚。


  宮人看到他的異狀連忙擺手,底下樂聲戛然而止,舞妓的身姿也停止轉動。


  「陛下……」這舞還要繼續嗎?

  寧承治捏著酒杯,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眼裡是淚嘴角是笑。


  宮人忙上前試圖攙扶他,麗妃也從座中起身,站在他身後護著。


  「朕做錯了,朕真的做錯了。倘若一開始就知道是這樣的結局,倒不如親自為他二人賜婚,何至於如今地步啊……」


  他搖搖晃晃地走下階去,聲音幽微,「朕真的錯了,真的錯了……」


  噹啷。


  青銅酒杯落在台階上,咕嚕嚕地轉了兩圈,最後沉沉地寂靜下來,一動不動。杯中美酒早已灑落一旁,醇香四溢——


  卻再也收不回杯中。


  退守南方的起義軍中同樣得到消息,北璃女君大婚,連鎮守北境城池的主將都換了,彷彿是個極好的時機。


  可細細打探之後才知,換來的主將是北璃地位最尊的上將軍歐陽騏,那不僅是個身經百戰的老將,更是曾經一手鐵血鎮壓過北璃內亂的。


  和這樣經驗豐富的大將一對比,起義軍越發顯得像烏合之眾,毫無勝算可言。


  殷朔並不在意北璃換了誰為主將,不論是顧酒歌還是歐陽騏,他都沒有進軍偷襲的意思。


  上一回在臨安城外,顧述白輕而易舉將他派去偷襲的前鋒大軍盡數粉碎,從那一刻起他便知起義軍沒有半點勝算。


  如今不過是熬一日算一日罷了。


  他更在意的是,她要成婚了,果然還是顧述白。


  從前他以為玉扶少見生人,身邊僅見的青年才俊中顧述白是個拔尖的,加上兩人在顧侯府朝昔相處,她才會對他堅定不移。


  他曾希望玉扶回到北璃之後,換了身份換了環境,能夠愛上其他人——


  哪怕那個人不是他殷朔,只要不是顧述白,他心裡便歡喜。


  可事到如今,還是顧述白。


  他這一生註定贏不過顧述白,無論昔日在東靈,還是如今各自為營刀兵相對……


  恍惚中,他看到丹陽公主朝他走來。


  她披著一身大紅嫁衣,頭戴九鳳金釵,面上塗著喜慶的胭脂,「夫君莫難過,她嫁了旁人,還有我嫁你。」


  殷朔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還是丹陽公主的魂魄真的回來了。


  他詐死離開臨安之後就時常看到丹陽公主,自從上回到山谷中看過她的墳塋之後,她出現得更頻繁了。


  這到底是夢還是真?


  殷朔從前不信鬼神,如今卻寧願相信這是真的,「丹陽,你都已經死了,還想嫁給我嗎?」


  「想啊,這輩子嫁給了你,下輩子就還會嫁給你。只不過下輩子我再嫁給你的時候,你一定要提醒我一件事。」


  她將自己頭上的鳳釵取下,不知從何處拿來一把梳子,順著如瀑的烏黑長發一直梳,一直梳。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髮齊眉,三梳兒孫滿地,四梳銀筍盡標齊……」


  她唱著梳頭歌,聲音幽幽如鬼魅——不,她現在本就是鬼魅,早已不再是丹陽公主。


  她不知梳了多少遍,唱了多少遍,抬頭時笑著朝他道:「夫君來世定要提醒我,切不可忘了唱梳頭歌,好不好?」


  殷朔沒有回答她。


  梳頭歌是女子新婚當日,由家中喜娘邊梳頭邊唱的,即便來世她還能嫁給自己,自己也提醒不了她。


  何況……來世他也不想娶她。


  就算娶不到玉扶,他也不想再娶丹陽。


  這般殘忍的話在她生前,他已經說的太多太多了,如今只道:「唱不唱梳頭歌,無妨礙的。你不是說昆羽揚大婚時就唱過梳頭歌,才能與寧軒恩恩愛愛嗎?如今寧軒早就死了,你可以不必羨慕他們了。」


  丹陽公主生前最嫉妒的人,一是玉扶,二便是昆羽揚。


  殷朔滿以為說了這話能讓她高興一些,可丹陽公主的臉色煞白,眼中泣下兩行血淚,「原來唱了梳頭歌,也不能夫妻恩愛到老嗎?夫君,那我要如何才能與你恩愛到老,如何?」


  她朝殷朔撲來,他嚇了一跳,立時睜開眼睛。


  原來是夢。


  他朝屋子四周看了看,只覺得室中一片陰暗,每個陰暗的角落都有可能藏著丹陽公主的陰魂。


  屋外傳來腳步聲,啪嗒,啪嗒。


  他立時攥住身下的被褥,緊張得青筋暴起,卻見是他親信的屬下走了進來。


  「公子,西昆那邊來消息了。」


  ------題外話------


  雄赳赳氣昂昂雄起的二更!

  有沒有人誇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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