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 干點大事!(三更)
順著青石小徑朝花園裡走,冬日的花園十分荒涼。
好在一場大雪,枯枝上都生了潔白雪花,銀裝素裹煞是好看。
朔風迎面而來,攜裹著大片白雪,有人高聲:「殷朔這個厚顏無恥之徒,他竟然想娶玉扶?他難道不知道,先帝早已親自給玉扶和大哥指婚了么?」
是顧酒歌的聲音。
殷姬媱閃身躲到假山下,風聲把假山上的對話清楚地傳到她耳中,山上兩人卻沒發現她的存在。
顧寒陌把他扶進亭子里,「二哥,你先別著急。殷朔連丹陽公主都敢欺凌,他還有什麼不敢的?我聽說丹陽公主病危,連除夕宮宴都參加不了了。」
殷姬媱捂住嘴,沒想到短短兩個月,丹陽公主會病到這個程度。
她雖不喜丹陽公主的跋扈,可自己曾經受過她的恩,是她給自己請了太醫醫治額上的傷口,何況名分上她還是自己的大嫂。
殷姬媱心有戚戚然。
顧酒歌道:「竟至於如此?他到底給陛下灌了什麼迷魂湯,一個弒君謀逆的始作俑者,陛下竟然對他全然信任?可憐大皇子黃泉路上無依無靠,他真應該去和大皇子作伴!」
殷姬媱聽到這話,反而沒有那麼驚訝。
這件事顧酒歌他們從來沒和她說過,可她不是個笨人,早就從眾人的眼神口氣中推測出來了。
不僅是因為他們,更是因為她了解殷朔。
她的這位親大哥,向來冷心冷情,大皇子有意招攬他,他又怎麼可能卧底為二皇子尋找證據?
這不像他的風格。
顧寒陌嘆了一口氣,「二哥以為我不想嗎?父親卸了許多軍務,等於把手上的軍權交了一部分出去。可陛下仍嫌不足,待顧侯府再不像從前親熱。我聽齊管家說了一件事,尚不知真假。」
「什麼事?」
「說池公公向父親暗示,要娶玉扶進宮為後,父親未肯答應。」
酒壺被重重地放在桌上,事關玉扶,顧酒歌當即大怒,「一定是殷朔調唆的,這個殷朔,我饒不了他!」
顧寒陌連忙安撫,「二哥,這件事尚未定論,父親也不打算告訴玉扶,怕玉扶煩心。你可千萬別說出去,更不要衝動!」
顧酒歌喝多了酒,腦子有些迷糊,在顧寒陌的勸阻下慢慢冷靜下來。
他忽然想到了什麼,「三弟,如果不能從殷朔謀害先帝這件事上找到線索,能不能從姬媱身上下手?」
殷姬媱聽到自己的名字,有些緊張。
顧寒陌道:「大哥的意思是殷小姐的身份?殷小姐的生母是西昆女將,一旦此事被公開,殷兗逃脫不了罪責,可能會牽連殷朔。但是……殷小姐豈不無辜受害?」
咔嚓。
像是雪地里的枯枝被踩斷的聲音,從假山底下傳來,顧寒陌立刻警覺,「誰在那裡?」
假山後走出一個女子,穿著玫粉色狐皮斗篷,低垂著頭,額上系著白紗。
顧寒陌心道不妙,女子抬起頭來,果然是殷姬媱。
顧酒歌的酒也醒了大半,「姬媱?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殷姬媱提起裙擺朝假山上走,她平素動作都很輕柔,此刻每一個腳步都很堅定,像是下了什麼重大的決心。
她走到亭中,看他二人,「什麼西昆女將?你們說我的生母是西昆女將?父親說她是青樓女子,怎麼會變成什麼西昆女將呢?」
顧寒陌蹙起眉頭,原是他今日聽聞陛下和殷朔都想娶玉扶的事,心中煩悶才拉顧酒歌出來喝兩杯,沒想到被殷姬媱聽見了。
這下事情更複雜了。
他看了顧酒歌一眼,「這件事還是二哥同殷小姐說,我先走一步,告辭。」
「回來!」
顧酒歌伸出手,只抓到他的一片衣角。
他竟然用輕功跑了……
亭中兩人對面而坐,一個試圖隱瞞此事,一個目光含淚卻無比堅定。
趁著酒意,顧酒歌管不了許多了,「好,我告訴你。但你千萬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尤其是你的父兄,明白嗎?」
殷姬媱點點頭,「你放心,我絕不會做任何危機顧侯府的事!」
她一臉正色,顧酒歌醉眼乜斜,伸手拍了拍她腦袋,「不用這麼緊張,你娘是個很有骨氣的烈女子,你應該高興才是……」
次日晚膳時分,殷姬媱忽來向玉扶辭行。
玉扶有些詫異,「你要回相府?是這府里的下人照顧不周嗎?」
殷姬媱連連搖頭,「不是的,顧侯府的下人訓練有素,對我都十分盡心。只是年關將至,我不好一直賴在顧侯府,所以想回去。」
她在顧侯府待了兩個月,玉扶為她盡心診治傷疤,她待玉扶充滿感激,兩人已然成為朋友。
玉扶索性直言,「你就不怕回到相府,你大哥會傷害你嗎?」
殷姬媱笑了笑,「你放心吧,我父親今日回來了,有他在大哥不敢胡來。」
「你父親?」
殷姬媱沒有忽略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她忽然跪在玉扶跟前,後者忙讓瑤藍把她攙扶起來。
「姬媱,你這是做什麼?」
殷姬媱道:「我知道我父親犯了大罪,差點害了大公子性命。我也知道我大哥在朝中多番針對顧侯府,逼得顧侯爺主動交出部分軍務。我殷家對不起顧侯府,我代父兄向你賠罪!」
玉扶道:「快起來,他們是他們你是你,你心地純良,那些事情和你無關。」
「心地純良?長公主,我擔不起你這句誇獎。」
殷姬媱笑得諷刺,「你可知道,父兄在朝中時常用一些陰詭手段,我並非完全不知情。就像這一次,你們都以為我不知道是大哥謀害了先帝,其實我知道!」
玉扶一怔,她繼續道:「我也曾是他們的幫凶,我也曾一次次替他們使美人計!你可知道,當初我接近二公子就是父兄的安排?」
玉扶看著她沒有說話,這回反倒是殷姬媱愣住了。
「你知道?你們都知道?」
玉扶不打算繼續和她談這個問題,她握著殷姬媱的手,「好了,都是過去的事了,不必再提。此後你以誠待人,便無人能用過去的污點抹殺你,你可明白?」
殷姬媱道:「可我看得出來,你很失望,很難過。弒君逆賊高居朝堂之上,顧侯府這樣的忠義之家卻被排擠打壓,這是什麼世道?我身為殷家之人都看不下去,你又怎麼能接受呢?」
「不論能不能,陛下的旨意大將軍都不會反抗的。正如你所說,顧侯府是忠義之家,大將軍是個忠臣,他寧可放棄手中的權力也會忠於陛下。」
玉扶說著說著,忽然想到那日池公公送賞來說的話,心中一片冰涼。
殷姬媱好似知道她在想什麼,「那要是陛下非要封你為後,顧侯爺還會毫不反抗嗎?」
玉扶猛然回頭,「你怎知此事?」
殷姬媱眉頭鬱結,「如今朝中人人都知道此事,陛下也曾明裡暗裡提醒顧侯爺,只是顧侯爺未允罷了。二公子他們以為你對男女之事天生不敏銳,並不知道陛下對你的心思,所以一直瞞著你。可我瞧你方才的神情,分明是知道了。」
玉扶苦笑,「池公公也曾對我暗示過,我搪塞過去了。」
殷姬媱道:「你搪塞得了一時,搪塞不了一世。顧侯府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眼下陛下再怎麼打壓也看不出衰落,可陛下的耐心遲早會耗盡的,我大哥也不會甘心等待,這就是我要回相府的理由。」
「你……你的意思是,你要回相府為我注意殷朔的動向?」
殷姬媱忽然笑起來,露出潔白的貝齒,一改往日笑不露齒的大家閨秀風範,「我聽聞我的生母是個女將,我也想像她一樣,干點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