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怎麼不把話說完?(一更)
回到相府,一隊宮人堵在門外。
眾人捧著各色賞賜流水一樣兒地湧進府,見到玉扶回來,為首的池公公諂媚地上來見禮。
「奴才給鎮江長公主請安,下雪天長公主去哪游幸啦?」
池公公是昔日二皇子府的人,二皇子即位成君,他便成了新任大內總管。
至於原本的大內總管高公公,因為在大殿之上作證先帝曾說過要立二皇子為儲君,也得到了優待,賞賜了許多金銀財帛告老還鄉。
玉扶還是喜歡原來的高公公,兩個公公待玉扶都很和氣,但高公公不似眼前這位諂媚,看得人心裡發麻。
她再不喜歡也沒用,一朝天子一朝臣這種道理,玉扶還是明白的。
「原來是池公公,是來替陛下送年禮的嗎?我也沒去哪兒,隨意出門逛逛罷了。」
玉扶打起精神應付他,池公公笑道:「公主猜錯了,奴才不是來送陛下的年禮,是來送陛下給長公主的賞賜。陛下說長公主天生麗質,配得上全天下最好的首飾,所以把周邊小島、小國年前進貢的好首飾全送來給長公主吶!」
玉扶朝那些宮人手裡一望,每個人手裡端的全是首飾,堆成一堆怕能堆成一座小山。
她勉強笑道:「陛下隔三差五就命人送禮物來給我,我畢竟不是陛下的親妹妹,怎麼敢當呢?陛下應該多關心關心丹陽長公主,那才是他唯一的嫡親妹妹。」
池公公忽然笑起來,尖尖細細的嗓音笑得玉扶頭疼。
他用帕子捂著嘴,「長公主說什麼親妹妹不親妹妹的,您是先帝親封的公主,誰敢說親不親的?」要是親的,陛下還不會這麼寵愛呢!
池公公悄悄打量玉扶,只見她一身素衣,披著白狐披風更顯仙姿飄逸,怨不得陛下口裡心裡一時一刻離不開她。
「其實陛下也關心丹陽長公主,只是丹陽長公主不愛進宮,奴才送賞賜去她也不見奴才。陛下這才慢慢淡了心思,只管賞賜殷丞相便是。這不,奴才送完長公主的賞賜還要去相府送年禮呢!」
玉扶心中腹誹,到底是丹陽公主不愛進宮還是殷朔不讓她進宮,寧承治竟然從沒懷疑過。
他竟寵信殷朔到這般田地。
「年禮?」
玉扶微微詫異,「是啊,今日都臘月十五了。陛下對器重的臣公一向很早送年禮,這是從先帝時候留下來的規矩。以往的每一年,顧侯府都是最早得到年禮的。」
她不自覺望了一眼府門上的牌匾,顧侯府的門楣再光鮮,到底和高公公一樣是前朝臣,已蒙上了一層灰霾。
如今陛下最器重的是相府,而不是顧侯府。
池公公似乎察覺到了玉扶的心緒,朝四周看了看,壓低聲音,「長公主殿下不必傷感,今年顧侯府的年禮是晚了些,可長公主的賞賜卻從來沒斷過啊!顧侯府是顧侯府,長公主您是長公主,不相干的,不影響陛下對您的寵愛!」
不相干。
怎麼會不相干呢?
玉扶淡淡一笑,「請池公公代我回去向陛下道謝,等除夕家宴的時候,玉扶再親自給陛下謝恩。」
池公公提醒道:「長公主殿下,恕奴才多嘴一句。咱們陛下登基兩個月了,一直未冊立中宮皇后。朝臣議論紛紛陛下都置若罔聞,陛下在等什麼,您應該最清楚啊……」
他抬眼望向絕美的少女,大雪紛飛中,她肌膚勝雪清透。
這樣的美人兒,怨不得陛下時時記掛,連皇后之位都要留給她。
玉扶一震,大皇子那句殷朔想娶她還在腦中彷徨,這會兒池公公又來暗示她這樣的話。
她不傻,聽得懂池公公的意思,只是心思全然沒往這處想。
「池公公,外頭雪大,我實在累了先回去休息,你請便吧。」
池公公還想再說什麼,玉扶已經提了裙擺快步朝府里走去,他只得輕嘆了一聲,邊上的宮人隱約聽見他說什麼江山美人的。
西廂此刻想是堆滿了陛下賞的東西,玉扶有些抗拒,腳下便走到了上房。
顧懷疆和顧述白、顧溫卿三人正對坐飲茶,玉扶進門解了披風,「大將軍今日難得沒有出門,連大哥哥都這樣閑暇。」
顧述白笑道:「父親向陛下解了一部分軍務,現在一身輕鬆,這個年我們一家人總算能在一起好好過了。」
顧溫卿也笑,「是啊,要是像往年那樣,父親連過年都不得休息。現下解了一部分軍務也好,去年咱們府里一半人在常州府,今年總算能過個團圓年。」
他們說得輕鬆,玉扶卻從話中聽出了苦澀之意。
顧懷疆數十年征戰沙場,從來沒因為累而選擇卸下職務,只有一種可能才會讓他這麼做——
那便是,應對當權者的猜忌。
先帝在時如此,寧承治在位亦是如此,不同的是,先帝即便猜疑也沒有允許顧懷疆卸職,寧承治卻答應得十分痛快。
玉扶回想池公公說的話,心中越發不快,勉強笑道:「是啊,這樣也好,今年咱們終於能一家團聚了。」
顧懷疆道:「聽下人說,你去大皇子府了?」
大皇子府的牌匾兩個月前就被摘了,所謂的大皇子府,如今不過是個逆犯府邸,府中家眷人人可欺。
大皇子的尊位也已經被廢,朝中無人再敢提起這三個字,只有私底下議論才會偶爾出現。
玉扶點點頭,「我的身份去送送他,總好過讓兄長們去。一則是為往日情分,二則也是為了殷朔的事。」
她抬起頭來看向眾人,語氣艱澀,「殷朔知道了大皇子當初給先帝下毒的事,以此威脅大皇子對先帝下手。殷朔才是那個始作俑者,我們的猜測是對的。」
顧述白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大皇子沒有理由欺騙我們。殷朔其人實在用心險惡,他如今受陛下寵信,只怕我們顧侯府……」
顧懷疆嘆了一口氣道:「殷朔針對顧侯府,早有跡象。他如今架空了內閣的權力,比先帝時期丞相掌管的權力範圍更大。身為文官插手武事進行軍中改革,劍指顧侯府,說到底是陛下給他的權力。這就是我主動卸去部分職務的原因,對殷朔我們可以寸步不讓,對陛下卻不行。」
俗話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還沒有愚忠到那個地步,但為君者意圖削弱他的權力,他一定會全力配合。
權力從來不是他想要的東西,拿出去換陛下一個心安,值得。
顧溫卿道:「父親,一味退讓不是辦法。難道我們明知殷朔才是謀害先帝的人,卻要任由他逍遙法外還在朝堂上呼風喚雨嗎?」
顧述白看他一眼,示意他別再談這個話題。
如果有辦法揭開殷朔的真面目,他們早就做了,可過去整整兩個月他們試圖搜集殷朔參與其中的證據,卻沒有半點蛛絲馬跡。
他的動作太快了,瞄準他們在邊境與西昆大戰的時候部署了一切,又在他們趕回帝都前消滅了一切不利於自己的證據。
所有的罪惡都在大皇子身上,殷朔把自己洗的乾乾淨淨。
他扯開話題,「玉扶,方才外頭是什麼聲音吵吵嚷嚷的,又是宮裡送來的賞賜么?」
「嗯。」
玉扶輕輕點頭,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瑤藍站在門邊伺候,忽然伸過腦袋,「小姐,你怎麼不把話說完?大皇子臨走還說了一句要緊的話,你怎麼不告訴侯爺他們?」
玉扶還沒來得及阻止,顧述白已道:「什麼要緊的話?」
瑤藍不理會玉扶的眼色,「小姐別想攔我,這件事太要緊了,必須告訴大家!大皇子說殷丞相和他合作的條件就是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