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奇兵出城
果然,就聽堯邦開口道:“我尋思著,與其被動挨打,並且讓叛軍堵住關隘,令整個京畿惶惶不可終日,不如開關一搏,讓敵人感受下壓力。”
聶璞心裏叫好,口中卻打趣道:“這麽說,將軍終於想殺出去找風梁拚命了?”
話音一落,兩人同時哈哈大笑,笑聲中透露出心意相通的欣慰。
笑畢,堯邦進一步解釋道:“我想好了,幹脆派一支隊伍出城屯兵,與雄關成犄角之勢,彼停則擾,彼攻城則襲其後路,彼攻我則退,讓風梁顧此失彼,疲於奔命。”
“那就要分兵啊,你想好了誰守城,誰出城嗎?這兩邊都幹係重大啊!”聶璞這時問這個問題,就是要看看堯邦用人方麵的能力。
“可否請大人鎮守關隘,小將領兵出城,這樣兩邊都有保障。”堯邦顯然早就想好了人選。
聶璞卻道:“我有個建議,既然要給風梁真正帶來壓力,出城兵馬一是要數量足夠,二是不要集中在一處,幹脆兵分兩路,免得被叛軍咬住不放。”
“好是好,不過人手不夠啊,還有誰能領兵呢?”堯邦這下是真撓頭了。
“我不行嗎?我和你各帶一軍分別出城,到時與城中形成三點呼應,風梁真要焦頭爛額了。”聶璞胸有成竹。
“好是好,大人這是甘冒奇險,有事可不好向朝廷交代啊!再說,誰來守城呢?”堯邦遲疑。
聶璞大有深意地問道:“我問你,這剩下來的,城中誰的威信最高?”
堯邦有些沮喪地回道:“自然是宋魚,不過……”
“他會叛賣關城嗎?”聶璞追問。
“那倒不會,再說他要那樣做,也會受到諸多牽製,難於得手。”堯邦搖頭。
“那不就行了?”聶璞攤手。
堯邦又是一陣遲疑,終於下定決心道:“行,那就這樣。可否請大人移駕中軍帳,匯集大小將佐發布軍令。”
聶璞點頭,知道他是怕壓不住宋魚,要借自己帶來的皇室之威,來鎮一鎮那個從來不服他的老將。
不過,對堯邦很快就接受了自己重用宋魚提議的態度,聶璞還是感覺比較欣慰,這體現了一個人臨事的機變和胸襟,有大將之風。
在中軍帳,聶璞出麵說明分兵出關安排,堯邦隻是扮演一個聽眾。
自從聶璞來到軍中,就形成了一種奇怪的現象,遲遲沒有主將的禁軍,默認聶璞為統帥。
這確實奇怪,一群驕兵悍將連堯邦都不服,卻立馬認可了少年得誌、毫無軍中資曆的聶璞,這讓聶璞自己都覺得奇怪。
後來他才想明白,原因其實很簡單,正因為他非軍隊係統出身,除了全皇支持,在朝中、軍中毫無資曆背景,來到雄關也連一個監軍的實職都沒有撈到,說明隻是來走走過場,不會擠占任何人的位置。
而這時恰好少壯派與資深派僵持不下,聶璞這一來,反而成了兩邊都能接受的調停者,暫時的領袖。
不過,兩邊對待聶璞的態度還是有差別的,從堯邦那裏,聶璞能夠感受到更多的是坦誠,而從老將們那裏感受得更多的是敷衍,尤其是宋魚,敷衍裏還有一些躲閃。
當宋魚從聶璞口中聽到這樣的安排時,他知道這是堯邦想出來的點子,至少是堯邦和聶璞二人商量出來的點子,但他卻不想直接反對聶璞,也想不出反對的理由。
確實,目前叛軍隻是被上一次伏擊震懾住了,一旦再次依仗人多勢眾合圍上來,想要出城就困難了。
如果叛軍打消顧慮,全力以赴地攻城,雄關守不守得住真不好說。
在禁軍主力出關被殲前,十萬精銳屯兵關內都被乘隙攻破過,現在兵力不足且以新兵為主,情況不容樂觀。
別看敵軍兩次攻入內城都吃了大虧,但絕不意味著下一次城破,必然還有這麽好的運氣。
一旦幾十萬大軍衝上關來,現在這批未見過血的新兵擋得住?大軍碾壓之下,什麽樣的法陣還能起作用?
宋魚之所以在軍中有那麽高的威望,成為禁軍中老將們的代表,本身就以老謀深算聞名,對目前的狀況早就有過通盤考慮,隻是沒有了堯邦那樣的英年銳氣,沒有首先提出主動出擊而已。
他想了想,道:“聶璞大人目前是軍中主帥,堯邦副將也是舉足輕重,貿然出城,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雄關城不好交代啊。”
聶璞和堯邦相視一眼,均在心中想:這人誰啊,居然自以為可以代表雄關?
一瞬間,聶璞都有些動搖了,心想讓這人留守雄關是否合適,會不會有什麽不妥,或者給堯邦埋下禍患。
反而這時堯邦沒有過多的想法,隻是詰問道:“請問宋統領,沙場征戰,衝鋒陷陣,禁軍中包括仙逝的先主將,可有誰比得上我?”
宋魚搖頭。
堯邦頷首道:“那還有什麽可爭論的?至於大人嘛……”
“要不,大人就留下來守城吧?”宋魚及幾個將領都紛紛開口道。
在聶璞的感覺中,真正想留下他來的,似乎僅有堯邦。
現場的其他人屬於話到嘴邊,不得不有所表示,而那個宋魚,更是給他一種矛盾的感覺,好像既怕他留下來又怕他出去。
隨著修為提升,聶璞的靈覺更加敏銳,對場中諸人情緒的細微變化都有感應,當然,這也因為軍營中多屬不善掩藏情緒的粗魯之人,且修為都不高。
是不是怕我在軍中待久了,就不走了?聶璞想道,看宋魚這樣子,不像個職業軍人,倒像個凡事以謀取權位當先的官場油條。
聶璞真想順勢大手一揮,說,那行,我不走了,另外再找個人,要不宋魚去吧,但轉念一想,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目前形勢看起來沒多大問題,實則危如累卵,被大軍圍困久了,不需要破關,說不定內部就瓦解了。
既然要出去打破封鎖,創造機會,就必須身先士卒,在與十數倍於己的敵人周旋中,既能保存自己,又能給敵人造成驚擾甚至損傷,最合適的人,其實都不是堯邦而是自己。
因為這非常依賴主將的個體修為,而自己從如意洞天出來後,修為已接近常道高手,更於武道殺伐極有心得體會,自忖不弱於傳說中的大武者,加上超於常人的靈覺,這些都是保命的本錢。
這一次,可不同於堯熙園被強令出關,在不知敵的情況下盲目前進,自蹈死地。
至於宋魚,看他的樣子,真要放出去了,不知要出什麽樣的幺蛾子,不如放在城裏,隻要法陣的掌控權沒在他手裏,就翻不起什麽大波浪。
最後,還是聶璞和堯邦二人各帶五千精騎出城,一南一北下寨,如兩隻隨時準備出擊的拳頭,對準風梁的大本營。
這支騎兵的裝備以快捷機動的輕騎兵為基礎,但卻遠比一般輕騎兵裝備優良。
人與馬匹的配備比例達到一比三,強弓硬弩的裝備得到加強,其他糧草軍資的準備都更加到位。
這一去,雖說背靠雄關,但外圍淪陷已久,可以說是孤軍深入,二人都做好持久遊擊戰的準備。
二人分手前,堯邦屏退左右叮囑聶璞道:“萬一情況有變,請大人直接回上都吧,隻要全皇還在,皇朝的希望就還在。”
聶璞一愣,心想這人如此悲觀,竟然有了要自己帶著鄭全逃亡的打算。他是了解到叛亂前夕,鄭全跟著自己溜達過一趟,才會有這樣的提議吧?
轉念一想,他也對堯邦囑咐道:“如果情況不對,將軍要想辦法回到雄關。我相信堯邦在,堯家軍就不會滅亡。”
堯邦聽了這話也是一愣,暗道原來大人也不信任宋魚,可卻提議他守城。
……
自從雄關分出兩路兵後,風梁軍就十分難受。
原來駐紮在要道摁住京畿咽喉以逸待勞,時不時派出騎兵勁旅沿外圍掃蕩一番,高興了就試探性攻一下關,經常讓守衛的禁軍手忙腳亂一陣。
雖說時不時要對付出關衝陣的禁軍,但那是癬疥之患,隻要應付得當,不足為慮。
按風梁的想法,隻要持續保持高壓的態勢就好,隨著京畿以外州郡的經營鞏固,鄭氏皇朝可能連尋求類似四大屬國的出路都不可得,隻能重蹈林氏皇朝的覆轍。
根本沒必要去拚命,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上上策,才能凸顯他這個謀略大師的高水準。
但城中分兵後,情況發生了極大變化,風梁的如意算盤打不響了。
對方好像看穿了自己的打算,兩支騎隊左右穿花般開始實施騷擾,而且這種騷擾不斷升級,要逼著自己改變策略。
最開始,騷擾主要針對大本營,比如在大軍修整之時在營外狼奔豚突一番,或者趁著夜色擂鼓放箭,讓聯軍一夜驚擾。
後來,逐漸摸透了聯軍行動規律,好幾次截住風梁派出的巡查隊,殺了個落花流水,甚至把並州派出押送糧草的車隊截住,趕散押送隊伍,一把火燒光了大軍的補給。
更要命的是,現在攻城行動也受到極大幹擾。
往往這邊才開始攻城,敵軍就從背後殺上來,使攻城部隊腹背受敵,人去少了可能就有去無回,去多了被陷住,還得大本營接應才能脫身。
等風梁決心清剿這兩支神出鬼沒的隊伍時,才發現對手實在太精明了,隻要情況不對,立即逃之夭夭,從不纏鬥。
雄關城外那一馬平川,既利於叛軍集結,同樣也利於禁軍馬隊的快速轉移,隻要一撒開蹄子,那些不斷回身射箭狙擊敵軍的輕騎兵,就很難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