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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沈園柳老不吹綿

  “據說自有這鷹眼看護,靈山魅惑邪祟徹底消退,聖靈之氣日益滋生,直至發展到今天,成為聖地,號稱‘鷹眼觀聖’,不知是否屬實。”胡孩繼續拋出大消息。


  蕭全靈光一閃,追問道:“這圖中的各種標注、地名又是怎麽回事,難道是鷹眼自動加上去的?”


  胡孩似早知道有此一問,聞言答道:“這真不知道,第一個發現鷹眼秘密的人是誰,圖是怎麽推廣使用起來的,已經說不清楚了,標注、地名是誰加上去的,更加沒個確切說法。”


  “啊哈,這麽說來,這些標注、地名還真是有人後加上去的?誰這麽大手筆?他用的什麽方法?簡直太有趣、太刺激了!小胡孩,找到他,咱們交個朋友。”


  蕭全已經激動得語無倫次,恢複了剛來靈山時,因受刺激多少有些收斂的張揚個性,至於如果有這樣傳奇的人,自己是否夠分量跟別人交朋友,根本不在其考慮之中。


  偏偏沉穩的胡孩一本正經地稱是,似乎覺得天然就該如此,沒有一點誇張搞笑的意思。


  這個半大小子的表現,每每出乎聶璞、小倩的意料。


  幾人圍繞著地理圖討論了一陣,莫衷一是,最後還是決定暫且放下一切,向著沈園進發。


  有了地理圖,行進就方便多了,路途中,幾人隻是暗暗觀察,盡量不惹人注意,即使是蕭全,麵對陌生人也是不苟言笑,怕露了餡。


  其間,雖有人疑惑地打量他們,但都被他們巧妙敷衍過去了。


  靈山往來多是修煉之人,他們幾個小修士到了這裏,如同涓涓細流匯入大海,很快就被淹沒了,反而不像在中土凡塵,在世俗之人中鶴立雞群,很容易成為目標。


  當然,這也是幾人修為尚淺,不會因為與靈山修煉方法不一致而引人注意,有所暴露。


  走了幾日,沿途風光在不斷變換,呼吸之間,空氣的味道都有所不同,看看地圖上的標誌,那道弧形已快被幾人的足跡填到盡頭,沈園已近在咫尺。


  這一日,遠遠望去,路的盡頭朱紅色的門樓挺立,一帶紅磚碧瓦的院牆延展開去。門樓上方匾額高懸,聶璞運足目力看去,上麵題寫著三個字“沈氏園”。


  未等他有所表示,就聽蕭全歡呼一聲,接著大聲道:“到了,終於到了!這什麽論道會,怎麽跑這麽遠來,舉辦的人安的什麽心?”


  這一下,讓路上的人側目而視。


  聶璞慌忙搖手製止,小倩更是低聲嗬斥道:“金葉子,你才是安的什麽心,忍了一路,不讓人注意我們不甘心是不是?”


  蕭全吐吐舌,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旁邊的胡孩想笑不敢笑,憋得滿臉通紅,煞是有趣。


  幾人在眾多目光的注視下,慌慌忙忙進了園,來不及察看四周的風物和環境。


  沈園是標準的園林景觀,樓閣亭台,小橋流水,處處透露出幽靜嫻雅。穿行其間,如同走入失落的夢境,讓人浮想聯翩,情思幽幽。


  蕭全一邊走一邊咕噥道:“這什麽地方啊,搞得像情人幽會。”


  走入園裏,小倩就變得有些恍恍惚惚,不自覺地依偎在聶璞身旁,甚至拉起了聶璞的手臂。


  幾人邊走邊打聽,接連問了幾個人,包括遊人和看起來像園內的司職人員,均茫然不知“證道”何謂,幾人隻得信馬由韁的遊覽下去。


  穿過一個月牙門,一麵大理石鑲就的牆迎麵而立,上麵雕刻著詩詞和人物,連環著順牆延展下去,顯然在講一個故事。


  四人專心致誌地鑒賞了起來,腳步順著畫圖走了下去,一邊走,一邊被感動著,尤其是小倩,看著看著,就泫然欲滴,拉著聶璞手臂的手開始用力,把聶璞掐得青一塊紫一塊。


  小倩表現得如此兒女情態,這是非常罕見的,至少聶璞就沒有看見過,所以讓他非常詫異,詫異得忘了疼痛。


  這個故事本身,也足夠讓聶璞詫異。


  在靈山這個號稱修行的發源地,在被選為修行證道的地方,故事卻與修行無關,它講述的就是一個讀書士子與窈窕淑女的愛情故事。


  怎麽看來,都應該是中土凡塵仁皇帝治下發生的故事,卻赫然描畫在這裏,當然,這是個淒美的愛情故事。


  一對生死相依的戀人,本是表兄妹,兩小無猜,青梅竹馬,長大後喜結良緣,兩情繾綣。非常不幸的是,士子有個寡居的母親,見不得小兩口恩恩愛愛,忘了自己這個苦大仇深的娘,強行拆散了這對鴛鴦,一紙休書把表妹退回了娘家。


  這可真是無端平地起風雷,棒打鴛鴦兩分離。


  兩人本來伉儷情篤,加之人性本如此,相愛的人在一起久了反而日趨平淡,處在兩情繾綣的端口被強行拆散,那就真是難舍難離。


  “愛別離”被歸為人生四大苦之一,豈是無因,可惜士子的母親不明白這個道理,最後落得事與願違,硬生生整出一幕悲劇。


  兩人分離後,各自埋下心中的痛,在人前強顏歡笑,並且不久都各自另行組建家庭。為免觸景生情,兩家人總是刻意回避往常嬉戲遊玩的沈園。


  生活本可如此苟且下去,可惜冥冥中自有天意。


  也許是聽從內心深處的召喚,這一日,兩人管不住自己的腳步,鬼使神差地都來到了沈園,發生了一場刻骨銘心的不期而遇。


  此時,已經是“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兩人相見不敢相認,更無從互吐衷腸。


  強抑的感情往往最為濃烈,兩人均是高才,遂於牆上題詩抒懷,一個在筆端大呼“錯、錯、錯”,另一個在墨裏哀歎“瞞、瞞、瞞”,可惜木已成舟,無可挽回。


  當日回去,女子即鬱結於心,一病不起,不久就香消玉殞。


  男子從此心灰意冷,寄情山水以排遣愁緒,再無功名進取之心,辜負了家族的期望、十年寒窗博得的大好前程。


  沈園,成了男子時時眷顧的精神家園,時光流逝,“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總是“傷心橋下春波綠,疑是驚鴻照影來”,即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這故事平淡中道來,卻寄托著對一切失去的美好的哀悼,讓聶璞看後心中隱隱作痛,但不至於如小倩般表現得如此大動肝腸。


  而另外兩人的表現則完全不同,“金葉子”渾渾噩噩,胡孩有著與年齡不相幹的沉穩老練,都似乎不受這個悲情故事的感染。


  是否有一些錯過,在小倩身上發生了?聶璞剛起了這樣的念頭,就搖頭自我否定了:小倩年齡不大,不太可能有類似的經曆。


  走出這段“故事牆”,小倩依然神思不屬,軟軟地靠在聶璞身旁,隻是沒像剛才那樣,情緒激動得掐人。


  聶璞拉起小倩的手,緊緊握住,他想起自己曾經有過類似的迷失狀態,就是因為小倩那一隻不放棄的手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把自己拉了回來。


  但聶璞這樣做,對小倩似乎沒多大作用,反倒引起蕭全的“嘖嘖”聲,實在是聶璞在這樣的狀態下去握住小倩的手,像極了登徒子占便宜的舉動。


  要在平時,小倩早就發威了,倒黴的極大可能是“金葉子”,但此時卻反應不大,隻是甩開了聶璞的手掌,拉開了依靠著的身子。


  聶璞放下了心,覺得小倩終於“回魂”了,至少不會有什麽意外發生,隻是香軟的身子驟然離開了懷抱,也讓他情不自禁地感到一陣悵然。


  幾人心中更加疑惑,這樣一個和靈山整體氣氛都不太吻合的地方,怎麽看起來也難以和證道聯係起來。


  再向前麵走,一道廊橋橫跨穿園而過的河流,橋頂張揚地覆蓋開來,讓整座橋外觀顯得大氣,橋內卻因為橋頂和橋邊大樹的遮掩而變得幽深。


  幾人走上了橋,在幽深的橋廊內行進,蕭全蹦躂在前麵,胡孩自然緊跟在後麵,聶璞和小倩各懷心事落在了最後。


  走著走著,幾人就發現了不對的地方,按說河不寬,跨河的橋也不長,但幾人走了很久,卻依然在橋內。


  仿佛腳下的橋,變成了橋下的流水,幾人正逆流而行,前進的步伐總被流水衝回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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