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另類的感悟
“我非常讚同老爺子的說法,四大家和靈山根本就是一丘之貉。所以說他們之間不會有真正的高下勝負之爭,那些爭執是演給外人看的,就是為了……嗯,對,就是為了洗腦,洗那些懷疑者、異見者的腦。此外,最後的勝負,當事者完全可能會配合開賭局的人設套,賺取送上門的厚利。”
這一次,徐宏不再繞彎子,直指問題核心,讓聶璞茅塞頓開。
說著話,三人來到了第二重門的入口處。這裏盤查更嚴,一些人進入了第一重門,卻被擋在了第二重門外,隻得無可奈何地繞著這個建築外牆圍成的四方體轉圈子。
聶璞三人進第二道門反而更容易,僅僅是自承身份就放行了,看來李翔的安排挺有效力,四大家行走的身份在這裏滿靈光。
至於徐宏是以什麽身份參與會講,聶璞不得而知。
一進門,聶璞就有種錯覺,仿佛再一次來到了靈教金光寺。
造成這種錯覺的原因,是這裏的氣氛,莫名地給聶璞帶來一陣不舒服的感覺,一陣恍惚迷離的感覺,這感覺和到金光寺一樣甚至還要強烈,讓聶璞有想要逃離的衝動。
在這四方建築圍成的足夠大的天井裏,三三兩兩站著、走動著的幾百號人,也和大部分朝拜金光寺的人們一樣,有著一種被標榜為信仰但在聶璞看來是癡迷或偏執的表情。
所不同的是,金光寺裏的人們在相對安靜地遊覽朝拜,或在洗耳恭聽寺裏的那個女法師大吹法螺,而這裏的人們卻在不停交談、辯論甚至爭吵,一片與己無關的喧嘩讓聶璞更加惶惑不安。
當然,更大的不同是,金光寺到處都是神殿、神龕、神像,這裏除去周邊的建築,天井中四處空蕩蕩,隻有正對著入口的一方,搭起了一座古香古色的紅木高台。
高台背靠四方形建築的一麵,台上一左一右放了兩張比一般桌凳還高大的特製蒲團,黃色的蒲團在暗紅色的背景中顯得特別刺眼。
台上空無一人,為背後高大建築遮住光線的紅木高台,陰森幽暗,猶如張開的血盆大口,黃色的蒲團則猶如血盆大口中的兩顆猙獰的獠牙。
聶璞知道,這樣“通靈”的感覺,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就像上次在金光寺那座神殿,那些神像帶來的“通靈”的感覺,最後給了他和小倩深刻的教訓……當然,還有機緣。
下意識地看向小倩,發現她也看向自己,眼中滿是驚詫和不安。
以小倩的靈慧,一定也發現了問題,此時,是以眼神在詢問自己,同時也有女孩下意識尋求依靠的心理。
徐宏也盯著紅木高台,但依然老神在在,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中。聶璞暗想,看來見多識廣就是不一樣,可以處變不驚。
三人一邊觀察打量,一邊走走停停地等待著會講開始。
不多久,三道身影從高台暗紅的背景中浮現出來。中間是一個穿著恰到好處凸顯曼妙身材的妖嬈美女,兩邊是兩個寬袍大袖的中年男子。
在妖嬈美女的引導下,三人緩步走向台前。
觀察三人的步態氣度,均無特別之處,但以聶璞時至今日早已遠超常人的靈覺,竟完全無法察覺她們是怎麽一下就出現在台上的。
他想,高台背後的建築可能有機關。
正在疑惑著,就聽徐宏開口道:“這應該是個陣,他們是從別的地方直接挪移過來的。”
聶璞恍然,進而想到,這個陣不簡單,不然望向高台時,不會有那樣凶險的感受。
台上的美女拿著擴音的法器,開口介紹道:“大家好,我是本次南湖會講的主持,我叫沈月,歡迎各界修行的朋友蒞臨此次會講。
“我身邊呢,就是此次南湖會講的兩位主講人,他們是來自靈山的張溪和來自四大家的朱思。兩位都是語修者,希望通過對修煉的不同感悟的闡釋,以及他們之間的辯難,對大家有所裨益。”
美女說完,兩手攤開,身體舒展,胸前雙峰挺立,以一個誇張的姿勢同時指向兩側的張溪、朱思。
同樣是寬袍大袖,靈山的張溪是一身與靈教教眾法袍顏色相同的月白色,代表四大家的朱思卻是一身藏青色,一者輕快一者沉鬱,形成一種刻意的對比。
此刻,聽到美女沈月的介紹,兩人不約而同地向台下微微一躬身,徑直走向一旁的黃色蒲團,盤膝坐下。
聶璞一邊留意著台上的動靜,一邊在想剛才美女主持所說的語修者是怎麽回事。
他用詢問的目光望向徐宏,不過這次向聶璞解釋的卻是小倩。
“其實半山精舍匯聚各種人才,比語修者更奇特的修行者大有人在。你來得不久,所以對這些特殊修行不太了解。
“所謂語修者,就是注重修行感悟,並且注重通過特定方式宣講這種感悟,從而引導大眾修行的那種人,實際上就是修行界的布道者。
“推崇的人,認為他們很了不起,但我聽宮山長曾不屑的稱之為洗腦工具。從修為上來看,語修者在其他方麵往往平平無奇,遠趕不上同境界的其他修行者。”
聶璞聽得暗自點頭,心想確實看不出兩個會講的語修者有什麽了不得的地方。
又想起第一次得到會講通知,就被小倩斥之為洗腦,大概就是受了宮山長的影響吧。
容不得聶璞再多想,就聽台上沈月繼續道:“兩位本次的立論,比修行本身更進一步,是圍繞著人之為人、人的根源及存在意義展開的。他們希望通過這樣的討論,進一步正本清源,從根本上推動修行界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下麵,進入本次會講的立論階段,請兩位會講人首先簡要地闡明自己的觀點。”
隻見張溪雙手合十,提氣開聲道:“本人張溪,有幸被委派為靈山一方代表參與此次會講,不勝惶恐。
“本人在此申明,雖然本人在修煉上有所寸進,皆依賴於靈山的培養,但在此次會講中所有的立論和觀點,都是本人自我修行中的一些感悟,並不能代表靈山的觀點。”
朱思緊接著說了一番大致相同的言論。
兩人均未用擴音法器,但低緩的聲音卻清晰地落入台下眾人的耳朵裏,很明顯是通過陣法帶動了聲音的傳播。
聽了這番話,聶璞等先是疑惑,繼而恍然。
這樣表態,從表象看,顯示出靈山、四大家不以勢壓人、以平等心引領世人追求真理的氣量,實際上,因誰勝誰負代表個人,均無傷大雅,便於有心人和外麵的賭盤配合起來操作牟利。
真是一舉兩得的聰明話啊,不愧是語修者。聶璞在心裏感慨。
張溪的聲音再次在台上響起道:“……人生而在世,靠的是一點真靈,隻要善養真靈,就能不斷滋養根本,尋找到生命的真諦……”
也許是陣法加持的作用,這一席話感覺比當初金光寺靈教女法師講得更加高端大氣。
恍惚間,聶璞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不是熟悉這些話語,而是由這些話引起的感覺讓聶璞覺得很熟悉。
但這樣的感覺並不愉快,反而讓聶璞覺得壓抑。
在聶璞異樣的感覺中,朱思開口了。
“我和這位張大師的看法有些不同……人生,就是一種因緣際會,世界,也為各種因緣糾合在一起,或者換一種說法,各種因緣交織就形成了世界……”
朱思的話題一起,在聶璞腦子裏,就和張溪的話語攪在一起,像拉鋸一樣,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讓聶璞感到陣陣惡煩。
就這樣,當在場其他人都在認真領悟兩位語修者的開示,就連徐宏、小倩都在認真思尋這兩段話的蛛絲馬跡時,聶璞感覺一股怒氣直衝頂門,一下把已經封閉的識海衝開了一絲亮光。
恍惚間,聶璞似乎看見一個騎著青牛的白須及地的老者;朦朧中,就聽見識海裏傳來陣陣吟誦:“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
這樣的聲音一起,聶璞就感到惡煩被一掃而空。
小倩一如既往地關注著聶璞,早發現了他的異樣,這時一凝神,就聽見聶璞喃喃自誦。
小倩的關注引起了徐宏的反應,兩人相視一眼,小倩是焦慮加關心,徐宏是疑慮加詢問。
見徐宏要有所動作,小倩連忙搖手示意稍安勿躁。
雖說相處不久,但以小倩對聶璞的關心,耳濡目染之下,已經知道這種狀態下的聶璞,最好別去打攪。
台上的兩人,作為專業布道的語修者,對下麵受道者的反應特別敏感。
此時,兩人都感受到台下左前方傳來一股特別氣韻,初時若有若無,難以琢磨,漸次厚重起來,在那方小天地範圍內形成沛然莫可禦之勢。
而那裏,正是聶璞所處之地。
二人心驚肉跳之餘,下意識想要逃避,不敢與之爭鋒相對,但職責所在,卻不容二人從容退讓。
於是在陣法加持下,通過語修者的靈咒鎮壓向那股漸成大勢的氣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