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夜晚的狙擊
李翔在一旁不陰不陽地道:“身為入道者,又代表半山精舍拋頭露麵,就該有接受挑戰的準備。今天在海月軒,也沒見聶兄弟因為沒有趁手的兵器就無所動作啊?”
他故意把沒有兵器說成沒有趁手的兵器,煽風點火的意圖十分明了。
聶衛一聽,一下來了精神,劍尖一點聶璞,接道:“聶貴至今還站不起來,你們要給個說法。”
聶璞譏誚地笑道:“嗬嗬,說法?兩位要坐下來聽我慢慢說道說道?”接著示意小倩退開。
小倩看出今天無法善罷甘休,卻不願聶璞吃虧,一指李翔沒好氣地說道:“你把那把陰陽怪氣的扇子收起來!”
聰慧的小倩早就發現了搖扇帶起來的詭異韻律。
接著又威脅道:“這裏距半山精舍很近,有個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山長的耳目。你們好自為之。”
聶衛呆了一下,顯然山長宮羽的名頭鎮住了他。
李翔卻接過話道:“同道之間切磋切磋,再正常不過。想來就是有什麽磕碰損傷,也不會讓山長太在意。”
聶衛一聽,再次來了勁頭,道:“不錯,是你們挑釁在先,我和……我隻是來討個說法。”
小倩聽二人的話意,雖表麵看起來強橫,但內裏都在不同程度地示弱,知道局麵不至於不可收拾,加之聶璞再次示意她退下,又見到李翔依言收起搖動的折扇,終於悻悻地退了開來,讓聶璞獨自麵對黑衣怪人聶衛的那把劍。
聶衛不再說話,也沒有動作,但一身的殺氣透過劍尖直指聶璞。
在聶璞的感受中,這殺氣不是凝聚於一點刺向自己,而是形成如山的壓力罩向自己,就好像這天地和城市中所有的一切,都在劍氣的引領下,開始向自己壓了下來。
聶璞在心裏暗道:來了,修真功法再次來了!這個修真者,可比那個教廷下級執事高明多了,這要放在去金光寺以前,單是這股壓力,自己就承受不起。
看來,高明的入道者在戰鬥中調動天地自然之力也更加高明,勢不可擋。
聶璞瞬間明了,因為早間自己讓那個二世祖聶貴變成了“聶跪”,這聶衛是想以牙還牙,以如山的壓力壓倒自己,讓自己也跪下來,甚至匍匐在地。
不僅身體承受了極大的壓力,這種與天地萬物為敵的境況,更是讓聶璞精神有種被撕裂的感覺。
此刻的聶璞,如一葉孤舟飄搖,狂風暴雨,如山海浪,無助的小船,說翻就要翻。
很快,極限的感覺就來了,無論是場外觀注的李翔、小倩,還是對麵的聶力,都看出聶璞不行了,隨時會倒下。聶璞充滿了不甘、憋屈,心裏在怒吼。
精神已經恍惚,恍惚中,似乎又見到了識海中曾經上演的人魔大戰,看見了號令千軍萬馬的帝、後。
一股豪情自丹田中升起,下意識地,模仿著大帝舉起長劍號令千軍萬馬的姿態,聶璞雙手高舉,握住了看不見的劍。
單純從姿勢上看,聶璞這個舉動像無助地叩拜祈求上蒼,如果不是兩手相握,就是一個舉手投降的標準姿態。
但對麵的聶衛卻不會這麽想,因為隨著聶璞高舉雙手的同時,聶衛感受到了自己與調動的山川靈力間失去了聯係。不僅如此,在聶璞這個姿態下,天地山川似乎都表現出一股臣服的意味。
鋪天蓋地的壓力消失了,更奇妙的是,剛才擠壓自己的天地靈力開始滋潤自己,精疲力竭的身心饑渴地吸取著這股力量,很快,聶璞就感覺源源不斷的新力鼓蕩全身。
於是,他不等聶衛有所動作,吐氣開聲,握住看不見的劍劈向對麵的聶力。
聶力真實地感受到了“長劍”壓頂而來的極速與霸道,來不及避讓,隻得極力揮劍向上格擋,一邊做好向旁滑動消除“長劍”力道的準備。
劍與“劍”相撞,發出悶雷似的“轟隆”聲,聶衛應聲側飛了出去。
激蕩的劍氣吹得李翔的衣衫向後飄拂,小倩更是踉蹌後退。
聶衛重重地撞在了小巷深處的牆上,強撐著依牆站立。
幸好這一帶都是高門大戶,牆夠厚夠結實,聶璞的主要力道又是向下,聶衛是抵禦著向下的力道被推行至牆邊,推行的軌跡成了一道深深的槽溝,不然非得把牆撞跨。
聶璞依然保持著握“劍”警惕狀態,與聶衛遙遙對峙。
聶衛手中的劍成了拐杖,紮進地麵,支撐著搖搖欲倒靠牆的身體。
此刻,他唯一能做的是用眼睛瞪視著聶璞,身上被無形劍氣割裂的衣衫開始片片脫落。
聶衛的眼睛越瞪越大,目眥欲裂,而且開始充血,變得通紅,胸口也開始起伏起來。
突然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身子開始順著牆邊向下滑,直至抱著劍把,單腿下跪才穩住身形。
聶璞一直不敢放鬆警惕,至此才鬆了一口氣,全身鬆懈了下來。
小倩一蹦老高,歡欣雀躍著來到了聶璞身邊,向他翹起了大拇指。
“啪啪啪”,李翔也拍著手掌,邊拍邊向聶璞走來,口中不鹹不淡地說道:“了不起,聶家的護道者就這樣被你輕鬆擊敗,連我都要佩服你了。”
頓了頓,他續道:“可是我今天一起的兩個朋友都被你打傷了,感覺太沒麵子了,是不是需要給我個說法?”
聶璞和小倩一下都變得很緊張,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
打了兩次交道,直覺告訴兩個未諳世事的少年,這個李翔才真正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
夜涼人靜,李翔依然“唰”地一聲打開折扇扇動起來,那種奇怪的韻律又出現了。
應合著韻律,李翔輕輕抬手,拍向聶璞。
聶璞驚訝地發現,盡管進入中土後,自己疊有奇遇,但卻避不開這輕輕的一掌。
這一掌太輕了,輕到自己身心都有所麻痹,來不及反應,加之那種奇怪的韻律似乎扭曲了方寸間的時空,讓聶璞更覺得避無可避。
“啪”,那輕柔的一掌準確地拍在聶璞的肩頭,一沾即走,聶璞卻感覺到一股怪異的力量留在了體內,這股力量帶著回旋的勁道在體內遊走。
聶璞被這股力量帶得腳步不穩,開始盤旋著後退。
好在這股力量並不大,聶璞退出了十幾步,終於排除了這股詭異力道,站穩了腳跟,一抬頭,就看見小倩跟了過來,一臉惶急地看著自己。
李翔拍出那一掌後,靜靜地站在原地,依然搖動折扇帶動著奇異的韻律,似乎在用心體悟著什麽。良久,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顯然,他拍出這一掌的目的沒有達到,於是他輕搖折扇,再次向聶璞逼近,準備擊出第二掌。
聶璞盯住帶著奇異律動走來的李翔,發現自己還是避不了即將到來的第二次攻擊。
同樣是播弄造化操縱時空,這人和曾經那個教廷執事一比較,其間高下之分不可同日而語。
時至今日,他能夠戰勝聶衛,就有信心正麵擊潰那個執事,但麵對這樣奇特的攻擊,他再次感到無助。
正在此時,小街街角處閃出一條身影,這條身影輕快地移動了過來,顯然並不受現場奇特韻律的影響。
這身影不偏不倚停在了聶璞和李翔之間,擋住了李翔的來路。
這是一個一身紫衫、腰佩長劍的年輕人。
紫衫人實實在在地站在那裏,但卻似乎站在了空隙間,詭異的韻律盡數從其身邊滑過。
紫衫人拔劍,擊向虛無,擊亂方寸間無聲無息飄蕩的韻律。
李翔搖扇的節奏一頓,再次加大了搖動的幅度。
擊劍速度越來越快,搖扇幅度越來越大,空氣中傳出越來越密集的音爆……
驀然間,音爆聲平息了下來。青衫人收劍,李翔停止了搖扇,詭異的韻律消失了。
兩人相對而立,相互打量。
李翔開口問道:“閣下為何橫插一腳?”
紫衫人滿不在乎地回答道:“路見不平,不可以嗎?”
李翔“哈哈”一笑道:“兄台誤會了,我隻是見獵心喜,和這位聶兄弟切磋切磋,又不是打生打死,就不勞徐兄多慮了。”
紫衫人一怔道:“你知道我姓徐?”
不等李翔說話,小倩在後麵不忿地接口道:“變色龍,虛偽,不安好心!”
紫衫人微微一笑接道:“忘了李兄的身份了,四大家行走,還有什麽事不知道,什麽人不認識呢?”
李翔一哂道:“彼此彼此,徐兄不也知道在下嗎?”
紫衫人口氣變得肅殺起來,冷聲道:“在下剛才於暗中觀察,李兄擊向這位聶兄弟的一掌似乎別有懷抱,否則聶兄弟這會都不會這樣安然無事地站在這裏了。”
李翔口氣也變了,道:“你要阻止我這‘別有懷抱’?”
紫衫人不再說話,雙手抱胸點頭。
李翔眼中閃過異彩,看看紫衫人,又看向聶璞道:“這位聶兄弟居然和徐家有所關聯,我真是越來越好奇了啊。”
紫衫人不客氣地搶白道:“好奇害死貓!李兄如果再在這裏好奇下去,你那位同行的朋友可就撐不了多久了。”
李翔神色頗有些不甘,但看看紫衫人,又轉頭看看跪在牆角苦苦支撐著的聶衛,終於還是決定先行撤離。
他“哼”了一聲道:“今日聽徐兄一言相勸,他日必有回報。”言畢,一閃身來到聶衛麵前,伸手一抓,帶著聶衛倏忽消失。
紫衫人轉身麵向聶璞和小倩,拱手施禮道:“在下徐宏,冒昧打擾了,希望不要怪我來得唐突。”
聶璞和小倩連忙回禮。
聶璞道:“徐兄說哪裏話,如非徐兄及時趕到,我們處境危矣。”
徐宏搖頭道:“哪裏說得上一個危字,此地離半山精舍不遠,真有個緩急宮山長會無動於衷嗎?再說,那個李翔是在用他那詭異的功夫探查聶兄弟,誌不在傷人。”
聶璞沒搭話,但卻在心中暗道:我是沒法抵擋那不輕不重的掌擊,但真要危及我和小倩,恐怕那個李翔也未必能夠。
而且,那源於識海的變化,金光寺的神奇遭際,豈是輕易探究得出?
小倩在旁驚奇中帶著崇拜地道:“怎麽徐大哥也什麽都知道啊?我們今天遇見的人都很神奇哦。”
小倩的樣子似真非真,話語中那一個“也”,說得連聶璞也不知道這話是否調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