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便宜師父
討論來討論去,一夥盛氣的少年無奈地再次確認,對付那兩個紈絝子弟,真沒什麽好辦法,以往的事實證明,反抗往往會換來更多的欺淩。
正當大家無可奈何之際,有個叫馬三的同學說話了。
“我有辦法,大家跟我去見一個人。”
這是一個換了校服也掩蓋不住那股邋遢勁的少年,看樣子比古揚年齡還小一些,個頭也更瘦小,大家平時習慣了叫他馬三,第一次聽先生點名叫他馬世豪,引起了一陣哄堂大笑,感覺太名不副實了。
他的家庭比鎮上在地裏刨食兒的農戶更加不如,因為他家裏沒有地,又沒有本事像金、古兩家那樣進山討生活,隻有靠幫工度日,哪裏有勞動需求,就向哪裏流動,故此家中大人長年不在家。
失去管束的馬三除了上學時間,基本上像個流浪兒,在小鎮上四處流竄,能夠窺探到一些平時被大人拘束得緊的學童們不知道的小鎮秘辛,他也慣於以這些所謂的秘聞,來交換本不屑與他來往的同學的友誼。
當然,他這樣的家世,就是跟金生、金世做狗腿子都不夠格,簡直天然就是被欺侮的對象。
見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馬三禁不住開始慣常的賣弄,繼續道:“可知鎮上新禮聘了緝捕?”
“有屁快放,一個緝捕關大家屁事!”
有人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一眾小孩心情不爽,哪裏還能像平時一樣耐著性子從他的賣弄中獵奇,再說小小的緝捕哪裏敢招惹金家,鎮長也不夠分量。
“這個緝捕可不是一般人,功夫了得,我親眼見他抓捕流竄犯,別人都近不了身,他老人家上去,三下五除二,幹脆利落就解決了。”
這個緝捕看來真不一般,以至於很會察言觀色的馬三決定不顧眾人感受,要把賣弄進行到底。
“你想讓他替我們去對付金家,這不可能吧?再說別人憑什麽幫我們?”有人不解地問道。
馬三似乎早就在等著這一問,得意之色溢於言表,回答道:“那是我的師父,怎麽樣?”
“師父又怎麽樣,還能替你打上金家不成?”先前不耐煩的聲音再次發問。
“我們可以求我師父啊,讓他教我們功夫!”
馬三的回答讓眾人眼前一亮,不由想到:對啊,金生、金世仗勢欺人不假,可拳頭夠硬,鎮住了大家也是事實。
“你自己怎麽樣,從師父哪裏學到了什麽本事?”
有人提出了質疑,畢竟拜了師的馬三仍然在受欺負,看那因為營養失調顯得特別單薄的身軀,可能仍然比不過在場的眾多小孩,哪裏像有什麽特別本事的樣子。
馬三“嘿嘿”兩聲,有些尷尬地回答道:“我這不是剛拜師不久嗎,況且,師父覺得我……這個……練武天賦不如其他的…… 天賦特長,所以教得少,學得也…… 慢一些。”
好不容易在眾人麵前逞下能,一下破了氣勢,馬三說話都變得磕巴起來。
眾人議論紛紛,一時間拿不定注意。更多小孩其實心中在暗想,一個招收馬三做弟子的緝捕,就是有點本事也有限,向這樣的人求助恐怕沒什麽用。
經不住緩過勁來的馬三再次鼓動,眾人死馬當作活馬醫,一窩蜂隨著馬三來到臨山小巷,看著高地廣場上那座孤零零的小屋,再次感覺受了忽悠。
帶領眾人走到小屋前,馬三恭恭敬敬上前一揖,高聲道:“師父,弟子有禮。”
屋門“吱呀”一下打開了,一個不修邊幅的落拓中年漢子走了出來,打眼一掃,馬三身後站了十多個高矮不等的半大孩子,不明所以地攤了攤手。
“師父,弟子拉來一幫同學,一起拜您老人家為師。 ”馬三邀功似地說道。
中年漢子含糊地“哼”了一聲,揮手道:“我的規矩你清楚,跟你的同學說清楚,願意的就留下拜師。”
馬三再一揖,轉身得意洋洋地就要開始訓示,讓孩子們疑心掉進了這一大一小兩人的陷阱,都有了開溜的意思。
不過聽完馬三的話,反而如釋重負,都躍躍欲試。
原來中年人的要求很簡單,就是把鎮上每日看到的事匯報到中年人那裏,特別是見到外地人,要當即通過應急渠道專程通報給中年人。
所謂應急渠道,無非就是通過馬三這個無人管束且隨時準備翹課的“得意門生”,快速傳遞消息。
每通傳一次消息,中年人甄別後,會擇日教通傳消息的人一手功夫。
中年人看來也不急於招攬弟子,等馬三講完規矩,顯得隨意地補充道:“就這樣,願意的就留下來拜師,不願意的就請便。”
眾人聽了恍然,怪不得會首先選中馬三,以馬三東遊西蕩的狀態,不是最符合這人收徒的要求嗎。
至於這怪異的收徒要求,以中年人鎮上緝捕的身份,似乎也說得過去。
至少這些單純的少年沒再多想,更多人是慶幸,終於碰見個不要錢的師父了。鎮上唯一一家武館就是金家開的,也收外姓弟子,可除了鎮長和幾家鄉紳,一般家庭根本不敢問津。
機會難得,不管師父本領如何,多數人選擇留下來拜師,也有幾個不感興趣的小孩,選擇退出,古揚就是其中之一,因為他從來沒想過以牙還牙,以暴力抗惡。
幾個小孩剛走幾步,就被中年人叫住了,幾人回頭,古揚意外發現,中年人正指著自己出聲挽留。
“哎,別忙,那小孩留下來,拜不拜師等下再說。”
古揚也搞不清楚是什麽原因讓自己留了下來,大概是感受到了中年人的友善,至於為什麽出聲挽留他,事後提及此事,板正寡言的中年人難得打趣說,是王八看綠豆,看對了眼。
中年人發現了古揚的不同之處,這個小孩看起來比一般孩子還要孱弱幾分,但以武道中人眼光來看,卻是塊待開發的璞玉。
尤其是古揚身上透露出一種特別的氣韻,更讓他心中一動,想起自己限於資質,懷揣秘籍卻無法登堂入室,觸發了更多想法。
那種特別的氣韻,中年人後來了解到,是這孩子時常入定修養而成,這更讓中年人覺得撿到了寶。
待那幾個小孩離去,中年人示意古揚在一旁觀禮,開始對那十多個留下來拜師的少年訓話。
“我姓曲,大名曲元奎,今後你們叫我曲師父就行了。武館收徒繳費,我這裏繳任務,實則是一個道理,所以你們既不必感恩戴德,也不要想著搪塞任務。”
曲師父說話幹脆,一聽就像個赳赳武夫,大家對此轟然叫好,亂紛紛完成簡陋的拜師禮,各自散去。
曲師父對單獨留下的古揚也沒有多話,隻是和顏悅色地告訴他,看見他就感覺特別有緣,今後沒事就多來逛逛,也可以順便學學功夫,交不交任務兩可。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古揚到曲師父處還是比較勤的,吸引古揚的不是什麽武道功夫,而是曲師父口中的各種見聞趣事。
曲師父無疑是個四處飄蕩、見多識廣的人,而且人熟了,特別是對古揚,還是挺願意嘮叨兩句,盡管語言風格還是不多加修飾的直截了當。
正是從曲師父口中,古揚更加鮮活地了解了生於斯長於斯,號稱藍地的本土世界。
遙遠的中土帝國,那個號稱天朝上國的地方,武道不過是下乘技能,修真才是正道;中土之外有四大屬國,除東夷國外,還有西戎、南狩、北狄,都建有人王庭;四大屬國之外,還有神秘的四極世界,在東極是山域,此外還有西極沙域、南極海域、北極雪域,等等。
至於學功夫,古揚從來不上心,隻是為了表現得更合群一些,每次都趁著曲師父指點別的同學時,順便學一點。
就這樣,在古揚的感覺裏,曲師父教得稀鬆平常,他自己學得也稀鬆平常。
曲師父有時也仿效鎮上的武館,讓十幾個小徒弟兩兩相對切磋比試,古揚偶爾參與一下,表現卻極不穩定,好的時候橫掃眾人,簡直是鶴立雞群,差的時候就見誰跪誰,慘不忍睹。
開始還以為他在裝,後來大家都意識到這就是古揚的真實表現,這讓眾人大惑不解,古揚自己也是莫名其妙,曲師父倒是做過解釋,不過聽起來總覺得還是說不出個所以然。
據曲師父講,古揚天生體弱,練武趕不上大家很正常,而他表現好的時候,已經近於武道了,壓製靠蠻力練武的同學也是很正常的。
曲師父的話裏涉及“武道”和“練武”的不同,難於理解,一眾粗心的小孩就懶得去琢磨了。
隻有古揚在暗自猜測,好像每次在最不經意的時候,不知不覺間放下一切,凝神靜氣,意念集中,表現就異常地好。
就好像跪在母親的孤墳前,常常莫名就進入了特別的狀態,莫非武道的“道”就是如此,似乎也沒什麽了不得。
此時古揚還不知道,一些所謂的上等武道之才,要達到他覺得沒什麽了不得的狀態,都要經過反複練習、長年打磨,而大多數人,不管怎麽努力,一生也進入不了這樣的境界。
今天,他靠曲師父口中近乎武道的表現,還擊了金生、金世,但卻開始後怕起來。
見曲師父用眼神詢問,古揚囁嚅著道:“師父,今天被金生、金世攔住…… 我打了金生……”
古揚的言下之意很清楚,就是怕金家報複,來尋求指點保護。
曲師父心中“咯噔”一下,開始迅速盤算起來。驚弓之鳥,夢中也多次被追殺驚醒,遇事焉能不驚。
早知道這些孩子和他們口中的金家兩個惡霸有衝突,曲師父也沒太在意,他暗中觀察過,按照自己的教法,這些孩子要戰勝金家倆小子,不是朝夕之功,要想單打獨鬥戰而勝之,可能性更小。
但有了古揚這樣的另類,一下就超出了他的掌控。